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住进一家象样的大酒店,在这北方的边境城市里,四星半算是最高档次了,比起港城那方的四星半却是真真差远了去。
可对小优来说,此时此刻的一切,与之前两天两夜的巨大差异,确实给她上了极重要、极生动的一课。
七年来的安逸生活,让她几乎要把前世的艰辛生活忘得一干二净,恃宠而娇,以自我为中心,把大家对她的付出视做理所应当,而忘了当她做出一些决定时,会有多少人担心害怕。而对于这些决定,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承担能力。便如此冒然出头,才会酿出这两天两夜的恶果。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错。
所以,当韩希宸抱着小优进了最好的贵宾套房后,她就乖乖地听从命令,脱衣服,泡澡,等着大夫来看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赶紧脱了衣服,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处,疼得吸吸直喘气,又怕被看到后激起某人更大的怒火,急忙托过浴袍将自己包起来。
虽然知道这迟早是要曝光的,还是有些鸵鸟地想要拖一时算一时。
韩希宸调好了水温,放好水后,出来看到小家伙已经脱了衣服,身子被成人浴袍包裹着,乖乖坐在床边,眨着一双小鹿般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水,调好啦?”
她立即滑下床,朝他走了过来,长长的浴袍拖在地上,两只小手攥着胸口,宽大的袖子滑下一截,便露出里面青紫不一的痕迹。
他目光微微一缩,移开了眼。
她立即绕过他进了浴室,浴霸的暖光照在身上,比屋里的暖气还让人舒服,看着池里泛起细腻的白色泡沫,那是已经调好的按摩精油,还是她最喜欢的糖果味儿。
呃,他叫人专门给她准备的吗?
本来还颇为忐忑的心情,此时一下放松,觉得自己的小心翼翼真是太小心眼儿了。
遂转了身,唤道,“韩,我……”
“你自己洗。”
说着,就帮她拉上了门。
她看到他的背影有些僵硬,黯然地垂下了眼眸。
他果然很生她的气呢,之前在飞机上还打了她屁股几巴掌,后来她一叫疼,看到衣服里的伤就立即停下了……唉,都是她的错,他现在不待见她,也是她活该咯!
走开的男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了最近的落地阳台,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眉间深蹙,目光落在远处一片苍茫峰峦之间,眼底也蒙上了一层灰黯。
突然,咚的一声响,让他立即回了头。
刚跨回几步,里面的人就叫着“没事儿、没事儿”。
薄唇一抿,他又退回了阳台,大力地猛几了好几口烟,眉心却越皱越紧。
砰咚,又是一声响。
他眉心一压,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将指间的烟头用力一掐,弹出了阳台,转身大步走向浴室,扭开了门。
“啊?”
小人儿一见她,立即将探出浴缸的大半个身子,缩进了水里。
地上,滚落了专叫人为她准备的那些沐浴乳、洗发液、香皂盒子……
见他一脸阴沉,她瑟缩着身子朝后靠去,怯怯地说,“没,没什么啦,不小心把瓶子打翻了。我快好了,真的!”
他目光一移过来,触到她讨好的笑,倏地迸出锐利的冷光,立即杀得她只能尴尬地垂下脑袋,这脑袋上的辫子只解了几个,乱七八糟地搭拉在小脸上,离那个“好”的距离还有好大一段。
韩小优,你在瞎说什么啊!
韩小优,你死定了。
她垂下脑袋,等待死神宣判。
哪知他俯下身拾起掉落的瓶瓶罐罐,放在一旁,便蹲下身来,给她解辫子,她诧异地抬起头,一下就扯疼了头皮,疼得低嘶了一声。
他出声,“很痛?”
她慌忙应道,“不,不疼。”
他的动作仍然放柔放缓了很多,专注地将那一个一个细细的小辫子解开,打散,再拿起洗发精蘸在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脑袋,缓缓按摩起来。
似乎之前扎得太久,已经没了感觉。但现在被他一点点解放了头皮后,轻轻揉按的感觉,真是想像不到的舒服,舒服得让她起初还紧绷着的神经也一点点放松,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歪进了他怀里,昏昏欲睡。
任那只粗糙的大手,抚遍了全身,却不带一丝异欲,都是满满的呵护和疼惜,早已没有初时的扭捏,早已习惯了他的气息和味道,他满满地将她包围着,让她不知不觉已付出所有的信赖和依赖。
她怎么会傻得以为,他会不要她呢?他们之间的牵系,比她想像的更深更深呵!
身上忽然一凉,她懒懒地虚开眼眸,看到他正摊开大毛巾将她包裹起来,轻轻揉了揉,抱进怀里,回了卧室,就像她婴儿期一样的驾轻就熟。
空气里,似乎燃放着安眠的熏香,让她更加渴睡,不自觉地蹭向他的侧脸,嘴里低低地唤着一遍又一遍“韩,韩”。
恍惚之中,呜呜的吹风声带着暖暖的热力,从脑袋扩散到了全身。
她忍不住在心里怯笑,觉得好满足,好安心,终于任意识坠进了黑香甜梦中。
那被独留的男子,一边检察着小家伙一身的伤忍着无奈的心疼,一边认命地小心翼翼地给她抹上散血去淤的药膏。
末了,看那小脑袋自动自发地钻进自己的臂弯,仍是只得一叹。
“小乖,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怀里的人儿,就象树熊似地完美地帖合在他怀里,那么自然,更自得。
让他一时之间,又气又怒,又好笑,又无奈。
他俯下头,轻轻吻了吻小小的额头,她嘀咕了一声,皱着鼻子抿了抿小嘴,他目光倏暗,吻不自觉地悄然下滑……
也许很多事,早在很早之前已经注定了它的命运,不管如何挣扎,终是无法逃脱。
……
清晨。
韩希宸一边理着衣领,一边问走进来的阿豹。
“都安排好了?”
“是。两位堂主已经亲自过来了,正在隔壁等候。”
“嗯,我马上就过去。”
“韩哥……”阿豹却没有立即离开,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立即接下话,“我觉得,送大小姐回港城也不是万全之策。今早得消息,铁家被全面监视起来了,十区里有一半以上的督察都受杜家鼓动,大肆出动警力进行大扫荡。这时候送大小姐回去,恐怕我们什么也不干,都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两位堂主没问题,也怕这半路上被有心之人插一手。之前在港城,咱们追着信号也还是晚了一步……”
韩希宸挥手打断了阿豹的担忧,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见人。
阿豹却站着没动,目光直直看着他身后早已打开的卧室门,小小的人儿还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绵制碎花睡衣,睁着大眼看着他们,眼里写着明显的失落。
却什么也没说,退了一步,又将门合上了。
韩希宸只觉得胸口莫名地一窒,刚才小家伙那样认命似的表情,竟然让他更加烦躁起来。
他走向大门,扭开门把,毅然决然地走向隔壁,打开了门。门里,两位堂主同时转过身,朝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一人立即上前表示这一路上的安全已经让人细心打点,保证将人完璧归照,万无一失,另一人也附合说明了具体路线。
两人说完后,都等着男人表态,未想他就那样沉默不语地驻在原地,没有表情的漂亮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良久,韩希宸终于开口,“好,麻烦两位了。”
说完,即转身回了房间,正要打开卧室门时,门从里面拉开了。
门内,小家伙已经穿好衣衫,抬头看来时,竟冲他一笑,说,“韩,我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小泉和姝芹姐姐也跟我一起回港城吗?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小泉她好像很了解杜家,也许她可以帮我们。”
他心中一疼,俯身抱起小人儿,伸手捋过她鬓边的彩色头发勾地耳后,说,“姝芹必须回港城,铁家现在情况不太好,她必须回去主持大局。至于那个小泉,已经承认了身份,她是杜知天和前妻所生的独生女。”
小优露出惊讶的眼神,他没有停顿,继续说,“她母亲被杜知天的卖一春一集一团送到了捷克那边,已经失踪半年多。她是从杜知天的人手里,逃出去找母亲的途中,被抓。她会跟姝芹一起回去,处理杜家的事。”
小优听着,心里更有些义愤填膺,将杜家人诅咒了一万遍。
“你……”
“韩,我会乖乖待在大宅里等你回来,哪里也不乱跑,也不会乱管闲事。”
她赶紧表明态度和立场,让他放一百个心处理自己的事。
看着这突然间如此乖巧懂事的小脸,他心中一叹,道,“你,暂时跟我待在一起。”
闻言,她不敢置信地僵住了。
本来都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这突然的转变不是她幻听了吧?
看她僵硬的小脸,他心下宛尔,抬手正要捏捏刚刚睡醒后的粉红小脸蛋,阿豹又一脸急色地上前来报,还特意看了小优一眼。
“韩哥,顾君尧来了,指名说要见您。他现在是大陆这方联合行动小组特潜队大队长,周围埋伏了有近两百人的警力。”
小良,你要干什么?
小优紧张地看着韩希宸,韩希宸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抱着他就直接去了会客室。
……
“把她交给我。”
顾君尧一看到小优,直接开门见山,态度坚持。
此时,他着一身笔挺的深藏色警服,胸口的奖章耀人眼眸,肩领上的警花衬得他一身正气,让周围肃手而立的保镖们似乎也无形中矮下了几分气势。
“凭什么?”
韩希宸的态度却更加冷傲不羁,面上波澜不惊。
小优的眼珠子在两个男人之间移动,很知趣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知道这两人立场完全对立,还能如此平静地面对面说话,已是奇迹。她乖乖地抱着韩希宸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看着顾君尧。
只是不知,这样全然依赖的姿势,让顾君尧的眼底浮上一丝苦涩来。
“凭我们警方的实力,可以比你更安全地将她送回港城。我已经帮小优申请到污点证人的全程保护,即时不会再有人敢骚扰她,甚至威胁到她的安全。”
“哼,更安全?那么我请问,顾长官,小优当日被绑匪劫持出港城。你是如何安排警力进行阻拦的?到达两城边界线时,你又是如何请示汇报,让绑匪先一步逃之夭夭的?污点证的人全程保护有用,当年被关在你们南港监狱的丧彪怎么越狱出来的?你真敢百分之百保证,小优不会再被有心之人安排劫走?”
“韩希宸,我承认当时我实力不足。但现在已经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韩希宸一口截断顾君尧的话,面色倏然间阴冷一片,目光锐利如刀,口气更加咄咄逼人,“我的保镖和兄弟现在还有一半躺在医院里,对方有多狡诈凶暴,你没看清楚送到你手里的报告吗?!对方可以卡住你的申请,让我们晚了两天两夜才将人找到。你以为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街头小混混,还是一个小小的杜家?!你连你的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你凭什么让我将小优交给你。你那点儿权利,抵得过现在五大区的总督察联名给警务处长的一个报告?!”
“一个所谓的污点证人保护,就能保住小乖了!你这根本就是把她直接往枪口上推。”
刹时间,顾君尧脸色一片惨白,竟无言反驳。这次绑架他一路追踪下来,早就发现其中有上层力量参与,可偏偏抓不住任何把柄。当时想要绑架小优的似乎有两伙人马,两相作用之下,他们投机取巧迅速将人救了回来,但仍没弄清楚幕后主使者到底还有谁。
“想跟我要人,先把你自己的本事练足了再来。”
“韩希宸!”
“从现在开始,小优只能跟着我,不劳顾队长你废心。”
如此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将一切定板,男人放完话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对方半点回旋余地,果断绝然,真正震慑人心。
“阿豹,送客!”
砰地一声门响,隔绝了顾君尧的目光,小优歉然的眼神,以及全然信赖地依靠着那个男人的模样,在脑海中久久难消。
他握紧了双拳,心中愤怒未褪,更多的却是被那冷酷自傲的眼神所激起的强烈欲一望,只有当他真正站到了跟那个男人完全同等的高度时,今日的一切屈辱都可以得到洗刷。
他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
虽然,那天看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最终不欢而散。
但后来,小优知道,为了保证小泉和姝芹,以及相关证物的安全,韩希宸和顾君尧仍是合作,一虚一实地护送人证至港城。
途中,果然出现了几拨人阻拦抢人的情况。幸好有黑白两道同时联手,才将人证和物证顺利送回了港城。
……
“韩,我留下,真的……好吗?”
他竟然真的一直将她带在了身边,寸步不离,不仅跟当地的堂主见面议事,还是约见其他帮派的老大,对于众人投来的奇异眼光,也都视若无睹。
她一边欣喜,一边又更为他担心。
“我其实没有关系的,港城虽然不是百分百安全了,咱们黑龙组大宅还是安全的嘛!”
“小优,那些事,你不用担心。”
他轻轻抚抚她的背,将小身子摁进怀里。
“韩,对不起,之前都是我太任性太自大。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或者负担,不管你怎么安排我的来去,我都不怪你。我都听你的!”
她明白了,有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更多的应该是一种理解和包容,而不是一迳地张扬自己的个性意愿。
抚背的大手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为小家伙过于早熟的心态欣喜还是……失落。
“真的,都听我的?”
“嗯,都听你的。”
听他这一说,以为他这就要改变主意了,不由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韩小优,你真没用唉!
“回头罚抄《金刚经》一百遍,不准让人代劳。”
“……这个?”怎么是这个啊!
“不愿意?”
“不不,我愿意……受罚。”
“以后自己弄乱的衣柜自己理,不准让桂姐帮忙。”
“啊?”这都是些什么呀,“知道了。”
“洗澡的时候不准睡觉。”
“是。”
“睡觉前必须把头发吹干。”
“是。”
“不准偷吃垃圾食品。”
“是。”
“特别是炸鸡腿!”
“……”
这是惩罚,还是趁机折磨她呀?
“不准偷喝华老酿的酒。”
“韩,这个……”
“不听了?”
“听,听啦,可是……是不是太多了点,人家也要有点儿人权自由啊?”
“韩小优,不准咬我的领扣!”
一巴掌拍在小屁股上,她立即抬起头,却见他虽闭着眼眸,薄薄的唇角却是微微上翘着的,立即明白自己被耍了。
心眼儿一坏,凉凉的小手就帖着衣缝钻了进去,朝胳肢窝里搔去。
他突然睁眼,两道湛亮的光芒带着十足的危险气息,瞪向怀里的小家伙,气息莫名微乱。
她被那眼光看得讪讪然收另一只搔到男人腰侧的小手,嘀咕。
“哼,冷感,一点反应都不给……真没成就感。”
“韩、小、优!”
黑眸微微眯起,口气也更加阴沉,吓得她滑出了他的怀抱,缩到角落乖乖坐好。
他拉过大衣,开门下了车。
她急忙跟上,却被他止住了,“在这里等着。”
“?”
他转过身不看她,“反省错误!”
“……”
错误,什么错误啊?
她很想问,可惜门已经关上了,只看到男人挺拨如枪般的刚直背影,渐行渐远。
却未曾注意,男人离开时刻意拢住大衣的动作里,那隐含的一丝浓重而隐晦的压抑,几乎点燃黑眸中深藏的汹汹火焰。
……
小优开始并不知道韩希宸这一趟去见谁,不过眼下他们已经到达圣域好几天,她隐约地感觉到,事情也许跟黑枭有关。
只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提起那个名字,她也很谨慎地三缄其口。
本来以为不会等太久,没想到背完一圈单词,找保镖司机学了几句俄语的日常用语,又吃了顿直接送上汽车的俄式烤欧姆林鱼大餐,餐厅经理为了讨好她,还特别介绍这种鱼是要在湖里长九到十一年才吃得着,味道确实鲜美异常,可惜少了一人陪伴分享,也不过尔尔。吃了就犯困,这里的高海拨虽然不像西藏那样让人会有反应,待久了还是不舒服。
他走时嘱咐过,不能下车,所以最闷时只能隔着窗户,让司机在附近兜两圈儿。之前没有来过这边,根本没有注意俄国这边的特殊情况。这几日,却是大开眼界。
俄国,是一个刺杀行为相当猖獗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国家。在他们的首都,政客或超级大富翁那出门时的汽车都像黑色铁匣似的,前后都跟着几乎见不着车窗的保镖车。可就算是如此,也永远逃不过那在世界上排名第一杀手的俄国神枪手们的小子弹。经常有著名的政客,大资本家被子弹打爆头。而且,这些事无一例外都为俄国黑帮所包揽。就连堂堂总统,也不能幸免。(最近大家看新闻没,俄罗斯某跟英皇家搭上恋爱关系的大亨被卡嚓死在了自己的车上…)
故而,小优很清楚,在这个连总统都时常要担心人生安全的地方,举凡稍有些资本的人必然在汽车和家窗中装上最先进的防弹玻璃的国家,绝不能像在港城那样,任性妄为。
左右觉得无聊得紧,索性睡了片刻,眨眼竟然已是暮色深重。
隐约地开始觉得不安,之前有那么一刻似乎还听见了枪声,把她惊醒,忙问保镖们如何,都说没有异况。这些人受了专业训练,冷静异常,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丝毫破绽。
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不安。爬在车窗边,伸直了脖子望着那幢明显有些历史,墙体上装点着不少漂亮石雕的宫殿式建筑,华灯初上,似有隐隐的琴声传出。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难过得要命,仿佛被人用力捏住了似的。
韩出事了?!
她着急地又询问保镖,甚至忍不住给阿豹打电话。
她不敢给他打,就怕弄巧成拙。
自然,阿豹对她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不过听着他的声音,情况应该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韩希宸便出来了。
她想出去,被保镖阻止了。
远远地看着从长长的石阶上走下来的人,脚步利落如飞,黑色大衣在风中高高扬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突然,他疾驰的步伐猛地顿住,没有再动。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拉到了阶梯之上,看到高大的石柱门前,流金般的灯火之下,似乎有一条如山如岳般高大壮硕的身影半明半昧地站在那里。
只有极短促的几秒。
画面是静止的,呼吸那么急促,她分明听到了绝裂般的嘶吼从胸腔中狂悍而出,那慑人心魂的力量,拉扯得身心俱痛,却说不出口。
车门蓦地被拉开,带着刺骨的北风一下灌进来,惊得她立即起了一身的寒粟子,瑟缩着退后,男人坐进车的动作不大,偏偏震得整辆车都似乎动了一动。
“开车!”
冰冷的嗓音,似裹着雪中的冰屑,车里的暖气都被驱散了。
他眉峰紧蹙,面色阴沉得可怕,浑身上下流转着一股噬血的煞气,那双精芒暗藏的黑色眸子仿佛翻涌着浓重的血色,教人望而生畏。
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心里的那股子难受更似被双恶手翻搅得愈发难抑,她慌忙转过头看着窗外,大口大口地喘气,待呼吸稍稍平抚下来,背后似乎有一只熟悉地大手轻轻帖抚着来回移动时,才突然发现面颊上一片冰凉。
猛地回头,她看到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将那张早已刻入心板的俊美容颜都藏在了见不得光的黑暗中,只有那双精亮的眼眸,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突然之间,她便克制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声音里一片嘶哑,仿佛是从彼此心**同震动而出的不甘呐喊。
“韩,韩……”
她想说,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她想说,黑枭一定不会背叛你的,事情一定还会有转机的。
她想说,你还有我们大家,还有许继欢,还有向予城,还有阿豹,你并不是一个人啊!
她还想说,说很多很多安慰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觉得多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负担,都是凌迟,都是旁人根本分担不了的痛苦。
她真的不懂,也无法感受,他和黑枭的兄弟之情,到底有多深重,难以割舍,是自断臂膀,亦或剜心挖骨。
除了这样紧紧抱着他,帮他哭,帮他流眼泪,似乎没有什么能替他做的了。
她真是没用,如果她能再强大一点,帮他解决这个问题该多好。
她也很清楚,这想法太过天真愚蠢了。
可是看着他这么难过这么痛,却仍然不能流露半分脆弱和痛苦,她就觉得好难过好心疼。
还记得,他说,小乖,不要跟我一样。
那时候她只觉得,他们都不理解她,只是以自己的感觉来要求她,这都是大人以爱为名的自私行为。
现在,这一瞬,才突然明白那话里的语、重、心、长。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熟睡过。
从五岁开始,他就学会了保护自己,从不信任任何人,从不依赖任何人。可是现在却被所有人信任,被所有人依赖。甚至被她这个本来将之视为绝世大仇人的人,深深地依赖着。
放下仇恨的那天她才知道,原来他只有抱着她时,才能安然入睡,是矣寻常人满了七岁早就和长辈分床睡了,她还总爱赖在他的身边。
他是老大,他是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
他没有软弱的权利,没有哭泣的权利,没有爱人的权利,甚至连思念的权利都没有,只有义务。
这真的很讽刺!
可这就是事实。
她感觉到他收紧的手臂,用力得几乎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骨骼相错的疼痛那么清晰,她只想若这样能帮他分担一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她不怕。
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濒死之人攀着浮木微草,发出受伤的野兽般地低哑嘶鸣,轻轻一声,就击溃了她心中那道高墙。
“小乖……”
她身心俱震,从来没有听过他像这样唤她。
那么嘶哑,那么低沉,那么痛苦踌躇,那么失望哀伤,一点也不像白昼里冷酷霸道、永远屹立不倒的黑龙。
泪水止不住地滚落,打湿了他黑色的肩头。
他将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里,闻着那淡淡的新甜奶香,身子微微哆嗦着,她感觉到肩头有温润的湿意,才终于放下心。
后来,他们回到酒店,他抱着她直到她睡着后,悄然离开。
等到她在寒意中转醒来时,却发现他把自己关在寒风呼啸的阳台上,喝了一夜的酒,满地成堆的酒瓶,他狼狈地靠在晨曦打亮的白玉石柱上。
她靠近时,他嘴里囫囵地吐出一句模模糊糊的话来,似乎是在说:
“黑子,这次我赢了,你必须,听我的,跟我……回家!”
她的眼泪,唰啦一下流出来。
轻轻蹲在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低低应了一声。
“好,我们……回家!”
他才终于闭上眼,睡着了,唇角衔着一丝虚幻的笑。
也许,只有醉了,在梦里,他才能稍稍安慰自己一下。
……
几日后,他们来到圣域外,位于多加尔河畔的一座蒙古宫殿,参加所谓的欧亚黑道反三国扫黑行动的联合大会。
许多大名鼎鼎的黑帮头子都应邀而来,宫殿外停满了各种豪华积驾,还不时有飞机、直升机在附近起降,外人不知,只看这般情形还以为是哪家皇储或哪位巨星的私人婚礼在此举行。
据说,这座建得如此偏僻的蒙古宫殿,是数百年前俄国大帝为一位心爱却无法牵手一世的女子修筑的衣冠冢,宫殿大厅里绘制的一幅巨大壁画,虽已经斑驳难辩原貌,却依稀能瞧出是大帝所衷爱一生的女子,是一名典型的娇小的东方女子。
不过又有人说,这是那位大帝为防百年后帝权旁落,专门修筑在此隐藏巨额财富,以便于自己的后人能在失势之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总之,传言或浪漫非凡,或神秘莫测,倒让这里不知不觉发展成了一座不小的城市。混居着来自俄国和大陆的各色人种,也是各种黑色物资的集散地之一,尤其以古董走一私为最。
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曾帅和阿柒也到了。韩希宸难得同意小优可以离开他出去走走,便跟着曾帅到四处转悠,古董市场时碰到了黑枭和爱莎。
曾帅和阿柒都属于冷酷型人种,看了彼此一眼,就没再多废话了。小优正拿着一个大大的弩弓看着,一看到两人便忍不住上前攀谈。
然而,男人们那快要擦枪走火的眼神,让大小女人实在也抗不住,只能匆匆问候了一句安好,便离开了。
事后,小优也不敢跟韩希宸提起这意外的一见。但她还是看出来,黑枭的脸色也并不好。
“好了,过来戴上试试准头。”
不知道曾帅从哪里听说黑枭送给她的腕弩在绑架途中被弄坏了,居然就给她做了一个腕式发射器,配了六枚强力麻醉弹,用完了还可以在发射槽里装石子果核等各种子弹。
“这对耳扣,一个是强力抗干扰追踪发射器,一个是通讯器,可以穿透五米厚的石墙。”
“那超过五米呢?”
“你就认命当干尸吧!”
嘎?!
小优看着曾帅哥没有一丝多余起伏的帅脸,暗暗叹气,五叔的笑话好冷哦!
“这通讯器是一对的,我给小韩也做了一个,你拿去给他。”
闻言,小优双眼一亮,立即将东西收了起来。
这几日,韩希宸都没让她跟了,一直忙着跟来的各地黑老大碰头会面,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能看上一眼。
她把之前从伊万科夫那里偷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可惜没有明确的具体计划,只知道俄国三大家族可能暗中勾结想要黑吃黑。明明知道这个黑道大会有坑爹的阴谋,他们还是不得不来。
毕竟,事关重大,牵系了多方利益,也不能单凭一言而打草惊蛇。其中有不少黑龙组生意的下家出场,故而韩希宸也不得不出面。
……
好不容易等到韩希宸从酒店里出来时,小优忙开门下了车。
没想到,今天跟他见面的还另有其他人,似乎都喝了几杯酒的样子,看到她跑来时,一个个都笑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俄文夹着汉语,声音很杂,但是小优这几日恶补俄语,多少已能听懂几分了。
“韩老大,你家这小宝贝出落得可越发标志了,这也有七八岁了吧,呵呵呵,再过几年可就不安全咯!”
这些调侃还算加了嘴把式,不算太过份。
韩希宸的目光一扫,多数人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小优尴尬地停下了脚步,想要退回去,却突然看到了从后面走出来的一对璧人,正是黑枭和爱莎。
怎么今天的晚宴,他们也在?
然后,韩希宸突然停了脚步,看着黑枭揽着爱莎跟众人挥手道别,两人之间并没有特别的交集,但瞬间安静下来的场面,让周人心下生寒。
偏偏就有那么不知死活的人跳出来,火上浇油,“呵,韩希宸,我知道你们东方老祖宗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戏子无情,表子无义!按我说,这男人其实也跟戏子表子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见色忘义。只适合玩玩就扔,哪能当真啊!”
“这可是老子混迹黑道五十年的经验,小子呐,学着点儿!”
说这话的正是老色痞伊万科夫,不过纵观全场上下,也就他有这个地位资格说这种话了。不过看他那满脸红光、油色翻滚的模样,显是多喝了几杯酒,才生了这般大的熊胆,敢在韩希宸面前海侃。
他这话一落,众人只感觉到一股锐利的杀气,秉射而出,眼都不及眨一下,黑影一晃而过,伊万科夫就被狠狠揍了一拳,又矮又肥的身子直接飞跌出去,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这城里稍好点儿的酒店都是上了年代的老建筑,豪门大户的门阶至少九级以上,也够那老家伙滚个狗吃屎了。
小优立即躲到了一边,抬手就想给那俄国变种小日本色一狼一针,但又觉得用这东西对付他实在浪费,遂换了蒺藜弹(浑身长小刺)射了出去,伊万刚起身就被扎了个眼发花,嗷嗷大叫着,韩希宸甩开了左右拉扯的人,上前又是狠狠一拳,将人直接打进了石阶下的漂亮喷水池里,时入深秋,倒着实让老家伙冷得够呛。
这酒后私斗倒也是寻常见的事儿,并没有闹得太大,但是这脸面自然是大大丢了一回。
随后出来的似乎还有几个黑道老大,看这幅光景都肃脸不语,权做未见,各自走避。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还准备偷袭两弹的小优,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挡住,立即收回了手。看着男人森亮的黑眸中,泛着淡淡的腥红,有些担忧地伸手攥住了黑色衣角。
“韩,我……我想你了。”
他深拢的眉心似乎微微放松一点,眼眸慢慢眯了起来。
那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似浸了冰水,又似淬了火,冰火交融缠绵,阴魅慑人,只觉得被瞧着愈发不好意思,脸颊都发烫。
他俯身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大步上了车,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在她颈间耳后萦绕,似乎还往胸口移动着。
她觉得不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不想打破这样亲密的纠缠,
“小乖……”
他低低地唤着,一遍又一遍,如火的唇舌擦过脸颊,带着刺的下巴轻轻蹭着她娇嫩的小脸,她一个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一边闪躲一边叫痒。
娇嫩如铃儿般的轻吟,便似一股天山甘泉,一下涌进他耳中心间,化开一片甘甜的碧波,开出朵朵娇艳的一花一蕊,却在瞬间为一片呼啸而过的烈焰焚尽,化为彼岸摇曳的红色娇花。
花,不见叶。
叶,永不见花。
“韩,你……你轻……”
勒在腰间的铁臂似乎要掐断了她的腰,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不安地扭扭身子,却发现臀下有什么坚硬的物什硬硬地抵着她,像把铁枪。
他浓重的酒气熏得她有些懵懂,火烫的脸颊不断摩挲着她的脸颊,让她躲无可躲,这样的他实在太少见,太亲昵,他喉咙里震出嘶哑的低唤,让她根本无力抗拒,这样妖惑的勾引。
恍惚中有些明白这是什么,却根本不想面对。
直到,一个软热湿滑的物体掠过唇角,一下钻进了她小小的口中,她大惊,挣扎,所有反抗立即被他轻易掌握,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整个儿被压进厚重的黑色皮椅里,任那软软的信儿溜遍了软腔。
气息全乱,心跳几乎停滞,双眼盯着狠狠压着自己的强大男人,她整个心神都在崩塌……
他这是在吻她吗?
……
彼时,谁的生命里,禁忌的曼珠沙华,火般盛放,妖娆夺目。
……
天微明时,凛冽的寒风呼啸拍打着窗棂,正是北境最冷的时刻。
厚重的窗帷里,房间安静得出奇,连空调扇翼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黑沉沉一片宛如仍在暗夜中。
匿大的帝王四柱铜床上,似有人影翻起,他睁开的双眼完全不似刚从深眠中醒来的人,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倏闪过戾色森森,可是当眼眸转落在身侧的那团小小拢起的被襦时,光芒迅速柔转,浮上一丝矛盾的挣扎。
伸出的手,在一声低低的娇吟时,立即收了回来。
那截露在被外的雪白颈弯上,似乎有蛰眼的魔障,让煞气的黑眸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立即关住了眼眸深处的焚天之火,良久,有压抑的喘息从喉间羞耻地窜出。
突然,男人翻身下床,很快离开了房间。
小优醒来时,以为还是深夜。
“韩……”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的位置挪去,却触到一片冰凉,心头没由来的一坠,迅速清醒过来。
他已经走了?
“韩,韩?”
门外传来了保镖的声音,“大小姐,韩哥已经去宫殿赴会,估计要夜里才会回来。嘱咐大小姐您不要离开房间,并随时准备离开圣域。”
今天是那些黑道老大到齐后的正式会商日,会议地点就安排在那座蒙古宫殿的主殿大厅里,那是个完全仿俄国风格建筑的宫殿,有童话故事里一般的圆形白色拱顶,天穹上绘着精美的希腊神话故事图,相当宏伟壮观。
据说,宫殿所用的巨大石料,在这附近根本就不产,全部都是从遥远的阿尔卑斯山脉利用附近的多伦尔湖在夏季涨潮时漕运而来的。
明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而且也希望尽快解决掉这里的事,可以早一些回家。
离开港城这么些天,似乎每每想起,就格外思念那里的一切。
张生爸爸,每天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叮嘱她一定要听韩希宸的话,不可再乱调皮了。
阿细也来电说,杜家近日嚣张得不得了,铁叔都被请进局子里好几次了。南湾片区一片水深火热,组织里气氛也不太安生,说她待在韩希宸身边的确比回港城要好。
还想菜菜,她那天突然离开,又失踪,估计也吓坏了吧!
小良,不,君尧哥哥,那天他来接她回港城,也都是出于好意,不管原因结果,他的那片好意,她总归该去正式道个谢的。
一边梳着头,一边想着许多人和事。
突然不小心拉扯到疼皮发疼,她看到镜中花花绿绿的脑袋,目光一下落在了颈脖下的锁骨处,那里……霍然一片青紫的红痕,不是伤,因为昨天早上起来还好好。
她伸手抚上去,心已经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搔着心尖儿,又难受又抗拒不了。
指尖顺着那痕迹,一点点没入衣领深处,竟似野火一般燎烧下去,在那一点心结处,婉转成一圈浅浅的粉红印记……
手一抖,抬起头只见镜中雪白粉嫩的小脸上,已经是云霞遍染,嫣如花娇,眉目似染了春露的柳蕊,水莹莹的一片说不出的纤纤风情。
啪嗒,手中的桃木梳打落在黑亮的梳妆台上,掉在厚厚的西纹大花毯上,悄然无声。
昨晚……
脑海里幕然跳出一幅画面,床头的灯光如流泻的金色水银,泛动着糜糜光华,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气,北方的高梁酿造的粮食酒,入喉呛得人瞬间头昏眼花。
“小乖……”
可是她拒绝不了那双艳红的薄唇,吐出一声声嘶哑的低吟,似绝望痛苦的旅人寻求帮助,又似魔鬼诱惑的咒语。
无法放那一人在苦海中沉沧,即是飞蛾扑火,也甘愿陪他一起永坠地狱。
冰块激打着瓶口,哗啦啦的震耳欲聋,却敲不响一丝理智。
疯狂的喘息在一片娇嫩白皙的肌肤上徘徊辗转着……
“啊――”
砰咚一声,镜中的女孩突然站起身,踢翻了木凳。
门外的保镖急忙冲进屋,但看到女孩衣衫不整时立即在门口刹住了脚步,面朝后急切地询问着,“大小姐,出什么事了?您……哪里不舒服吗?您饿了吗?早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保镖的话,半字未入耳。
她瞪大了眼,只看到巨大的床上,雪白被襦一片凌乱纠结,一具充满力与美的成熟男躯,他舒展着强劲有力的肢体,贲起的肌肉在流金般的灯光下,起伏收缩,扩散着难以言喻的性感,随着他愈发疯狂的动作,从后颈一直滑入腰下耻骨的那只黑色苍龙,诩诩如生,仿佛再一声怒吼,就要张爪跃出!
“韩,韩……”
男人的身下紧紧压着一个女孩,便宛如龙爪下的一只小兔子,根本无力抵抗黑龙的汹汹欲焰,只能任其摆布,肆意玩弄。
“我没事,我……我肚子有点饿,先给我拿一瓶牛奶。”
她慌乱地叫了一声,转身跑进了衣帽间,抱着一堆衣服瑟瑟发抖,心跳得呼吸都快停窒了,浑身都似浸在了滚烫的沸水里,手心却掐出一片冰凉来,捂着快要烧起来的双颊,惶惑,不安,害怕……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的甜蜜……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
小优看着满桌油色葱香的美味,却没有半点食欲。这俄国美食,口味偏重,香料很多,以烧烤为最,大不比南方港城的口味清淡甜腻。初食还算偿鲜,多吃几日就让人受不了。
“大小姐,厨房还给您做了些西点。”
“不用麻烦了,我吃饱了。”
刚放下餐盘,又有人推着餐车进屋来,奶菜和蛋香飘来,小优不由看过去,却看到推着餐车进来的人,心咚地一下差点提到嗓子眼来。
君尧哥哥不是送小泉和姝芹姐回港城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屋里驻守的保镖,先后离开了。
“小优,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君尧哥哥,你为什么又回来?”
“这里很快就要被移为平地,再不走就只会化成一堆炮灰。”
顾君尧一边说着,一边跑到阳台边,将门窗打开,这三十多层的高空,冷风呼啦一下吹进屋来,激得人立即起了身寒粟。他脱了侍应身服,里面竟然是深铅色的行动制服,很快地做了一个滑绳,要抱她跳窗口。
小优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对他伸出的手退了一大步。
“你在说什么?这里怎么会变成平地?为什么大家会化成炮灰?”
“小优,这里现在聚集了欧亚所有黑道大老,三国联合扫黑特潜队早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今天十点半行动信号一到,就会发动总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奸歼灭在此!”
“你说的是真的?十点半?”
小优看了眼壁钟,距离那个时间,不过一刻钟。
“小优,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恰时,门外传来的激烈地敲门声,应该是被骗走的保镖们已经发现了异常,冲了回来。
小优揪着眉,又退了一大步,摇头,“不,我不能走,韩在这里,我……我哪也不去。”
“小优,韩希宸是特潜队要歼灭的一大目标。他逃不掉的!你快跟我走,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门外传来的吼声,枪声中伴着打斗的声音。
恰时,楼下也传来了顾君尧同事的声音,“君尧,快下来啊!外面的人我们要挡不住了。”
顾君尧是临时脱离总指挥,跟几个最要好的师兄弟跑来“救”人。一个弄不好,不仅可能因为擅离职守而受处罚,若是因此而打草惊蛇坏了大行动计划,更可能被革职查办。而最糟糕的莫过于,行动不成,反害兄弟们受伤甚至意外殉职。
楼下接应的人一叫,顾君尧也不管小优的反抗,逮了人就直接跳下了窗户,恰时大门被保镖们打开,冲进屋子只看到随风飞舞的窗幔。
“立即封锁酒店,大小姐被人劫走了。”
与此同时,下一层楼道走廊里。
“君尧哥哥,这城里全是黑道上的人,我们怎么逃得出去?”
“哼!黑道上的人又如何,小优,你太小,根本不懂人性的贪婪无耻!”顾君尧冷哼一声,大步跑向电梯方向。
他这一说,却正应了小优心中的猜测,“君尧哥哥,你们能进酒店,是不是伊万科夫那个老色鬼帮你们的?”
除非有黑帮份子和他们警察勾结,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混了进来。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们所住的不但是顶层,而且上下三层都被他们全部包下,没有外人。
“伊万科夫那个老色痞,超级小心眼,记仇,报复心又强。我们派人揣了他在那个小镇上的老巢,还缴了他一大批的非一法一春一药,韩希宸又私下授意捣了他在捷克的几个大的卖一春一窝点为你报仇,他早就把我和韩希宸恨上了。要是让他逮到机会,他绝对是第一个背后放冷枪的内一奸!”
顾君尧只是想警告小优这其中的危险,但小优却由此推测到了另一方。
“君尧哥哥人,这里到底是黑帮的势力,你们根本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还看到所罗门家族的人运了不少武器,最先进的地对空导弹……”
顾君尧一听立即停下了脚步,“小优,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呀!所罗门家族是做军火的,你肯定比我清楚。那天我和五叔到城里四处转悠,就看到了他们停在宫殿后的私人飞机上搬下来不少箱子。你们要真跟他们动起手来,恐怕……”
顾君尧沉吟了一下,加快了脚步进了电梯,并说,“那也没关系。即时他们的老大被困在宫殿里,群龙无首,再强的火力也等于无用!”
小优心头重重一沉,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焦急,问,“那宫殿怎么困得住他们,随便一颗炸弹就能逃出来了。君尧哥哥,你还是先逃吧,带着我,要韩希宸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的!”
顾君尧按了一二三楼的数字,电梯刚刚停下时,他突然瞠目瞪着怀里的小家伙,“小优,你在套我话?!”
从头到尾,她都在打探谁为警方做了内应,而他们又有什么雷霆手段才能一口将这欧亚的黑道老大们一次吞掉。他竟然为了安抚她,不知不觉就透露了太多队上的机密问题。
“君尧哥哥,你们到底布下了什么圈套,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可能!”
顾君尧气得低吼一声,门一开,他急忙低下身去,门外传来几声枪响,接着便是他的队友前来接应他们,他们从一间会议室的窗户跑了出去,避开了一楼电梯和大门的保镖封锁。
酒店后是一片低矮的房舍,他们拐过一条巷道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越野车。
这一串周密而稳妥的“救”人计划确实进行得相当顺利,且堪称漂亮,只要上了车,在那个黑帮内鬼的帮助下,他们可以如入无人般地直接离开,万无一失。
小优却在最后上车的间隙,突然出手,挣开了顾君尧的手,跑了回去,顾君尧低咒一声,在队友们的焦急警告声中,还是追了回去。
“小优,你给我站住!”
顾君尧在巷口将人拉住,可是那方已经传来人声,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逃跑的踪迹,追上来了。
“君尧哥哥,我不能跟你离开,我要去找韩,我要去救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进了那座宫殿,就死定了,不可能再出来了。”
“不,你骗我。”
“小优,韩希宸不是个好人,他是黑社会,他身上悬了多少人命,你知不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警察的枪下,你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
事实上,跟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说这些厉害关系,意义并不大。这个时候的孩子,还不太懂社会的现实残酷面。他们还浸淫在那温情脉脉的稚子之爱里,是与非,对与错,都离他们太遥远,而他们也没有必要为这些社会道义和法律义务烦恼。就连犯了法,都有青少年保护法可以获得轻判,减免缓消。
顾君尧知道小优的与众不同,小优的固执和执着,让他急怒之下,爆露了心中深埋的仇恨。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他都告诉我了,他不是好人,他杀了很多人,我也亲眼看到过。可是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要去救他!”
“小优,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还这么小,离开他,你还有大好的人生。”
“君尧哥哥,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对宫殿做了什么?我求求你!”
女孩红着眼看着他,那只缺了半截幺指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胸口,被深色的警服衬得愈发脆弱可怜,然而,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却莫名地勾起他深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幕回忆……真的好像她!
他心头一软,竟然合盘托出,“他们早在宫殿下埋藏了数吨级的炸药,一旦爆炸,这个小城都可能被移为平地,其爆破力量足可媲美十级大地震!”
“什么?”
小优的血色瞬间褪尽。
而追来的保镖已经发现了他们,跟顾君尧的队友展开了巷战。
“小、优――”
没有想到,他再伸手时,她竟然咬了他的手跑出去跟追来的保镖打信号,那被背叛耻辱和愤怒几乎让他失控,大吼。
“君尧哥哥,对不起。不管韩做了什么,那都过去了,这些年他已经收敛好多,而且他也一直在努力将组织洗白走上正途。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事,遇到的那些人,让她更加了解他,了解他的那个世界。
他们没有谁是真心情愿要走上这条地狱之路的,他们也都在努力能以更恰当地方式融入这个世界,谁又看到他们的努力呢?
然而,这一句话却瞬间撕裂了顾君尧,不,童小良心中的那道深深的伤口。
一把将女孩拉了回来,狠狠摁进暗角里避开了保镖的火力,俊秀的面容瞬间扭曲,那深埋的伤痛和仇恨全部凝结在森亮的眉眼中。
“给他一个机会?!给韩希宸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个机会,那谁来给我家人一个机会。你知不知道,我亲眼看到他让人将一尺长的刀子捅进我双胞胎姐姐的胸口,我亲眼看到他派人把我父母从五层楼高的阳台上扔下去活活摔死,而我和我姐姐也在他一声令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给活活从阳台上扔下来。姐姐为了保护我,故意垫在我身下,帮我减去冲力,才留了我一口气!”
“你说,当时谁给我们一个活命机会!”
“我爸是出卖了他的大哥,他死就是他活该。可是我妈,我,和我姐姐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才得到高考通知,拿到有奖学金的名额,我已经规划好我的未来,我要带母亲和姐姐离开那个破烂的拆迁地。”
“母亲和姐姐为了让我上大学,他们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姐姐她为了我,小学一毕业就缀学,说不爱读书想工作,可是我很清楚她看着我背书包上学时那眼神有多渴望,多渴望,多渴望……那天我们一起回家,皮夹里的照片,是我们长这么大,十八年来第一次一起合影,可是,我没想到,那就成了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怨恨积亮的眼里,迸出点点温热的水珠,打落在她脸上,那种愤怒撕裂的痛,绝望而无法求赎,她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已经重生,也许也和他一样永远陷在里面,不可自拨。
可是现在,她无法沉溺,也不能沉溺。
“韩希宸,他根本就是个魔鬼,死不足惜!”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他……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可是……可是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全部,他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可以像他那样……疼爱我,给我一切!”
女孩哭着,求他放手。
女孩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他此生最憎恨的那个男人。
他不该心软的,可是他还是放手了。
只因为她说,“君尧哥哥,如果没有韩希宸,这个世上,就没有韩小优。”
他看着她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还塞了一个说是伊万科夫犯罪证据的u盘给他,跑回了保镖那方,并阻止了保镖们的追杀。
直到尽头,她回头望来一眼。
彼此早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逼仄狭小的陋巷里,寒风呼呼地响,他们已经走到了各自命运的轨道上,此一眼,已是决别。
也许,下一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
“立即跟豹哥联系……”
“大小姐,我们之前就打过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豹哥。”
事实上,当小优一出事,保镖们就要上报给阿豹。
“联系不上?你把电话拨通我听听!”
保镖递来电话,小优听着等待的盲音中,传来极低极浅的杂音,若是一般人不会注意,这杂音是以一种非常特殊的规律反复出现。
“有干拢,他们开了信号干扰,屋里的已经收不到任何信号。”
这是曾帅那日给她做新装备时,顺便教给她的小小电信常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时场外等候的曾帅和阿柒联系上了。
“五叔,特潜队……”
她话刚起,一道空鸣倏地从他们上空划过,仿佛就帖着头顶般连车窗都被震得发颤,众人朝车窗外看去,灰暗的天幕拖迤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紧接着响起一片鞭炮般的炸响,低矮的云层上,传来隆隆的声响,仿佛能看到点点腥红的焰色,从那里穿透而出,如有巨龙翻身。
电话里,传来曾帅冷酷无比的声音,“不用说了,他们选的时机非常好!”
“五叔,外面的人不用管,你快通知韩,索恩卡夫家族跟特潜队勾结,早在宫殿下面安装了炸药要把他们所有的黑道老大都埋葬在宫殿里!”这是她离开时,顾君尧偷偷告诉她的大秘密。
“索恩卡夫,那个该死的老秃驴!”
曾帅的骂声未落,一片突突突的枪声响起,保镖立即将小优埋在了身下,汽车一个大转弯,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歼灭大行动,已经开始了么!
隔着车窗,小优看到外面一片火光爆闪,激烈的枪声混乱着怒吼声、咒骂声,很快都被隆隆的炮火声抹去。
一个黑帮组织势力再强大,也敌不过堂堂国家机器的辗压和倾轧。
韩希宸的担忧,在此时此刻,已经清晰可见。
当年,为了让鬼佬和标叔将毒一品生意吐掉,杀了多少人?!
可是那些人,怎么比得上天上一颗导弹落下时,逝去的生命?!
韩希宸杀人还必须掩人耳目,可是天上这些拥有高官签属的革杀令的人,却可以端着最先进的机关枪,明目张胆地对着地上肆意地扫射,即使里面有不少普通的讨生活的平民。
谁来给他们一个申辩的机会?
谁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那些课本上的道义,是非,对错,那些被肆意鼓吹的民一主,和谐,太平,在这一刻,在这一片噬人的战火中,变得多么渺小可笑啊!
只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才会明白,其实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
当小优在一片硝烟中,终于跟一直埋伏在宫殿外的曾帅等人碰头时,保护她的保镖便少了两名。
“五叔,你说过我的通讯器可以跟韩联系上的,为什么我试了几次都不行啊?”
“现在干扰太重,必须靠近点儿。来,我看看……行了!”
不知道曾帅怎么拨弄了一下,那方果然传来了讯号。
“韩,韩,你听得到我吗?韩?”
“小优?”
当他的声音传来时,她差点又落下泪来,通讯器里静寂无声的等待仿佛千年等待的煎熬。
然而,下一瞬,就听到他那方传来激烈的交战声,在一阵低低的喘息声中,隔了好大会儿才稍稍安静下来,却是叫骂声不断。
“韩,索恩采夫勾结特潜队,要炸掉宫殿把你们都活埋在里面,你们快出来啊!”
小优一边说着,一边朝宫殿那方看去,却霍然发现宫殿那挑高了五米的哥特式印花尖顶玻璃窗门全部被厚厚的黑色似钢板的东西封闭住了。
“不行,他们浇了铁水,将门窗全部铸死了。你把通讯器给曾帅!”
“韩,我不要离开!”
“小优,不准任性。”
“韩,我……”
里面又传来一片激烈的械斗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小优急忙回头拉住曾帅,“五叔,他们都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你有没有查出宫殿还有其他暗道出口?”
“你知道炸药什么时候爆炸吗?”
“不知道。”小优先摇头,之后想到什么,忙道,“索恩采夫人还没出来,对,他们还没有出来。一定是等他出来后,特潜队才能引爆炸弹!”
曾帅疑问,“我以为,特潜队连这里的平民都没放过,怕是早算计了要连索恩家的人一起干掉,怎么会等他出来。”
“索恩采夫肯定也料想过特潜队可能会反咬他一口,所以在炸弹上做了手脚,肯定是等他自己出来安全后,才会启动。”
小优的一席话,顿时让男人们暗暗惊讶之下,不得不佩服她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能有如此冷静的思考和判断能力。
不得不说这俄国最大的毒一头一子有几分头脑,甘冒大险与虎谋皮,且行事谨慎思虑周到。只要一切能按计划进行,那么他不但可以借助警察力量灭掉自己最大的几个敌对势力,事后那些群龙无首的地盘要收纳入囊,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了。
这一战,风险有多大,那就意谓着他的收益将有多么丰厚。
谁能抵挡如此大的利益诱惑?!
在黑道一直流传着一句真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在这个黑金流欲的世界,是不是有情有义的人,更容易受伤害?
……
曾帅拿出随身的掌上电脑,划动了几下,便出现了整个宫殿的实时立体图,小优知道那应该是他趁夜跑到宫殿顶上安装的摄影装置,那几日她都陪着他在宫殿附近踏点,当时并未料到一定会用得上。
“在南面,这个位置,你看到了吗?这是古代宫殿专门用来排水的水槽,我试过那里还通风,跟另外三面都应该有联通,但是到底通往哪里,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万一通到炸弹的位置,也未可说。以你的身形才能爬进去,我们成年人都不行。可是,就算你进去,也不一定能通到小韩所在的宫殿。另外,你进去也不一定帮不上什么忙!”
“那也代表,我有一半的成功机率,可以帮得上忙,那为什么不去做。”
索恩采夫敢拿自己做饵,她爬个水槽子算什么。
曾帅闻言一愣,眼中不由露出激赏之光。这小丫头临危不乱,还能冷静地分析时况,做出理智的判断,已经是同龄人中也无法企及的水准了。
于是,曾帅叫上了几个好手,护着小优很快到了那个水槽口。
临行时,小优又要求带上几件装备。
“枪,你都会用枪了?可惜我们这里现在没有适合你这个身形用的,后坐力太强,你这身子支撑不了。”
“现在没空说这些了。你挑几把我带上,索恩家一定在里面挑起了内乱,想趁机逃出来。不能再等了!”
装上枪弹后,小优只穿着薄薄的内衣爬进了水槽。水槽比她想像的还要干爽,且极通风,随着越来越深入时,外面的枪声炮声都被抛远,当她估计着自己爬了将近一半宫殿的直径时,前面的风声似乎一下加大,传来了疑似脚步的声音。
有人?!
她咬牙加快了速度,并不担心自己在这小槽里的安危,很快就看到了出口,并听到一堆嘈杂的俄语。
她朝外一望,便看到了一道石梯从上面延伸下来,有人从那里跑了下来。那灯光一亮,她最先看到了一个秃顶男人,虽然只见过一次,狭眼鹰鼻的阴戾相,和一颗光光的脑袋,正是索恩采夫本人。
随即响起一道女音,小优立即认出正是爱莎。他们正在激烈地争吵着,小优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黑枭。爱莎大概是在为黑叔的事情跟父亲争吵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韩就不用像那晚借酒浇仇一般痛苦了。
看样子他们这就是要逃出去,必须阻止!
小优将枪摸了出来,掌心早已一片冰凉,她还没有杀过人,之前也万万没想过会杀人,而此时此刻,她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死掉的人何止这两三个。
索恩采夫一巴掌打在爱莎脸上,爱莎不堪重力一头撞地石墙上,叫了一句“爸爸”。
索恩采夫骂了一句话,小优听懂了,是“表子”。
接着他就朝唯一的随从大吼,那随从惊回神似地忙跑到一面墙上,推动墙上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一定是开门的机关!
小优悄悄爬出了水槽,举起枪,在心中倒数了三、二、一……
砰!
正中那人背心,倒下了。
可这一枪的后坐力震得小优猛地撞上石壁,从手到臂都隐隐发麻,骨头都有些疼痛。比帅五叔之前警告她可能产生的效果还要糟糕。
“谁?”
索恩采夫完全没想到这地方还会有外人,提着枪朝小优这方走来,小优立即翻身,险险地躲开了那一枪,子弹崩坏的石粒擦伤了脸颊,她已无暇顾及,咬牙又抬起手臂对着高大的俄国大汉的心口扣下扳机。
“不要,小优――”
爱莎突然大叫着冲了上来,小优准头一失,枪口偏转,砰一地声,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妈的,一群臭表子!”
索恩采夫大叫着,也不管右手还在流血,又爬去拾枪。
小优被震得头眼发花,隐约瞧见俄国大汉的动作,一跃而去,朝地上的枪狠狠踢了出去,一脚将枪踢到了对面那死掉的随从身边。
俄国大汉恨怒交加,冲上来就要掐她的脖子,却又被女儿爱莎一把拦住。可爱莎的力气哪里挡得住发狂中的男人,就被一掌劈飞出去,小优刚举起枪就被一脚踢飞,男人那压鼎般的强大杀气骇得她冷静全失,节节后退,一下抵到了墙边上。
“小表子,你能从伊万科夫手里逃出来那是韩希宸手脚够快,今天你敢坏我的好事就别想再活着出去见他!”
索恩采夫居然说着口音极重的中文,让小优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
当那只大掌伸来时,小优摸出藏在腰后的手枪,一连猛发数枪,索恩采夫始料未极要扑上来抢枪,却被突然窜出来的爱莎扑倒了。
砰,砰砰,砰――
一时间,四面石屑嘣碎,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小优吓得一口气将子弹打光了。
未及喘气,却听轰隆隆一阵天摇地动,便见刚才那随从的位置竟然有巨石缓缓落下,不像开门,倒像是锁门的样子,而周围的墙面也在震动坍塌中……
“小优,快走,这里要毁了!”
爱莎拉着小优朝他们刚才下来的石梯上跑去。
石阶并不高,才跑了十几阶,上方就传来一声石磨响,伴着激动的人声。
光亮从那门缝中透出来,小优一眼便看到了上方的人脸。
竟然是老色痞――伊万科夫!
伊万科夫一眼看到爱莎和索恩卡夫,便激动地大叫大吼起来,立即引来了很多人,那些人大叫着将两人拖了出去。
小优袖下紧紧捏着唯一的腕部发射器,看着伊万科夫抖着一脸奸邪的笑朝她步步逼来。
“小家伙,你是从下面那入口进来的吗?”
小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身子一矮,抬手做势要放暗器,伊万科夫吓了一跳急忙闪躲,趁着他这一让,小优顺势钻了出去,朝石门跑去,刚刚跑出石门,她急切地搜索四下寻找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却被高高的一个讲席台挡住了。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头皮猛地一疼,伊万科夫竟然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往里攥去,她急忙扣住石门,大叫,“韩――”
然而叫声才出,就被伊万科夫用力扯进了石门,一下掼在石阶上,撞得她手臂一疼,咯嗒一声脆响,显是脱臼了,想抬手射击,也没有力气,疼得她喉头一紧再发不出声来。
老色鬼一边骂咧着,伸手就来撕扯她的衣服,一副报小人怨的凶恶无耻样,连逃命也不顾了。
小优手脚失了力,只能用头撞,用牙咬,真正偿到人被逼急了之后那种绝望的狠劲儿,她本来身上就只有一件内衣小裤衩,哪里经得住那只罪恶满贯的淫手撕扯,当衣服被扯掉时,她张口咬着那只肥手就不放,硬是发了狠地往死里咬,感觉到骨骼碎裂、鲜血喷涌,心头那道沉压了前世今生近三十年的良知和道德枷锁也轰然崩塌了……
韩没有说错,黑道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此时此刻,她只想活着出去,活着见到那个人,绝不能没用地在此死掉。
蓦的,一声重响传来,脑袋被人用力掼向石壁,撞得耳朵都嗡嗡作响,眼前闪过一道道白光,仿佛所有感官都失去了。
恍惚间,似乎传来一道凶戾噬杀的怒吼声,感觉脑袋终于没有再跟石头比硬度,眼睛被红殷殷的一片蒙住,似乎有人大声地叫着她,可是她的耳朵嗡嗡地叫个不停,听不清那声音。
她努力眨眨眼,刺目的光影下,一张焦急心疼的俊脸忽明忽暗,她望进那双黑亮的眼眸,胸口一紧,呕出一口气来,终于恢复了感官。
“小优,醒醒,没事儿了。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小优,小优……”
“韩……”
------题外话------
ps:新卷《绝色小尤物》的“免费赠品”请到留言区领啊,即到即得!
注意,男女主的情感大转变即将到来。
第三卷开篇冲击力可能较大,大家亲们做好抗震准备哟!
随着咱们优宝日渐成长,故事基调有些微调整,为能适应秋滴写作风格滴亲们欢呼!
谢谢大家支持,秋保证,就算秋现在已经开始写新文了,咱滴《娇娃》也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强大!
吼吼,今天大**啊,不砸石头送花花给红包滴娃纸,俺派杜三少到你们的梦里玩玩……哟,杜三少是帅哥,你们不怕?那我派杜老爷吧。(捂嘴……)(看霸宠小娇娃最新更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