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司夜抚琴
“是殿下，应该无名亭里！”林婉儿笑着说到。
“小姐认得殿下琴声？”洛觞心下是惊诧，他可从未见过殿下抚琴的。
“殿下琴艺超绝，不过不轻易显露罢了。”林婉儿说着便朝右边石径而去了。
园深处，无名亭，静香袅袅，凌司夜一袭简单的锦白宫服，墨轻挽，神色静敛，修长的手指琴弦上缓缓挑拨，远远望去，花深处，超凡脱俗，仿若谪仙。
洛觞看得有些怔，先前见到这邪佞的太子殿下皆是一身华服，满身珠宝配饰，从此俊雅装扮似乎从未出现他身上过。
琴声止了，林婉儿这才带着洛觞走了过去。
“微臣参见殿下。”
“婉儿给殿下请安。”
“都起来。”凌司夜招了招手让林婉儿到身旁来坐。
林婉儿款步上前，依偎着凌司夜坐了下来，低声道：“殿下，洛大人来禀刺客一案之事，要不婉儿先去看望云容姐姐……”
凌司夜点了点头，柔声道：“一会记得过来陪我用膳。”
“是。”林婉儿嫣然一笑，又朝洛觞点了点头才退了下去。
云容的房间就这花园，**的一个小木屋，她这个自小便是凌司夜的身婢女，一切都彰显着与众不同，东宫也唯有她敢凌司夜面前多问一句话。
木屋门外两个蒙面黑衣婢女守着，见林婉儿来，恭敬地欠身却不似宫门前的侍卫那般殷勤，“见过小姐。”
“云容姐姐起了吗？”林婉儿这回进东宫来，见得多的其实是云容不是殿下，殿下待她好，她却始终忘不了那日猎场的疾驰狂奔，每回想来都心生畏惧。
“等候多时了。”黑衣婢女打开了门。
屋内，摆设简单而不失雅致，垂帘后，云容倚床榻上，依旧一袭白衣，白纱蒙面。
“容姐姐，怎么病了？”林婉儿快步上前。
“不碍事，染了些风寒而已。”云容淡淡地说到。
林婉儿坐了下来，道：“方才宫门口遇到洛觞大人了，正同殿下谈刺杀案子呢。”
“他可有再问你什么？”云容问到。
“就只问过那三颗珠子，便不再提起了。”林婉儿如实回答。
“这东西你收着，若是下回再问起，你便说是那日无意房捡到的。”云容说着拿出了一只粉色纸鸢来，看似普通，纸质却不一般。
“这是……”林婉儿蹙眉。
“你记住，若想伺候殿下，先要学会把好奇心老老实实放到肚子里去，不问，只做。”云容认真地说到。
“是，婉儿明白了。”这些日子云容教会了她很多东宫里的规矩，却也摆出了一个事实，太子妃的身份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特权，琴箫二妃便是例子。
这时，门咿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无情，一身合身的黑衣，小手端着药汤，小心翼翼地走着。
“云姨，该喝药了。”看都没看林婉儿一眼，将汤药放了床榻前的案几上。
“你的蒙面呢？”云容蹙眉问到，对这孩子心总多一份不舍。
“殿下说以后都不用戴了。”无情笑着说到，很是开心。
“下去，别让殿下寻不到人。”
“是。”无情退了出去，开心的笑容里却透出了一丝狡黠来。
“容姐姐，这药趁热喝了。”林婉儿当然想问无情的事，却没敢多问，替云容端来了汤药。
云容看了那墨汁般的汤药，蹙了蹙眉，还是喝了下去，心一怔，这回竟填了干草，苦味冲淡了许多。
无名亭。
洛觞将这几日查到的案情都一一禀告，凌司夜倚着榻上，沉着眸子认真地听着。
“殿下，已证实刺客一案是冲着小姐去的，那日嫣然公主的那箭，怕是替小姐挨了的！”
“呵呵，这帮人胆子不小嘛，敢本太子的人也敢动？”凌司夜冷笑着。
“两名犯人都已经供认了，微臣怕打草惊蛇，还未将此案公开。”洛觞认真地说到。
“看样子洛大人已经部署地差不多了？”凌司夜问到。
“这帮刺客胆大妄为，妄图刺杀太子妃，实是无法无天了！殿下放心，微臣定快将主谋抓拿归案，不影响大婚典礼！”洛觞起身正色回禀，为查这案子，好几夜睡得不安稳，如今终于寻到了主谋的下落，没想到那帮人真正的目的竟是刺杀小姐报复林宰相！
“别让婉儿知道，她胆小，会怕的。”凌司夜甚至认真地说到。
“微臣明白。”洛觞一脸纠结了起来，殿下如此疼爱小姐，看样子玉面木狐狸一案，殿下并不知情。
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道：“殿下，有一事，微臣不知当不当禀？”
“何事？”凌司夜挑眉问到。
洛觞却一下子跪了下去，道：“微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凌司夜蹙眉，道：“怎么回事？”
“殿下，玉面木狐狸一案另有隐情，微臣私自瞒了下来，未上报大理寺，几番私闯东宫查找罪证，微臣有罪！”洛觞不隐瞒丝毫，认真如实禀告。
“你怀疑到本太子头上来了！”凌司夜冷笑了起来。
“微臣该死，但却有证据指向东宫之人，还望殿下明察！”洛觞并不畏惧，仍是认真。
“起来，有何证据指向何人，一一道来。”凌司夜倚了下来，眸子透出一丝玩味。
“鲛人珠！”洛觞取出怀三颗剔透却不规则的珠子来，道：“这是玉面木狐狸出现那日小姐房寻到的，小姐并不认得这珠子，显然是有人遗落，微臣察看过唐大人抓获的凶手，身形体格看来都不非那日出现的黑衣人！”
“这与我东宫何干？”凌司夜挑眉问到。
“殿下可见过这鲛人珠？”洛觞问到。
“未曾见过，这可是罕见之物啊！”凌司夜取了来，细细地打量。
“殿下，东宫有一人见过，而且拥有不少。”洛觞说到。
这时，无情端来了茶，稚嫩的小脸上是笑容，奉上了茶，恭敬地退到凌司夜身后。
“他？”凌司夜顺着洛觞那审视的目光，亦看像了无情。
“正是，微臣可以肯定，那黑衣人断然不是伏案的凶手，那日仅有那黑人进了小姐的房，这鲛人珠，大有可能是他遗落的，鲛人珠极其罕见，微臣仅东宫现，不得不怀疑，这黑衣人是玉面木狐狸，还是另有其人，皆对小姐不利，望殿下明察！”
洛觞将心所想一一道出，案子就止东宫鲛人珠的线上，迟迟未有进展，这段日子因查刺客一案，亦搁浅了。
“无情，你可认得这珠子？”凌司夜将手珠子递了过去。
“认得，我也有！”无情答到。
“哪里来的？”洛觞急忙问到。
“大哥哥的，大哥哥住我家，忘了带走了，我有好多呢！”无情天真地笑着。
“大哥哥是谁？”洛觞又问到。
“想他们一样，黑衣蒙面看不清楚。”无情指着一旁的婢女答到。
“这是何时之事？”洛觞显然激动了，苦苦追踪的案子终于有进展了。
“我入宫前不久，大哥哥走后，爹娘就被杀了！”无情说着，黑白分明眸子明显暗淡了下来。根本不曾见过什么大哥哥，云姨要他这么说的，这宫里只有云姨会疼他教他，像娘一样。
“如此看来，此案果真尚有疑点。”凌司夜若有所思地说到。
“殿下，微臣私闯东宫一事甘愿受罚，惟愿殿下先让微臣察明此案！”洛觞很是凛然。
“洛大人，既然此案尚有疑点便该提报大理寺重审，至于你私闯东宫一事，本太子暂且饶了你，若有下回，绝不宽带！”
“是，微臣遵命！”洛觞心大喜。
“先下去！”
“是。”
无情上前倒了茶才恭敬地退到一旁，低头侯着。
凌司夜慵懒地倚着，看着洛觞远去的背影，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来。
此事，即便是一箭三雕，布局精妙，但如此大费周章、小心翼翼，完全悖于他一贯的作风。
无奈面对的是父王，要杀的是他的太子妃。
唯有洛觞查出的案子，父王才会深信不疑！
昔日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红楼，此时却是人去楼空。
一时间，一旁的几家酒楼茶楼里，都闲扯着这一夜而空的红楼。
听说命案当晚，老板卷了大把银子自个跑了，留着一个月的工钱都没呢，这楼里的人，无论是小姐还是小厮，就连后院做饭的大妈，全跑大厅里，把能抢的全抢了，大厅里四个红木柱子都被拆了，就差没把楼梯也拆了扛回去当柴火了！
“听说那晚有几个官爷，拦都拦不住，后都跟着抢了，这楼里好东西可不少。”
“那命案现怎么处理？那夜我大舅子也去了，听说那凶手就冲着红袖而去的，都把人掳走了。”
临窗而坐的几位茶客闲谈着，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红楼那露台的舞台，只是，那儿已是一片空地了。
“案子都破了你还不知道啊！”邻座的茶客凑了过来，“人都抓住了，是个剪径的强盗，相了红袖就用抢的了！”
“那红袖姑娘呢？”
“是呀是呀，红袖姑娘呢？”
众人关心的还是此事。
“这就不知道了，衙门就抓到了那强盗，没见红袖姑娘！”那人皱起眉头来，问到：“你们说这老板好端端的怎么就跑了呢？莫不是跟这强盗有关？”
“我看这里头定有蹊跷，只是可惜了红袖姑娘了，如此佳人，也不知落入什么宵小手去了！”
“真真可惜了，见都还没能见上一面呢！”
“唉，先前还盼着能共渡良辰，如今要是能见上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
众人连连感叹，而邻座竹帘后一男子，沉着眸子，握手的茶盏瞬间崩裂粉碎，茶水撒了一手。
身后蒙面黑衣婢女连忙取出丝帕，低着头，恭恭敬敬替他擦拭。
男子挥开手，起身看了窗外不远处那大门敞开，空荡荡的红楼一眼，便转身下楼去了。
红楼。
两散红木大门都被拆了去，门口的大红灯笼掉落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