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所谓的烟花作坊,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是借着这个壳子,在里面屯了诸多的火药,而这些火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转移一次,因着分批进行,故而未曾被人发现。”
赵凰歌说到这儿,又道:“先前臣妹的人跟踪他们,寻到了那埋藏火药之处,今夜又刻意将这烟花作坊引燃,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现下跟踪他们的人,如今已经将人给捉住了。”
她今夜闹得声势浩大来进宫,为的就是要让那些人着急忙慌的转移老巢,可是只消他们动了,赵凰歌的人就会盯着他们。
赵凰歌早有打算,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她早知世家里的人谁都不干净,但没想到,前世里相对安分的赫连家,会在背地里也搞了这么多的小动作。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这么早的盯上赫连家,还多亏了先前去寻师父时候,探听到的那个消息。
赫连家追杀鬼手无名,必然藏着见不得人的事情。而这一次藏着的火药,还有先前暗地里采买的乌油,都昭示着他们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赵凰歌需要让这些人慌,人只有在慌的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她将自己的打算全部说了,而皇帝在听得她这话之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当初顺势让赵凰歌去兵马司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赵凰歌会这么快就搞出来这样大的阵仗。
这个皇妹,纵然他没有低估对方,可她的速度也快的超乎自己想象。
好一会儿,皇帝才问道:“你确定,这些都是赫连家所为么?”
赵凰歌点头,应道:“确定,您看这个腰牌。”
她将那两个寻出来的腰牌都放到了皇帝的面前,道:“说起来,今夜还多亏了唐家那个小纨绔,他原是要抄近路去逛花楼,不想却误打误撞的卷了进来。这腰牌便是他捡到的,赫连家的人注意到了这件事,派人追杀了他。当时我们起了些争执,臣妹原是想着人看着他不捣乱,谁知救了他一命。”
赵凰歌隐去了自己做的推波助澜的事儿,只说了结果:“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如今人都在兵马司关着,赫连家难逃关系。”
听得赵凰歌说完,皇帝却只是敲了敲桌面,盯着那腰牌道:“这些东西,也可以造假。”
事实上,纵然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特殊的标志,可也不是不能伪造的。
旁人想要栽赃陷害难,但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栽赃陷害可就太容易不过了。
但听得皇帝这话,赵凰歌却轻笑了一声,反问他:“皇兄不觉得,若是造假,就更妙了么?”
皇帝起初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可在看到赵凰歌眼中的算计之后,却是骤然顿住。
“你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这话一出,赵凰歌轻轻点头,道:“他们不和,局势才稳。他们若拧成了一股绳,该发愁的,便是咱们了。”
北越现下的局势乱,可也没有乱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至少现在,皇室与世家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相互制约,相互扶持,又相互猜忌防备。
赵凰歌需要打乱这个平衡,但又不能让皇室受损。
那便只能从世家下手。
先前针对慕容家,并没有让他们伤筋动骨,这也让赵凰歌吃了一个教训。
如今再动赫连家,她便有了准备。
听得赵凰歌的话,皇帝却并未立刻开口,他的目光从那些东西上面巡视过去,好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唐无忧是误打误撞?”
赵凰歌闻言,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因点头应了,却听得皇帝继续道:“唐家也是世家之一,当年的事情,你应当知道些。”
他手指敲着桌案,神情有些难看:“一个纨绔,如何能这么巧合的撞破这些事情?阿阮,你莫要太轻信于人。”
这话一出,赵凰歌骤然明了他的意思,她心头一跳,下意识道:“皇兄,这事儿臣妹瞧着没什么猫腻。更何况,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局面终归是于咱们有利的。”
她说到这儿,又道:“再说,唐家翻不出风浪来,那唐无忧这些年是什么德行,您也清楚的不是么?”
赵凰歌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赵显垣与唐家的关系都不可能缓和,她也不会往这方面白白努力。
毕竟……
当年唐家支持的是大皇兄,在先帝时期,更给赵显垣添过乱子。
赵显垣虽然大度,可也没有大度到连身边的危险都不管,唐家如今被打压,便是他一手所为。
孰是孰非,赵凰歌不能评判,但她也有私心,至少不愿意唐无忧暴露在危险之下。
念及此,她复又说道:“即便真的要处置唐家,也不是现在,且不说这次唐家世子受了伤,单说如今赫连家的隐患已经被摆到了明面儿上,事有轻重缓急,其他事情,还是暂且放一放吧。”
皇帝听完,眉心微蹙,到底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放心,朕也只是同你说一说,唐无忧此番有功,不但不能惩罚,还得奖赏。”
只是他话中的语气,却让赵凰歌心头有些不安。
她应声,却听得皇帝又问道:“他的事儿先放在一边,今夜之事可大可小,你打算如何?”
赵凰歌闻言,轻声回道:“自然是往大了搅和,况且就算是臣妹想停手,您觉得赫连家便会停手么?”
不管是先前的乌油,还是今夜的火药,都昭示着赫连家别有用心。
北越皇室经不起动荡,她得将这些危险因素都给处理了。
听得赵凰歌这话,皇帝拧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赵凰歌斟酌着道:“来时臣妹想了想,想从您这儿借点人——皇兄这里应当还有一批犯人,便是前些时日抓到的那一批倒卖乌油之人。若是臣妹没有记错,他们都是赫连家的。”
她才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却见皇帝的神情骤然沉郁下来。
他眯了眯眼,瞬间明白赵凰歌想做什么,却是沉声道:“阿阮,你莫不是忘了,朕才借由后宫之事惩罚过赫连家。过犹不及。”
先前的时候,他将慕容绯险些小产之事算在了丽妃的头上,便是要借此机会敲打赫连家。
那时候赫连家已经退让过了,现在闹的太大,怕是会引起对方反弹。
皇帝话中意思,赵凰歌倒是明白,她知道皇帝的顾虑,索性便将话摊开来说:“臣妹就是拿来搅混水的,皇兄放心,我有分寸,大不了您到时候斥责我便是。”
虽说过犹不及,可是这事儿,她原本就打算让皇帝做壁上观,届时他无需插手,关键时刻,还可以拿自己来安抚赫连家。
恶人她自己来做,好处皇室收了便可。
这话一出,皇帝一时静默下来。
他目光有些冷凝,看着眼前摆放的东西,半晌才道:“阿阮,你这般做,太委屈了。”
让赵凰歌自己挑起来事端,最后再由他来收尾,届时世家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赵凰歌。
她这是将自己给完全豁出去了。
皇帝明白了这些,神情便越发有些不好看。
赵凰歌倒是浑不在意,甚至还能笑着安慰他:“只要皇兄肯信我,我便半分都不委屈。”
小姑娘这话说的理所应当,皇帝看着她的眉眼,见她眼中满是对自己的孺慕,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你的名声呢?就半点不顾及了?”
眼下京中是如何说赵凰歌的,皇帝清楚的很,一旦她跟世家们站在对立面,会怎么说她,皇帝更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