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里颇有名的一家桌球会所,封锦城也常来,因此轻车熟路,推开包房的大门,就看到单手撑着球杆立在一边的萧博雅。
灯光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沉,姿态也相当从容,至少表面看上去很从容,封锦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嫉妒一个男人,可这一刻突然发现,他是嫉妒萧博雅的,他拥有他媳妇儿那一段他不知道的青春岁月,这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抹杀的事情,也令他分外嫉妒。
萧博雅抬头,客气的打招呼:“封董,久违了。”封锦城却没笑,走进来,站在他对面:“虚伪客套的话,还是省了吧,咱们直奔主题。”萧博雅的目光一闪,落在桌案上,挑挑眉:“来一局如何?”
封锦城眉头皱了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领带扯下丢在一边,抬手解开袖扣,把衬衣袖挽到手肘处,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去拿我的杆儿过来。”服务生应声而去,封锦城回身看着萧博雅道:“赌点彩头敢不敢?”
萧博雅望着他摆摆手:“乐意奉陪,不过,赌什么?”封锦城走近他,目光灼灼盯着他,语速却异常缓慢的道:“如果我赢了,从明天起,不许你再接近嵇青。”萧博雅哧一声笑了:“这就是你的主题?”萧博雅颇玩味的继续:“恐怕这个我不能答应。”
封锦城眸中的淡然瞬间被犀利取代,目光仿佛含着凛冽的冰刃,恨不得将萧博雅寸寸凌迟一般。
萧博雅却不为所动,轻笑一声道:“从根本上说,我认识学妹的时间比你长得多,她永远是我学妹,所以不接近她,这个我可做不到。”
服务生拿着封锦城的杆儿进来,递到他手里,急忙退到一边,暗暗抹了把汗,这两位看上去风度翩翩,总觉得有那点要决斗的气势。
封锦城冷笑了一声:“萧律师也别跟我抠字眼儿了,什么学妹,你敢说对我媳妇儿没别的企图?”“你媳妇儿?”萧博雅毫不示弱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们不久前离婚了,如果封董不清楚离婚的涵义,我可以为你解惑,离婚就是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法律行为,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几句话钻进封锦城脑里,跟逼着他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萧博雅这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跟他宣战吗?
萧博雅微笑着,用一种封锦城格外痛恨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就是为了欣赏他脸上开始龟裂的表情,看上去颇有乐趣的样。
封锦城这辈鲜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而此时此刻,即便知道萧博雅有意不让他好过,依然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懑焦躁,平心而论,他对萧博雅相当忌讳,来的一路他想了很多,把自己跟萧博雅放倒天平上逐项衡量,最后他发现,这男人即便不如他,也差不多少,家世,容貌,能力等等,如果封锦城公平诚实的话,还必须承认,这男人比他脾气好,比他温柔,比他体贴,比他认识他媳妇儿的年头长,也比他懂得他媳妇儿的心思。
至少萧博雅知道他媳妇儿那个小脑袋里成天转些什么,知道他媳妇儿心里琢磨啥?然后对症下药,长此下去,哪个女人不动心,尤其现在,封锦城对嵇青毫无把握。
刚结婚的时候他知道嵇青喜欢他,凭借这种喜欢,他对她冷淡忽略,她都一声不吭,这锈锦城很清楚,这种喜欢或许还在,可封锦城拿不准还剩多少,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他可以慢慢缓缓一点一点的瓦解他媳妇儿心里竖起的藩篱,可有萧博雅在一边虎视眈眈,就非常不妙了,如果哪天嵇青忽然发现萧博雅的好处,移情别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甚至在有一点苗头的时候就必须掐灭,封锦城纠结的心思自认为藏得挺深,殊不知在萧博雅眼里,他就跟个透明人没两样。
萧博雅忽然觉得别看封锦城事业如此成功,爱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说起来,他的小学妹真算天生一对,明明彼此在乎,彼此深爱,却非得你藏着我掖着,折腾出这么些事来,害的他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刚刚雀跃而起的心,瞬间把两人打入谷底,因此让他嘴上沾点儿便宜也不为过吧!
一边的服务生已经把球摆好,萧博雅转到另一侧,弯腰用杆儿量了量,看着封锦城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答应你的彩头,那么我赢了的话,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条件要求你?“
封锦城眼睛眯了眯,敢这样明目张胆跟他对着干的,这么多年来,萧博雅是头一个,萧博雅瞄了他两眼,手忽然发力,球直接打出去,把求打得的七零八落,其中两球落袋,直起腰笑看着封锦城:“开玩笑罢了,小学妹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女人,不是赌注。”
萧博雅声音放的轻缓温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新生入校的时候,都是父母送过来,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只有她背了个大大的书包,孤身一人,明明看上去纤细娇弱,脸上却带着股不一样的倔强,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儿,心不在焉的从我身边走过,辫上的绒绒球掉下来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萧博雅顿了一下:“我暗恋她多年,当初拒绝国外优厚的待遇毅然回国,我得承认,小学妹占了一些因素,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如果这辈还能有,哪怕一丁点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我从来没后悔过什么,可错过她,却是我迄今为止我唯一后悔一件事,如果能重新回到当年,封锦城,你不见得还有娶她的机会。”
封锦城忽然笑了,笑的分外笃定:“可惜没有如果,即便有如果,她也会是我媳妇儿。”
“这男人……”萧博雅也不禁笑了,骄傲霸道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却那么理所当然。
萧博雅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大概已经看出来了,自己本来也没打算骗他太久,没有机会的时候,不妨大度一些,也显出自己有成人之美。
冷静下来的封锦城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想明白之后,忽然觉得这萧博雅看上去也没刚才那么讨厌了。封锦城执起杆弯腰,一杆打出去,花球应声入袋:“赌一局,输的人请今夜的宵夜……”
嵇青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去厨房倒水,刚出卧室就闻到一股酒气,不禁揉揉鼻,有轻微微鼾声传来,嵇青楞了一下,走到客厅才发现,封锦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落地窗的纱帘并未合上,拢在两侧,月光轻易穿过玻璃倾泻而入,晕染起一地银白,封锦城半边身沐浴在月光中,头脸却隐在黑暗中,不知道喝了多少,浓郁的酒气冲鼻。
嵇青去厨房倒杯热水握在手里,坐在封锦城对面,愣愣看着他,有些邋遢,这两个字,之前,嵇青永远不会跟封锦城联系在一起,他总是光鲜亮丽,风度翩翩,衣着永远整齐干净,而此时他的西装外套掉在地上,衬衣有些皱巴巴的,领带更不知去向,袖挽起来,衬衣一侧的下摆也从裤里出来,他仰躺着,手抬起来贴在额头上,遮住他的眼睛,嵇青只能看见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难得的邋遢却消减了些许清冷,有几分说不住的性感。这男人大概到了白发斑斑的时候,也不会令人觉得丑陋难看。
嵇青看了他好久,久到杯里的水都有些凉了才回神,站起来走进去,从里面抱出毯,抖开,轻轻盖在封锦城身上。
她过身回去的时候,并没发现,黑暗中封锦城的眼睛忽然睁开,且贼亮贼亮的,封锦城并非有意试探,他跟萧博雅打了球,晚上又找了个小店,干了几瓶二窝头下去,两人都有些醉,却很痛快。
坐上车,封锦城想都没想就跟司机说了这里的地址,在他潜意识里,房再多,再大,可没他媳妇儿的地方,也不是他的家。
他进门很轻,并没惊动老丈人跟嵇青,而是直接倒在沙发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总感觉这里连空气都有他媳妇儿的味道,令他分外安心。
一开始的确是睡过去了,可嵇青出来他就醒了,他就这么看着他媳妇儿傻傻呆呆的看了他这么久,那种专注的目光,那种几乎可以称为情不自禁的神情,真的取悦了封锦城,也令他悬了这些日的心,彻底放进了肚里。
看着他媳妇儿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似的给他盖上毯,封锦城恨不得把他媳妇儿抱在怀里,亲个够,可封锦城忍住了,他跟她媳妇儿之间的问题,貌似还没解决,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确定,他媳妇儿心里还有他,只有他,就足以让他睡个安稳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