第193话如果呼吸都能算作一种幸福
亲爱的奶奶：
我回来了，回到了您所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在您走后，我经常会想起小时候您对我说过的那些关于老家的故事：冬月的桂花，老旧的洋房，江边的古钟，老街的小吃……听您说了那样多，我却从来没看过，这一直让我很遗憾。
趁着爸妈都不在，安逸又去了L.A，我偷偷跑了出来，回到了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没想到刚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灰蒙蒙的天空，雾蒙蒙的雨幕，眼前的一切都是灰白的。而她打着一把浅黄色的雨伞站在雨中，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男朋友。
说真的，我很惊讶。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让我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也许是中魔了吧，我竟然答应了她。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跑到大街上找陌生人当男朋友，可是我想她一定也是有故事人的。别人的故事，我们不该探究，就像我们也不愿意被别人探究自己的故事一样。所以我没有多问，只是答应了她。
……
亲爱的奶奶：
恋爱是什么样的呢？
当初您给我说您和爷爷的故事时，并没有告诉我恋爱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说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感受，自然会明白。
可是，我真的不懂。
Google上关于恋爱有很多词条，我随便翻了翻，我发现自己现在应该并不是在恋爱，虽然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我的生活和有女朋友之前没有任何不同，最多就是每天早晚多打两通没人接的电话而已。
这两天我一直都找不到她，她似乎很忙？
今天我去看了您说过的江边古钟，经过时间的洗礼，它依然矗立在江边，安静地看着日出日落，安静的让世人忘记它的存在。
那样的安静呢，被迫的安静着，是不是有些像我？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遇到她了，从沿河大道往酒店走时，我在一个十字路口遇见了她。
遇见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蹲在街边哭得像个孩子，哭得那样伤心。
看到她那样哭，我忽然想到了黎俐。黎俐小时候也是这样哭的，哭的好吵闹，每当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去哄她，她必然哭得更凶。想着黎俐，想着那令人头痛的哭嚎声，我决定明智些，不要多做什么，只是走上前把她拉了起来，问询旁边的行人，找了处人少的地方让她一个人尽情的哭。
等她哭完之后，我问她：“你哭完了？”
谁曾想，她红着鼻尖，肿着双眼，手上还拿着我刚才给她擦眼泪的帕子，嘴上却倔强的对我说，“谁哭了？”
看到她这样，我真有些错愕，原来真会有人做出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么？
我没有继续跟她纠结于这个问题，这等没有意义的事一直纠缠下去实在没有意思，纯粹浪费时间而已。
人，最该珍惜的就是时间。
跟着她回到她的小公寓里，我吃了一顿非常正宗的中国家常菜，还吃到了您以前常做给我吃的青椒牛柳。
其实这是道很简单的菜肴，但是在您离开之后，我头一次吃到了熟悉的味道，让我念念不忘。我甚至是在想，如果每天都能吃到熟悉的味道，那有个女朋友也挺不错的。
吃过饭，她拉着我聊起了天。她是个很擅长交谈的人，既然是我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说，她也能一个人说得很开心，这让我想到了Leslie，他也是这样一个健谈的人。
就在我想着Leslie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她几天之前会在街上拦下我找我当男朋友，纯粹是因为她想借助外力找回灵感，完成她的剧本。
听到她这样说，我倒是没有太特别的感觉，不会觉得愤怒，不会觉得可笑，更不会觉得荒唐，只是很意外于她的坦白。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坦白，我反而不介意被她利用一次。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又何尝不是在相互利用呢？
我与某人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能够从彼此身上找到相同的兴趣爱好，我们可以有共同的话题，我们可以在彼此身上找到安慰，找到温暖……这说的裸\露一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对方来摆脱自己的孤寂？
只是，这样的彼此利用，对双方都是没有伤害只有好处罢了。
至于我和她之间，当她利用我去找回灵感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来好好感受一次，什么叫恋爱，什么叫男朋友，什么叫女朋友。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闻到了您说的，冬月的桂花香气。
真的很好闻啊，带着冬月的冷，带着桂花的甜，那种味道很特别，也让我很欢喜。
在那甜腻的桂花香气中，我又看到了她，她和她的狗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她很惊讶，眼睛睁大几分，嘴唇微微翘着，那模样很有趣。
跟她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又吃到了熟悉的味道。同样是很简单的几样小菜，我却吃得很舒服，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吃一顿饭了。
吃完饭，她问我能不能把胡子刮一下。她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从家里离开之后，我一直忘了刮胡子。
摸着下颚扎手的胡渣，我忽然在想，这是女朋友的要求？男朋友是不是应该答应？
……
亲爱的奶奶：
看到我刮完胡子的模样，她又是很惊讶，站在门边盯着我呆了好久，眼睛比昨天在桂花树边看到我时睁得更大了几分，那双眸子亮亮的，好像会放光一样。
她怎么那么容易惊讶呢？真是个奇怪的人。
……
亲爱的奶奶：
如果相遇那天在火锅店不能算作约会的话，那么今天就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和女朋友的约会，也是和她之间的第一次约会。
当我看到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短大衣出现时，我心中一痒，想不到她还挺好看的。
她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五官绝对没有Leslie的精致，身材也没有特别吸引人，对我来说她的个子甚至有些娇小，穿拖鞋的时候她刚刚过我肩头，穿上高跟鞋也才到我下巴。
但是她就是很容易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眉目间的神情，唇角的弯出的弧度，犹如冬日里的阳光一般，柔和的令人心生依恋，让人那么心暖，让人莫名的觉得亲切。
……
亲爱的奶奶：
昨天的约会并不顺利，去到游乐园里，她想玩的那些刺激的游乐设施因为身体的关系我都不能玩，同时天公也不作美，硬是让一场雨提前结束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回到她家里，我浑身湿透了，只觉得冬天淋雨好冷。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大家都把我保护的很好，从不会让我吹凉风，更不会允许我淋雨，能把雨淋得这样彻底，这还是头一次。
在街上遇到她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淋雨。这第二次淋雨，她依然在我身边，我替她遮风挡雨，把她护在怀里。
这感觉，真有些怪。
不过，我并不讨厌，还有种莫名触动。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正在江岸的那排老房子前拍照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那边出了些事，想让我过去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只是和她认识一个月，可听说她遇到了麻烦我竟然会感到紧张，心突突地跳，感觉很不安稳。
我慌忙赶了过去，在机场的时候却在她身边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而她看上去脸色红润健康，不像是出了事的模样。
我微微宽了心，再等她细细说来，才知道她是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了，她想让我陪着她去见一见家人。
看到她那样紧张无措的地对我说这件事时，我好想笑，觉得她这模样好有趣。
和她相处的这一个月，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放声的笑，大声的说话，她总是一副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她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原来她也会觉得无措。
这样的她，好有趣，好可爱。
我，好喜欢。
……
亲爱的奶奶：
这是我第一次在中国过春节，很有趣呢，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好喜庆的场面，好温暖的感觉。
我觉得，这次能被她邀来一起过春节，真好。
……
亲爱的奶奶：
今天她说，她不喜欢烟花，因为太过短暂，她不喜欢短暂，她喜欢长久。
听到她这样说，我忽然有些难过。
短暂……如果烟花真的会说话，它会不会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长久。”？
谁又会不喜欢长久呢？
长久的生命，长久的存在，谁又会不喜欢？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也好希望，能够长久，生命长久。
……
亲爱的奶奶：
这里是她长大的城市，这里有她读过的学校，有她居住了二十年的家，有疼爱她的家人，有那么多专属于她的回忆。
陪她站在她曾今就读过的大学里，看到她缅怀过去的表情，我竟然会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我不是那个曾今陪她创造记忆的人。
……
亲爱的奶奶：
身体又不争气了，这次还闹进了医院，住了三天。
三天没有见到她，也没能和她联系，我有些想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我在街上遇到了她，她一个人打着赤脚走在街头，天那么冷，她却只穿了件小洋装，我有些担心，担心她会冷，担心她会冻病。
从背后抱住她的时候，我躁动的心就那样平静了。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她好闻的发香，怀抱里有她僵冷的身体，我好像就这样明白了您当初对我说过的“心动的感觉，心疼的滋味”。
我不喜欢看到她这样。
不喜欢看她逞强，不喜欢她明明心里难过，却还要倔强地扯动嘴角若无其事的笑出来。
看到她这样，我好心疼，好想抱着她，告诉她不要这样。
抱着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很生气。
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她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还想让她早些休息。直到她最后大声凶了我，对我又吼又叫，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身体难受，她是在生我的气。
她说我不声不响离开三天，她很担心。
看到她这么生气的样子，我竟会觉得心暖，会觉得舒服，这真是有些古怪……我什么时候喜欢被人吼了？
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她忽然对我提要求，让我以后不要再这样莫名失踪。
我很想答应她，可我发现我什么都保证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又会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晕倒，不知道自己哪天再也不会醒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什么时候会骤然停止……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自己的心跳都掌控不了，我还能答应她什么？
所以最后我只能说了句，我尽量。
……
亲爱的奶奶：
您是否正在天上看着我呢？我想告诉您，我今天真的好不快活。
看到那个叫卓知宁的男人吻她的时候，我心里好像藏了个恶魔，恶魔一直催促我，让我冲上前把他推开。可我没有这么做，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她还爱不爱他。
她曾对我说过，这个男人是她的前任男朋友，她说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们中间有五年没有联系过。这次和他见面，她还特地带上了我。我想，她愿意带上我一起去见面，这已经说明她和那个男人没什么了。
但是，为什么她还是那样在意他呢？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她为什么还那样的在意他？
这些问题我想不通，弄不懂，它们像石块一样压在我心头，让我不舒服。
直到她推开那个男人冲进我怀里的时候，我才心中一轻，偷偷笑了，就像是一个拿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牵着她离开之前，我低头吻了她，她很惊讶，眼睛又是睁得大大的，与我对视，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样子。
被我吻了，有那么惊讶么？
这可是我的初吻，我都没有那么惊讶，我只是意外于她嘴唇的柔软，温温的，软软的，像补丁一样，很Q很好吃。
……
亲爱的奶奶：
我又进医院了，身体的情况有些不稳定。
这一次，我两天没有和她联系，对她一直很惦记，情况稍微好一些我就打开的手机想和她联系。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她之前给我打来的电话。
我有点儿高兴，真的。她很少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开始在乎我了？
给她回电话过去的时候，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哭了，那一瞬间，我心尖一麻，好像被谁握住了似的，沉沉的，好不舒服。
直到我在她家里看到她身上的淤青，看到她死不承认自己哭过，我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对她的心疼。
我不想看到她那样压抑自己，更不想看到她一个人哭。
在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
只要不是病痛缠身，只要不是绝症不治，其他的都没什么难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在她身边陪着，不让她一个人难过。
……
亲爱的奶奶：
看到卓知宁的女朋友欺她，我很窝火。之前因为卓知宁吻她那件事我就已经很不快活，这次他还不看好自己的女朋友，让她出来欺我女朋友，这实在令我感到生气。
如果不是自小您就对我教导要做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我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会动手揍人。
拉着她回到了家里，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了她和卓知宁的事情。
其实，几个月的相处我对她已经很熟悉，我知道她每次害羞的时候她都会假装生气，真正生气的时候却会笑，以前看到她这样我总觉得很开心，觉得她很有趣。
可这次听她说起她和卓知宁的过往时，她笑得好美，看着她的笑容我却好难过，一点都不开心。
……
亲爱的奶奶：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一同旅行，我们来到了厦门，这是一座不大却令人很舒服的城市。
在厦门的这些天，每天早上她都会陪我一起穿过厦门的大街小巷去拍那些老房子，去找那些巷口的小吃……下午我会陪她坐在咖啡厅里休息，她写她的剧本，我玩我的相机。但更多的时候，我却是趁着她不注意时用相机留下她脸上露出的不同表情。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开心，直到我在街上遇到了Leslie。
我没有想过Leslie会真的找来，没有想过他会找到我，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误会了Leslie的性别……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Leslie对我说“把她让给我”。
不是不了解Leslie的任性，不是不知道他的魅力，但是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就仿佛被人拿着一把冰刀抵住了心脏一样，凉凉的温度带来令人无法忽视的威胁。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Leslie这个家伙的性子该收敛一些，至少，他不该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她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
亲爱的奶奶：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今天她问我，喜不喜欢她。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吧。
看到她生病的时候，我会焦心着急。
看到卓知宁吻她的时候，我会心酸难过。
看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会感到愤怒自责。
看到她因为关心我而骂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心里好暖和。
当我听到她说喜欢我，好喜欢我时，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活，好快活。
这是不是您对我说过的恋爱的滋味？
我想这一定就是恋爱了吧？
我好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以前没有尝过，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好到让我不想再放掉。
……
亲爱的奶奶：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外来阻力阻止我和她的进一步发展？
先是从天而降的捣蛋鬼的黎俐，后来是突然杀出来作乱的大姨妈，现在竟然又是卓知宁？这些人到底是想怎样？非要出来阻碍别人的恋情发展么？
太不识趣了他们
……
亲爱的奶奶：
最近她变了，她经常哭，经常皱眉，似乎有心事。
其实我也能猜出是为什么，但是我没有问。我有什么资格问，用什么身份去问？
能这样待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静静地守着，我就该感到知足了，怎么能再奢求更多？
人要学会知足，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身体，注定了不能要求太多。
要求太多，最后却又得不到，那我会失望，失望的想要立刻死掉。
……
亲爱的奶奶：
我知道了一段她的隐秘过去，知道她和卓知宁之间的那些纠葛，我心里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滋味，我心疼她独自承受的苦，也嫉妒卓知宁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
知道她要在我们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我很慌……
我害怕在她心里，我终究抵不过卓知宁。
我害怕她的一番挣扎抉择都是为了卓知宁。
我害怕她最后会离开，会将我一个人留下。
奶奶，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被她留下……
……
亲爱的奶奶：
陪她去和卓知宁见面的时候我又见卓知宁吻了她，看到那一幕的那一秒我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那种失去某样宝贵东西的恐慌感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种害怕的情绪就将我整个人掩埋……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是得到那诊断结果而必须直面死亡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害怕过。原来害怕的感觉这样糟糕，糟糕到让我食言，让我不顾对卓知宁说过的话，我想要做点什么让她留下……
……
亲爱的奶奶：
我想，我有些能够明白您曾今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您对爷爷的感情了。
我觉得，我可能爱上了一个人，就是我一直对您提到的那个人，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是她朋友的生日，我本该陪她一起去参加派对的。但是临出门前，我接到Dr.Jason的电话，他说他因为研讨会来到这里了，想见见我，查看一下我的身体情况。
前几天我突然发烧了，身体又变得很虚弱，我有些担心，所以虽然很抱歉，我还是没有和她同去派对，自己出去见了Dr.Jason。
Dr.Jason见到我时，说大家都很担心我，我离开之后，爸妈很着急。
我知道我突然离开他们一定都急坏了，但是怎么办？我不愿回去。
Dr.Jason检查完了告诉我，我情况还算不错，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
回到家之后，她还没有回来，我坐在家里等她的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想到和她最初的相遇，想到和她第一次接吻，想到她难过时我陪在她身边，想到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她回来之后知道我还没有吃饭，又绷着脸把我说了一顿，然后急匆匆的跳进厨房给我准备晚饭，忙得满头大汗。
看到她那样为了我而忙碌着，我会觉得好心暖。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她了吧，我好想要一直陪在她身边，一直陪着。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不如，结婚吧？
我好想要娶她
我向来是个随性的人，当结婚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立刻告诉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没有立刻答应我，而是让我准备九块钱，说等到哪天我愿意开口对她讲“我爱你”时，她才会考虑要不要答应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立刻对她说“我爱你”。虽然我确实知道自己爱着她，但我就是没有说，真正的原因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是知道，这绝不是因为我害羞。
……
亲爱的奶奶：
幸好她那天没有答应我，幸好她那天没有答应嫁给我。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和她结婚？
多令人心酸的笑话。
我能给她什么呢？我这样的身体和她结婚后能给她什么呢？
我甚至，我甚至都不能再跟她有最亲密的举动。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在最兴奋的时候，忽然就停止心跳。
在那样一个美妙的夜晚之后，我以为我和她会很幸福的走下去，但意外却来的那样快。第二天睡醒，我想再次要她，可是我那不争气的身体……
我想，我突然推开她，她一定非常的意外。
其实，我也一样很意外。
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我这样的身体，连和心爱的女人做一次爱也会成为奢求。
胸口骤然疼痛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不可能了。
想一想，我真的很可笑。
自私的想要将她留在我身边，却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她该怎么办？
……
亲爱的奶奶：
看到她生气的瞪着我，听到她那样不解地问我“到底为什么”，我好难过。
不是我不想和她再做\爱，而是我不能。
我想陪在她身边，就什么都不能对她做。
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也许任何一次太亲密的接触，都会让我的心跳不受控，我会随时死掉，在她身旁死掉。
我不能这样，我不能任性的死在她身旁。
以前我以为自己不怕死，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对于死亡，我是这样的惧怕。我还不想死，我想在她身边陪着，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安静地陪着，我就很满足。
……
亲爱的奶奶：
我今天好难过，听到她问我，到底爱不爱她的那一刻，我好想告诉她，我爱她，比谁都要爱她。可是我不能说出口，身体的负荷越来越重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
亲爱的奶奶：
看到她因为车祸而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的血液都快倒流了，心里慌得要命，生怕她就这样再也不会醒来。
原来，要承受心爱的人比自己先死去，这种感觉竟这样的苦。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死在她身旁，那她会怎样？她会不会难过得想要死掉？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问她了。
终于还是问她了。
我问她，如果我死了，她会怎样？
她却告诉我，她要死在我前面，她不要承受那种孤单的苦。
听到她这样讲，我整个心都凉了，犹如被谁扔进了极地的海水里，漂漂浮浮，冷冷冰冰，没有着落，没有温度，只有漫无边际的冷。
我该怎么办呢？
我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死在她后头……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睡着之后再也不会醒来……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看到安逸了，他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Dr.Jason一定告诉他，我这半个月以来，身体情况更糟糕了，一定要尽快接受治疗。
其实，我知道自己这次任性的离开，他们都很担心。可我真的不想再待在医院里，我讨厌那里的味道，讨厌那里令人压抑的气息，讨厌那些冰冷的仪器，讨厌自己不争气的身体。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就算接受了手术又怎样呢？
我的身体太不争气，手术的成功率太低，我不想死都要死在医院里。
……
亲爱的奶奶：
安逸离开了，却让Dr.Jason留了下来。
最近，我时常会去Dr.Jason那里，因为我身体情况越来越差，Dr.Jason已经看不下去……这一次我甚至在他那里待了三天三夜，一直没能回去。
她在家里一定很担心，一定很着急。可我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焦急憔悴，什么也不能做。
我从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的身体，从没有。
……
亲爱的奶奶：
最近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这会不会比较好？
如果没有遇见她，我离开的时候，她便不会觉得难过了。
如果真的能够将记忆擦掉，我好想为她擦掉属于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忆。那些美好的，那些快乐的，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她不需要记得。
她不记得，就不必愁苦，不必心痛，不必难过。
我，不想她难过。
……
亲爱的奶奶：
从Dr.Jason那里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家里。
我很想念她，在Dr.Jason那里的时候，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可是回到家才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原来等待的滋味这样难熬，我却让她夜夜等待，我到底算个什么人啊？
……
亲爱的奶奶：
这一次我在Dr.Jason那里待了整整七天，她一定吓坏了吧？
我以为她是吓坏了，但是我在雨里看到她的时候，她却仰着头对我笑，笑得那样快活，好像自己的遗失的宝贝失而复得。
牵着她回家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握着我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我知道她在开心，也在害怕。
她开心我的回来，害怕我再次离开……
……
亲爱的奶奶：
还记得您给我的那个吊坠吗？就是爷爷送给您的定情信物。
您当初拉着我手，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如何也不愿意放手的人，就把这个吊坠送给她，这是您对我们的祝福。
我想，我遇到了。
我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我在这个人身边安静地守了一年，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守多久，但是我想，不管我还在不在，不管我以后如何，对于她，我都是不愿意放手的。
所以，我要把那吊坠送给她，把心交给她。
……
亲爱的奶奶：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不是爱无能先生，在遇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动心了。
我不是不爱她，我是想爱却没那个资格，爱着她，却不能给她幸福……知道要狠心拉开她的手，我的心里有多痛吗？
我没有时间去怨天尤人，我只想在自己还有能力抱着她的时候，在她身边陪着，看着她开心的笑着，逞强的嘴硬着，生气的大叫着……
我知道自己会死的，从认识她的那一天就知道了，我知道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因为不可抗力而离开她，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天。
只要稍微想一下，我便会难过得忘记呼吸，深切地憎恨着自己……却，无可奈何。
为什么会这样？
……
亲爱的奶奶：
今天她问我，为什么有人追她，我却没有一丁点吃醋的表现。
其实，我吃醋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我吃醋，心酸，嫉妒，难过……我这样的嫉妒着旁人，嫉妒着他们能肆意陪在她身边，不用担心自己某天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认真的想一想，有人追她，也挺好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用担心将来自己不在了，她会生活不好。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听到她哭了，在我身边哭的好伤心。她以为我睡着了，可其实在她来到我身旁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过来。
听到她说我是个小气鬼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不是小气鬼，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可我不能告诉她，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爱。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自己死掉的那一天，她会为我而难过，难过的也想要死掉。
她睡着的时候，我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敢松开，我再一次感到这般的挫败和无力。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这样的怕死，怕死怕到了极致……
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是，只是想要陪在她身边，多一天，多一秒，那都是好的。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看到简宗赫了。这个男人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太多，但从那仅有的几次见面里也能看出，他是真的关心她，就如同我一样，深爱着她。
也许她看不出来吧，但从他的眼睛里，我寻得出和我一样的执念，对她的执念。
……
亲爱的奶奶：
她今天哭了，哭得很难过，因为我对她说，我们分开吧。
狠下心和她说分开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很痛，比病发的时候还要难受……
夜里，她发烧，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还一直哭，一直哭着喊我的名字，一直诉说着我不在时她经历的事情。
原来，我在Dr.Jason那里接受治疗的时候，她也进了医院。
听到她说因为我的关系而喝酒喝到进医院的时候，我头一次这样自责。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保护不了她，陪伴不了她，还惹得她伤心难过，惹得她酒醉身伤。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
亲爱的奶奶：
她说，我这样任性离开又肆意回来，不过是仗着，她爱我。
听到这句话，我又心疼又难过。
我不是仗着她爱我，而是，我不想她担心，不想她难过。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我对她说了一个故事，关于我的故事。
她好敏锐，听了一半就问我，问我那故事里的病弱小孩是不是我。
我很意外，真的，我没有想过她会猜出来。
她说，她不希望我是那故事里的小孩，如果是我，她会心疼。
可是，她若心疼，我怎舍得？
我怎舍得她为我心疼？
所以，我只会告诉她，那只是个故事，让她就把它当作是与我们无关的故事。
……
亲爱的奶奶：
今天在飞机上，她看了《恋空》。下飞机的时候她一直在对我说，那电影里的男主角好傻，他为什么要独自离开什么也不对女主角讲？
我很想对她说，不是他傻，只是他真的太爱她。
因为爱她，所以舍不得她一个人承受生离死别，所以情愿自己离开自己默默死掉，也不要她受那种苦。
就像，就像我对她一样。
……
亲爱的奶奶：
听到她说她自己是个自私鬼，我却觉得她这样的自私是好事。
她自私，她才会少吃很多苦。
我其实也是个自私鬼，因为爱她，所以情愿她自私的伤害旁人，也不要她无私的被旁人伤害。
奶奶您看，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在这一刻还在怂恿她要自私，以后要更自私，这样我以后不在的时候，她才会少受吃亏，少受苦。
至于她的自私会不会伤害别人，那关我什么事？
……
亲爱的奶奶：
看到卓知宁的时候，我真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也许，陪她回老家过元旦，为的就是让我把她送还到卓知宁的怀里。
当初，是我从他那里借走了她，借走了他的幸福，现在，是我该还给他的时候了吗？
其实她并不愿意去和卓知宁见面，但是我坚持。
不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她。
我希望她能过得好，如果我离开，我希望有人能够照顾她。
简宗赫无疑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她说她只把他当成一个最好的朋友。所以这次看到卓知宁，我真觉得……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是吗？
是我想将她还回去的，是我想让她将来过得好，但是看到她对卓知宁浅浅的笑，我心里还是会难过。
亲手把心爱的女人送还到别的男人怀里，这真是可悲到可笑。
如果可以，哪怕再给我十年，我也不会对她放手，绝不会
可是，没有如果。
……
亲爱的奶奶：
即便一早就看破了故事的结局，即便一早就知幸福会从指间里慢慢流逝……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真的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虽然会遗憾，但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二十多年来因这残破身体而吃的苦，也许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年与她相遇。如果吃的那些苦都是为了和她相遇，那我会满心感激。
……
亲爱的奶奶：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对我来说，她就是这黑白世界的唯一色彩。我不想以后的世界里又变成黑白，所以为了自己，我想回去赌一次，赌的是人生，赌的是未来。
如果赢了，我还有机会拥抱她，拥抱这充满色彩的世界。
如果输了……
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遇到她的时候，我本来就是在等死的。
……
亲爱的奶奶：
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对她的伤害会更多，我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终于，我还是对她说出了口，我说我们该分开一阵子。
她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眼睛睁睁大大的，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一遍遍地问我，有没有爱过她。
看到她这样，我好想抱着她，告诉她我一直爱她，一直很爱她，好想让她不要这样难过。
可，怎么能呢？
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这样木然的站着，看着泪水从她蒙着双眼的手指间溢出，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落下；看着她在下唇上咬出深深的齿印，血像花一样在她唇上绽放；听着她细细的哭声，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哭得那样憋闷压抑。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哭声，很轻很细，却揪着人心，让心脏生疼生疼。
我再一次感到无力，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力。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这样看着，不能伸手拥她入怀，不能替她拭去泪水，不能对她开口说‘知歆，不要哭’……
只能狠着心对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知歆。
对不起，当初那样闯入你的生活里。
对不起，现在我又这样任性的离去。
对不起，我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来陪伴你。
对不起，知歆……我真的很爱你，但我不能告诉你。
……
亲爱的奶奶：
等了一夜，她终于回来了。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家里，我由衷地笑了出来，这一夜的担心无眠变得那样微不足道。
这一夜，不知她去了哪里。她看起来似乎很累，眼睛还是肿肿的，昨天一定哭了很久。她没有理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让我离开，没有跟我哭闹，平静的好像已经看不到我了。
我该感到安慰的吧？可心里还是好难过，被心爱的人漠视，这滋味真不好受。
我等着她睡着才轻轻走到她身旁，轻轻拥她入怀，轻轻地吻了她，拉住她的手，对她一句一句的嘱咐，可说到最后，我却哽咽无言。
一想到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拥抱她，最后一次牵她的手，最后一次亲吻她，我就万般不舍，心里又难过又酸涩又苦痛……
终于，那句藏在内心深处，无人可知的话，毫无防备地说了出来。
我对她说，我爱你，知歆，我爱你。
可她却没有回应。
真是可悲呢，明明爱她，却只能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告诉她。
我一直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窗外的天色渐黑，我才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她。
……
亲爱的奶奶：
我已经离开她三天了，她过得好不好呢？有没有想我？
她还是不要想我吧，想我，她会难过，我不想她难过。
……
亲爱的奶奶：
最近心情很糟糕，我突然开始感到害怕了。害怕还没等到捐赠我就死了，害怕手术失败死在手术台……
其实，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再也看不到她，害怕一闭上双眼就连她的照片也会看不到了。
……
亲爱的奶奶：
今天是她生日，去年的这一天，我还陪在她身边。
摸着那扎满针眼的手背，我忽然很怀念当初她在我手上留下的齿印。
可惜，怎么找不着了呢？
原来，一年这样长，一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初她留在我手上的齿印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我没有活下去，我赌输了，那时间也会抹平她对我的记忆，对吗？
没关系，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不记得，才不会流泪，不会心伤，不会难过。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
亲爱的奶奶：
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想，也许，我就这样死掉了还比较好呢。至少她不会为我难过，时间久了她总会忘掉我。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我来说，连呼吸都是一种幸福……(看爱无能小姐最新更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