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冷意来的快散的也快,不过一闪便没了。
而后,依旧是那轻佻的笑意:“本世子都肯牡丹花下死了,还有什么不赏脸的?”
他跟赵凰歌绕弯子,赵凰歌也不着急,只笑着睨了他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杯中酒见了底,酒入了喉,顺着滑了下去。
赵凰歌到现在还没吃饭,腹中空空,瞬间便觉出那辛辣来。
唐无忧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当先笑了起来:“公主豪爽。”
他说着,将杯中酒也随之喝了个干净,又给二人斟满。
街上行人匆匆,喧嚣却像是透不进来,这一方天地被划分成了小小的空间。
唐无忧不开口,赵凰歌也不着急。
店里饭菜做的可口,她慢慢的吃着,神情倒是十分的淡然。
反倒是唐无忧,唇边笑意未变,可那眸光却在若有似无的盯着赵凰歌。
她太淡定了。
淡定的,让唐无忧莫名有些慌。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公主,就不想说点什么?”
男人说这话时,将酒杯转了转,一面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赵凰歌看向他,将口中食物咽了,拿杯子漱口,末了又将唇边的水渍擦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笑着反问:“世子想让本宫说什么?”
“比如,方才的话。”
唐无忧盯着眼前的赵凰歌,分明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他却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人的模样跟个几十岁的老狐狸似的。
且泥鳅一般滑不溜秋,让他抓不着。
唐无忧不大喜欢这种感觉,主动出击,想要试探一二。
却没想到,赵凰歌跟他打了直球。
“本宫说了啊,想跟世子合作,就看世子肯不肯赏脸了。”
她说这话时,又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举着它,要让唐无忧帮自己倒酒。
唐无忧拎着酒壶,帮她将杯中酒添满,一面漫不经心道:“本世子纨绔一个,有什么事儿可以为公主效劳的,必然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说合作,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纨绔。”
赵凰歌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笑的轻缓:“纨绔可撑不起鬼市,对吧世子?”
“鬼市”二字一出,室内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那一刻,唐无忧身上冷意森然,眸光更是如利刃一样,若能化为实质,怕是此刻赵凰歌已然体无完肤。
酒壶被放在桌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也打破了这一份冷意。
而后,便见唐无忧喟叹似的笑:“公主这笑话过于荒诞,倒不知让本世子怎么接了。”
他说到这儿,指了指自己,似是疑惑:“您看我,像么?”
“不像啊。”
赵凰歌笑的温和:“你也无需像,毕竟,你就是。”
唐无忧眯了眯眼。
思考了一瞬,在这儿杀了赵凰歌的可能性有多大。
挺大的。
他至少有七成把握。
可杀了之后,这事儿不暴露的可能性,却不过一两分。
赵凰歌似是参透了他心中所想,还不忘记眉眼温和的提醒他:“本宫若是世子,就得当机立断,否则过了今儿,你怕是没那么好的机会杀我。”
她说这话时,又拿了筷子去夹菜。
那一道松鼠鳜鱼做的好,肉质鲜嫩,很合她的口味。
小姑娘吃的开心,眉眼里都是温软的笑意,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现下的危机似的。
但她说出的话,却又直白的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
唐无忧眼中的杀意,不过片刻就化作了笑容。
“英雄难过美人关,如公主这般美人儿,本世子怎么能忍心下手呢。”
他说到这儿,又挥开折扇,冲着自己扇了扇,眼中满是委屈:“可惜美人儿太过狠心,什么脏水都想往本世子的身上泼,当真叫本世子好生伤心。”
这话唱念做打,可惜太过浮夸,赵凰歌半分也察觉不到他的委屈。
相反,她倒是觉得,这人戏精的很,大抵自己跟自己演的也很开心。
但赵凰歌并不打算听他演戏:“掌控朔方城地下交易的鬼市,在世子眼里倒成了一盆脏水,也不知他们听了该作何感想。”
她说话几乎是抽着吃东西的空隙去说的,吃了几口鳜鱼,便又去将筷子伸向了一旁的八宝酱鸭。
小姑娘吃饭很安静,咀嚼声都无,可那眉眼里的心满意足,叫人很是怀疑这菜的味道。
难不成真好吃到了天上有地下无?
这一刻,连唐无忧也觉得自己腹中饥饿了起来。
他将手中折扇扔到一旁,换成了筷子,要去夹菜。
不想却被赵凰歌的筷子给挡住:“世子,按着戏文里的说法,你现下应当痛哭流涕愤怒至极的指责本宫,怎么能有心情吃饭呢?”
她索性将菜都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一面示意他继续:“您且先演着,本宫饿了,让我先吃。”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唐无忧从未见过比他还豁得出去的姑娘,一时恍惚,那菜盘子便被赵凰歌拢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下,他想要吃菜,就得伸长胳膊:“嘿,我说……”
唐无忧磨了磨牙,却见赵凰歌笑的轻佻:“如何?”
“本世子说,饿着肚子,什么都说不下去,也演不出来!”
他气极反笑,从赵凰歌那里虎口夺食,护着一盘什锦牛肉,泄愤似的夹在自己的碗里,一面嘟囔:“想不到堂堂长公主竟这般恶毒,连饭都不肯给人吃的。”
赵凰歌嗤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又舀了一勺汤喝了,才道:“这话说的,不是世子先戏瘾大发的么,本宫总得成全你。”
她边说边吃,进食速度很快,风卷残云似的,偏生那吃相还很优雅,让唐无忧有些怀疑,那些食物都是怎么进了她的肚子的。
但这念头才起了一瞬,便又被郁郁代替:“我这会儿倒是动了杀机,想把你从楼上扔下去了。”
也不知这位长公主是怎么长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要抓狂破功。
赵凰歌倒是浑不在意,依旧吃的十分惬意。
唐无忧的那么点火气,便又瞬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