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晴的话里话外带着感叹,可惜这感叹里,却带着些诋毁韶明王的意思。
毕竟,人可是韶明王杀的。
赵凰歌叹了口气,道:“是啊。说起来,五小姐倒是很相信卢家,怪不得当初外界传言,五小姐与早亡的夫君感情甚笃呢。”
闻言,赵瑾晴垂眸,只道:“夫君虽死,但赵家永远是我的夫家,我自然是相信他们的。”
她闭口绕过了感情甚笃这四个字,偏生赵凰歌却不肯放过,闻言只道:“五小姐说的不错,可怜你一片痴心,奈何祸起人心,有情人不长久。若非那些人祸,如今本宫必然可以看到一对有情人了。”
她话里带着感叹,赵瑾晴终于抬眼看她,却是问道:“公主这话,是从何说起?”
听得赵瑾晴询问,赵凰歌神情里也带着些叹息,瞧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怜惜:“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日听了些闲散八卦,一时心生感叹罢了。”
然而她这模样,落在赵瑾晴的眼里,更觉得心中起了些波澜。
她脸上带笑,反问道:“不知公主听的是什么八卦,索性在家中闲着无聊,不能出门,我也想听听八卦,权且当做是解闷儿了。”
她说着,又见赵凰歌表情为难,复又笑道:“公主只管说便是,关于我的八卦,下人们倒是不敢告诉我,可我好奇得很。”
赵瑾晴一向是刻板守规矩的,与她私下里表情却很是生动。
此时她顽皮歪头,倒颇有几分少女的狡黠。
赵凰歌见状,叹了口气,笑道:“本宫也是嘴欠,为什么要戳人伤心事呢。”
她话虽这么说,到底是又道:“本宫若说了,五小姐可不准因旧事伤心。”
这话里的意思,更让赵瑾晴有些好奇,因应声道:“自然。”
见她神情正常,赵凰歌这才开口,道:“有人说卢家少主的死,是替五小姐你的。据说是侍妾意图谋害于你,谁知卢家少主情真意切,误打误撞替你喝了毒药。侍妾虽然被处死,却害的你们有情人阴阳两隔。”
她说到这儿,见赵瑾晴的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又道:“其实本宫倒是觉得,这传闻有些离谱,你们情真意切是真,可那侍妾有几个胆子管谋害当家主母?况且,本宫若是没记错,那卢家少主是暴病而亡,并不是中毒而死。”
赵凰歌说完这话,赵瑾晴却久久未语。
见她不开口,赵凰歌又道:“其实,八卦不一定是真的,都是些长舌妇乱传罢了,不过你们夫妻感情好,才会有人编排出这等故事来赚人眼泪,实则荒唐的很。”
她这话一出,赵瑾晴反倒是开口道:“公主说的不错,这故事的确荒唐的很。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先前听过的一桩八卦来——”
她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声音却是已然缓和了下来:“才回府上的时候,曾经有人乱嚼舌根,说的也是我夫君的死因。他们说,我心中心中另有他人,想给夫君带绿帽子。他一怒之下想要我的命,谁知反倒送自己先归了西。”
赵瑾晴说到这儿,又笑道:“你说,这传言好不好笑?”
赵凰歌倒是没想到她说出这话来,定定的看了看她,才又道:“这倒是出乎意料了,虽说有些传言未必为假,但这个实在是离谱的很。”
赵瑾晴却是看向她,反问道:“公主也觉得,离谱么?”
她话里有话,赵凰歌眯了眯眼,却是散漫的笑道:“传言么,十之八九都是离谱的,再者传言不可信,随便听听,莫要放在心上,因此影响了心情才是。”
细碎的光自外面照进来,然而裹挟着风,并不见半分的温暖。
赵瑾晴手中捏着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水,压下眼中的情绪:“公主说的是。”
她才说着,便听得赵凰歌又笑道:“不过,传言可以随便听听,眼下倒是有一桩真事儿,本宫瞧着有点悬了。”
赵凰歌虽然带笑,可笑容半分不进眼底,赵瑾晴见她这模样,莫名心头一跳:“什么事儿?”
赵凰歌看了一眼她,才道:“卢家。”
她说着,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才继续道:“先前五小姐说,此番卢家乃是被冤枉,待得查明真相后,便会平安无事。可本宫这里得到的消息,却与你截然相反。卢家鱼肉乡里,眼下虽在攀咬旁人,可铁证如山,不由得他们不认。此事不但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皇叔也有意公道处置,卢家此番必然是逃不过了。”
赵凰歌话说的慢,起初赵瑾晴脸上还有笑容,到了后来,却是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待得赵凰歌说完后,才听得赵瑾晴道:“所以呢?”
她这般沉得住气,倒让赵凰歌弯了弯唇,道:“卢家树大根深,在永韶城中,想必颇有人脉。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地头蛇还是能耍一耍威风的。不过,他们大概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毕竟本宫还在这儿呢,总得推出来一个替罪羊堵我的嘴——五小姐你说,被推出来一力承担罪责的会是卢家哪位少爷?”
赵凰歌直接将事情挑破,摆在了明处,而赵瑾晴脸上的最后一分笑容,也彻底的消失了。
先前所有的伪装,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赵瑾晴看向赵凰歌的目光里,满是审视与探究。
赵凰歌对她的目光不闪不避,任由她打量,面上笑的坦荡。
良久,才见赵瑾晴收回了目光,带着探究问道:“公主这般明智,不妨说说看,会是哪一位?”
闻言,赵凰歌却是笑了起来。
她的手指划过桌面,抓到了一旁的茶盏,并未喝,只是摩挲着杯盖,反问道:“五小姐问本宫,本宫问谁去?”
她笑的温软,散漫道:“本宫又不会掐算,哪儿能知道答案呢。”
若说先前她还不肯确定,那么赵瑾晴的态度,倒是终于让她确认了最后一件事情。
赵瑾晴厌恶卢家、且厌恶韶明王府。
虽说她不大明白,身为韶明王府的嫡女,赵瑾晴自幼便享受了府上带来的一切便利,到现在除了这桩亲事之外,韶明王府似乎并没有其他对不住她的地方,她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
但这厌恶是真的,恨意也是真的。
所以,她才会这般试探自己,隐晦的引着自己,去一层层的揭开这面纱背后所隐藏着的真相。
赵凰歌不介意有人引着自己,但她介意自己被当做一枚棋子。
所以现在,她不过是原封不动的试探回去罢了。
赵瑾晴显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坐直了身子,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公主昨夜,收获颇丰吧?”
这话一出,赵凰歌的笑容,便收了收。
赵瑾晴的神情,却是郑重了不少。
她定定的看着赵凰歌,将所有的伪装都收敛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但凡合作都讲究诚意,公主应当看到我的诚意了。”
这话,便是将她的计谋都坦白开了。
承认引赵凰歌前往三照寺,是她的有意而为。
更承认她知道那里的猫腻,将她的谋局摊开来说。
她的神情里带着郑重,赵凰歌却是轻笑一声,将茶盏放在一旁,脊背挺直,摇头道:“不,本宫没看到诚意,反倒是瞧见,自己被人拿来当棋子了。”
赵凰歌说到这儿,歪头看了一眼赵瑾晴,笑的纯良:“五小姐,你好手段啊,拿本宫当棋子的人不多,添了你一位,倒是我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