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像一根根轻柔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书店的每一个角落。
她触摸那本《百年孤独》,感受着几代人留下的“宿命感”与“悲凉”。
她拂过那套《银河帝国》,汲取着其中蕴含的“开拓精神”与“宏大叙事”。
她甚至能感受到墙角那盆绿萝里,微弱的“生命力”与“静谧”。
然后,她开始“编织”。
她将这些驳杂的情感信息,通过“概念编织”的能力进行筛选、提纯。
她剥离掉那些负面的、悲伤的情绪,只留下最纯粹的、最正向的核心概念。
“安宁”、“求知”、“温暖”、“想象”、“安全感”。
她将这些提纯后的概念,如同燃料一般,注入到自己的“意念共振场”中。
嗡……
一阵微不可查的波动,以方溪禾为中心,向整个书店扩散开来。
正在地下室兴奋于自己杰作的楚天逸,忽然愣住了。
他感觉到……
地下室里那股混杂着尘土与霉味的气息,似乎变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就好像,整个人被泡在了温水里,所有的疲惫和紧张,都在被悄无声息地抚平。
他忍不住走出地下室,回到一楼。
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个熟悉的书店。
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空气中,仿佛多了一种名为“安心”的成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光尘在空中飞舞,每一颗都像是染上了暖金色。
书架上的书,静静地立着,却不再是死物,而像一个个充满了故事、正在安睡的灵魂。
整个空间,都“活”了过来。
它在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对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说:
“别怕,在这里,你很安全。”
方溪禾缓缓睁开眼睛,她的额头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脸颊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红晕。
“我叫它……‘故事安魂曲’。”她轻声说,像是在介绍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任何怀有恶意的人踏入这里,他的恶意不会被攻击,只会被……稀释。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大海,很快就会找不到踪迹。”
她看着楚天逸,眼中带着询问。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楚天逸看着她,又环顾四周,感受着那股能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安宁。
他忽然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
“有用?这简直是天才!”
楚天逸走到方溪禾面前,由衷地赞叹道:“我的【认知篡夺协议】是陷阱,是藏在暗处的刀。而你的‘故事安魂曲’,是领域,是改变规则的主场!”
他终于明白了。
他和方溪禾,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一个负责将来犯之敌彻底废掉。
一个负责将整个书店,打造成一片让恶意无法滋生的“圣域”。
当这两种力量结合在一起……
任何敌人想入侵书店,首先要顶着能消融一切恶意的“安魂曲”前进。他的敌意和攻击欲望,会在这个过程中被不断削弱。
等他好不容易冲到阵法前,准备发动攻击时,迎接他的,将是早已饥渴难耐的【认知篡夺协议】。
“完美……”楚天逸低声说,“简直是完美的连环杀招。”
躺椅上的楚然,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更明显了。
花园的雏形,已经有了。
现在,只需要等待第一只试图闯进来啃食花朵的“害虫”,来检验一下这两个小园丁布置的捕虫网,究竟有多大威力了。
楚天逸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书店的大门。
他知道,无论是高维的“清理者”,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充满好奇的“永恒”。
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但下一次,迎接他们的,将不再是两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
而是一个由“概念陷阱”和“情感圣域”武装到牙齿的……神之领域!
书店的“圣域”彻底成型后,时间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凝滞。
它不再是秒针单调的滴答,而更像一首舒缓的摇篮曲。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散发着安宁,抚慰着紧绷的神经。
楚天逸和方溪禾就像两名刚刚完成了一场极限手术的外科医生,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身体。楚天逸靠在书架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本硬壳书的书脊,感受着那股从书店每个角落弥漫开来的、名为“安心”的全新规则。
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这个小小的书店,现在是一个伪装成兔子窝的龙潭虎穴。
方溪禾则蜷缩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抱枕,像一只疲倦的猫。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享受着自己亲手创造的这片宁静。这是她的领域,是她用情感和故事编织的摇篮。
躺椅上的楚然,似乎睡得更沉了。
细微的鼾声配合着这满屋的静谧,构成了一幅完美无缺的午后小憩图景。
然而,无人能窥见的意识深处,正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在楚然的精神海洋里,那个由“永恒”留下的信标种子,并非一个安静的标记。它是一个活物,一个贪婪的、不断发出共鸣的音叉。
此时,这枚音叉的振动频率陡然拔高,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宣示所有权的嗡鸣。它变得尖锐、清晰,充满了指向性。
三道截然不同的信息流,如同三支冰冷的探针,刺入楚然的感知。
第一道信息流,是一片深邃无垠的蔚蓝。
海面平静如镜,天空万里无云。但在某个坐标点,空间本身像是被揉皱的纸,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一艘老旧的货轮和一架双翼飞机,如同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昆虫,以慢到极致的速度,在一个微小的时空循环里永恒地打着转。它们的轮廓在清晰与模糊之间交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溶解于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百慕大三角。一个低维世界对时空失序现象的粗浅命名。
在楚然的感知中,那是一个高维干涉失败后留下的“伤疤”,一个不断渗漏着时空乱流的“溃烂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