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庭
月光透过纱窗，照亮了那张精致的脸庞。陈雅妮抱着枕头，背靠床边，坐在地板上，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寂静的夜里，陈雅妮不断回忆着儿时的时光。小的时候，自己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妈妈跟在爸爸身旁，手里拎着包，一家人漫步在海城的阳光海滩上。爸爸不断用那是她还听不太懂的黄色笑话，挑逗着妈妈；妈妈粉拳相握，不断拍打着爸爸的后背。
那个时候，家里不是太富裕，可却是那么地幸福。每次下班，爸爸都会开着那辆黑色的二手桑塔纳，去妈妈单位接妈妈，然后再到学校接雅妮。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车上，穿过来往的车辆，去菜市场买菜。
那辆破桑塔纳，之所以说它破，就是因为车上除了喇叭不响，其它零件全都叽了咣当响个不停，而且常常熄火。弄得身后的车辆，全都按喇叭！这个时候，雅妮的爸爸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摇下车窗，很从容地朝着窗外竖起中指。此时雅妮的妈妈握紧粉拳，似打非打地给爸爸两下，然后娇羞地说道：“没正经！好好开车！”
“好嘞！”爸爸很自信地挂上档，油门一踩，嗖地一声窜出老远，留给后面的车辆一屁股的黑烟。
回家之后，雅妮拿出书包写作业，爸爸妈妈一起下厨，做上一顿虽不丰盛，却没味十足的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如今，家里搬了新房子，换了豪车，但雅妮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幸福了。爸爸妈妈再也不会相互打情骂俏了，曾经爸爸嘴里似懂非懂的黄段子，英姿飒爽的潇洒风度，也渐渐地被沉默寡言、冷眼相对所替代。父母都有了各自的事业，两人的谈话除了生意就是金钱，再者就是争吵。
紧紧闭上眼睛，雅妮无助地抱着枕头，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而在另一个城市，被二条揍得猪头狗脸的大国，一个人凄冷地坐在江边，脸上还挂着早已风干的泪痕。
大国家住在海城郊区的一个山村里，名叫富贵村，名虽好听，可真实的情况却是整个村都穷的叮当响。前些年政府要搞国家5A旅游城市，这可让山村的村民好好高兴了一番。大国的爸爸是村长，那段日子总盘算着如果政府开发他们村，他这个村长能在里边捞多少油水。
可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政府考虑到富贵村太穷，村民素质普遍偏低，怕影响将来的旅游服务业的发展，再加上富贵村山路崎岖，前后交通不便，修路的话投入又太大，于是政府只好绕开了富贵村，在富贵村周围的几个村镇进行开发。
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国的爸爸当晚喝的酩酊大醉，借着酒劲，把大国的三个姐姐痛打了一顿，以平息美梦破灭的愤怒。
大国一家七口人，除去父母之外，大国还有4个姐姐。国家确实有计划生育政策，但在这种偏远山区，貌似执行力度不大。俗话说得好：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富贵村在村长的带领下，完全执行了这一条真理。
大国家算是村里的首富，毕竟他爸这铁杆村长也当了很多年头，捞过不少油水。可这“首富”的含金量却不怎么高，简单来讲，如果家里能让孩子上得起学，那在村里可就很了不得，何况大国家里除了大国以外，他三姐也上学。
可现实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滑稽，大国的三姐天资聪颖，学习成绩特别好，最后却只能到附近的县里上高中。可大国这货笨得跟头猪似的，他爸却找人托关系拼了老命地给他弄到了海城第一中学，海城最好的学校。为什么――是中国人都不难理解，重男轻女！
大国这人别看在学校里老实巴交，那他在富贵村可算是一霸，仗着自己的爹是村长，在村里没少干坏事。偷看寡妇洗澡、和猪朋狗友合起伙来欺负人，看见村里哪个小姑娘漂亮，强行拖到苞米地里媾和，在家殴打自己的姐姐，这些事情他没少干。
所以今天大国跟二条之间的事情，也并非单是大国冲冠一怒为红颜，同样跟他本身的这种欺压百姓的少爷脾气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大国进了海城一中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只是守着一口枯井，对着脚下的一帮蚂蚱、蛾子吆五喝六的井底之蛙。城市的繁华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同学，让大国曾一度有种想辍学的冲动。因此大国的沉默寡言并非是他低调老实，跟周围那些生活在花花世界里的城里娃没有共同语言，才是他沉默寡言的最根本原因。
坐在江边的大国，被江面上吹来的风，冻得瑟瑟发抖。大国伸手掏出那款诺基亚110，看了一下时间，都快凌晨五点了，而那颗悬着的心，却始终不敢放下。每次江边的公路上路过鸣笛的警车，都把大国吓得赶紧匍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
凌晨6点的时候，大国的手机响了，是饭店的老师傅打来的。大国有些惊慌，迟疑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接起电话。
“大国你个混小子跑哪儿去了？”老师傅的语气里满含焦急。
“刘叔，我害怕!二条他没死吧？！”大国说话的时候，两片香肠嘴本能地乱颤。
“唉！瞅你那没出息的样！”老师傅埋怨了一嘴，“他没事，到医院扎巴扎巴就出院了。到底是当过两年小混混，挺能挨揍的。”
听了老师傅的话，大国那张苦瓜脸，瞬间笑成了菊花，“刘叔，真的呀！你别骗我！”
“你一个小屁娃，我骗你有意思嘛！”老师傅埋怨道，“咱们经理知道了你们的事，二条有错在先，还动手打人，已经被经理开除了。”
大国长舒一口气，既然二条被开除了，那自己还能接着去刷盘子挣钱，想到这儿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你先别高兴。”老师傅沉声说道，“这两天你先别回来，二条被你打了，还丢了工作，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今天他纠集了几个小混混，一直在饭店门口等着你呢！估计这两天他不会完事；你宿舍也不要回了，我怕那边他也找了人。你现在身上也有钱，这两天你就在外面躲着吧。实在不行你就回家，你的那些破被子、破席子回头我找人给你捎回去。”
“那行，刘叔，我就现在外面躲两天吧，到时候风声过了，我再回去。谢谢你啦！”大国起身，高兴地仿似翩翩起舞。
“狗日的娃子，还谢谢，什么时候也学着人家城里人那一套了？！挂了！”老师傅挂断电话。
内心获得救赎的大国，此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这两天没事，干点什么呢？要不给陈雅妮打个电话？大国得意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