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不说话,赵凰歌也不逼迫她,只是与她平视着。
好一会儿,才听得孙氏艰难的开口,却是问她:“你会让小妇人后悔今日的选择么?”
赵凰歌将她眼中的犹疑与纠结都看的清清楚楚,现下听得她这话,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本宫尽力而为。”
她若是直接答应了,孙氏反倒是会怀疑,可见她自己都没有十全把握,孙氏却放下了心。
良久,孙氏站起身来,道:“你稍等。”
她说到这儿,起身走到一侧,将那桌椅搬了起来,从里面拿出两块方砖来。
而方砖的下面,则是一个锦囊。
“这个,给你。”
孙氏像是下了大决心似的,道:“小妇人与你第一次见面,为你这句话,信你一次。”
见她递过来锦囊,一旁的萧景辰却是先伸出手接了。
见状,赵凰歌讶异的看了看,骤然明了。
这人是怕锦囊上面沾染了东西,所以才替她接的。
“多谢。”
赵凰歌无声说了一句,见萧景辰将锦囊解开,露出里面血迹斑驳的纸张来。
她的心口骤然紧缩了一下,拧眉询问道:“这是?”
这纸张上的字迹潦草,一看便知是急匆匆写就的,赵凰歌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勉强认出那上面是一个地址。
上面的地址有些熟悉,萧景辰看了一眼倒是认了出来。
他目光沉沉,听得那孙氏迟疑着开口:“这是夫君所留,他说这里面,藏着一群恶魔。”
她说到这儿,复又红了眼眶:“夫君,他必然是因此而死的!”
孙氏的话说的含糊,眼泪先落了下来,扑簌簌的瞧着格外可怜。
“当初夫君给了我此物,说若是他有朝一日死了,要我将东西交给可信之人,莫要让他死不瞑目,希望……小妇人今日没有信错人。”
孙氏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瞧着她眼中的期望,赵凰歌下意识跟萧景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虑。
这妇人瞧着不像是撒谎,但这东西,未免拿到手的太顺利了些。
赵凰歌面上不露,只道:“夫人放心,本宫不会叫良善之人枉死。”
从那宅院出来之后,赵凰歌吩咐他们继续守在这里,自己则是跟萧景辰一同出了门。
辛夷带着人去查这个地址,赵凰歌则是与萧景辰上了马车。
夜色下的永韶城安静至极,赵凰歌坐在马车上,轻声问他:“国师怎么看?”
方才看到那地址之后,萧景辰的表情便不大对劲儿。
闻言,萧景辰抿了抿唇,才道:“这地方,贫僧曾经去过。”
他这话一出,赵凰歌顿时有些好奇,因问道:“去过?”
萧景辰点头应声,缓缓道:“三年前,贫僧外出游历,曾途径此地,距离永韶城不远,半山腰有一座寺庙,不过与贫僧修习大有不同。故而,贫僧并未多留。”
不知怎的,他说起来这话时,赵凰歌却突然想起来,先前韶明王所说,要带萧景辰见识一下永韶城中的佛法。
她微微拧眉,道:“那座寺庙,难不成有猫腻?”
萧景辰摇头道:“眼下还不好说,且等等吧。”
眼下他们的人已经去查了,不多时便会有消息。
赵凰歌知晓如今只能等,故而也没有异议,只是她心中总有些不安,大抵是今夜太过顺利,所以叫她有些恍惚。
“那损失,会不会给我们下套?”
小姑娘脸上带着谨慎,萧景辰倒是不在意,只道:“不管是不是套,都是要去的,不是么?”
他们是外来者,永韶城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需的有人帮着他们一同掀开。
今夜这妇人,虽然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但今夜给的这个地址,必然是藏着猫腻的。
至于是什么,一探便知。
听得萧景辰这话,赵凰歌倒是笑了出来:“国师说的是,本宫魔怔了。”
她说着,抬眼看了看萧景辰,复又低声笑了起来:“不过,能与国师一同前往,不管那背后藏着什么,都让本宫有些期待了。”
赵凰歌说者无心,萧景辰却是上了心。
少女的眼中满是笑意,分明是说的轻飘,可萧景辰却觉得那话都带着重量。
他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赵凰歌没等到他的回复,捏着佛珠的手也紧了几分。
她也不知自己今夜这是怎么了,竟说出这般混账的话来,可惜这话泥牛入海,对方半分反应都没有。
这又让她有些失望。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可安静的气氛也没有维持太久,不多时便听得外面急匆匆的回来了人,回禀道:“主子,辛夷传信来了,那边有猫腻。”
赵凰歌闻言,心底的杂念瞬间一扫而空,沉声道:“赶车!”
……
夜风渐起,秋末初冬的天,凌冽的风刮在人的脸上,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孙氏站在窗前,仿佛对那样的冷意一无所觉,唯有脸颊的通红,昭示着她在这里已经站立许久了。
身后有动静传来,像是在敲击着什么东西,她如木雕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
下一刻,便见孙氏抬手将窗户合上,复又走到了一侧,将烛火吹熄。
室内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屋檐下的灯笼泛着光芒,待得人眼适应了这室内的黑暗,室内已然多了一个人。
“你来了。”
来人身形纤弱,瞧着是个弱质女流,因带着兜帽瞧不真切模样,但那声音却有些成熟的风韵。
“他们走了?”
听得这话,孙氏点头应声,道:“东西都给他们了。”
那人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复又喟叹道:“给了就好,但愿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期待,孙氏却是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妾身总觉得不妥,万一……他们不值得信任,怎么办?”
说到这儿,孙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克制着声音里的凄然,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夫君留给我的……”
她语气里带着悲伤,那人沉默良久,道:“但,她是我们唯一的指望。”
二人一时都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又开口道:“我知你在想什么,我与你一样,都想为他复仇。”
她说着,走到孙氏面前,轻声道:“眼下,我们只能赌一把,若是他们不值得信任,其他东西就不用给了,但若是他们可靠,咱们便可以报仇了!”
说到最后,那人声音也有些激动,仔细听着,还带着恨意。
孙氏随着应声,轻声道:“是,报仇!”
她手中还攥着那个绣绷子,手指拂过那一片绣花,是并蒂莲。
她捏着绣花的手指,骤然便收紧了几分。
窗外云遮月,却有风过,将那云朵吹散了些许,露出弯弯的一个角来。
屋檐下昏黄的灯笼打了个旋儿,室内有一瞬间被照亮了些。
若是赵凰歌此时还在的话,必然会一眼认出,如今房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金氏。
……
接了辛夷的信号之后,赵凰歌带着人迅速前往,待得他们到的时候,辛夷已经悄然将这里摸了个遍儿。
“主子。”
见辛夷行礼,赵凰歌摆手示意他起身,一面轻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闻言,辛夷的神情有些凝重,压低声音回禀:“主子,属下方才带人盘查了一遍,若是所料不错的话,这里应当是红莲教的一个分舵。”
这个答案,倒是没出赵凰歌的意料。
今夜那妇人不管事情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给的这个地址,十之八九是没有问题的。
若她是敌,这便是诱饵;若她是友,这个便是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