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梦境似真似幻,真假掺杂在一起,竟叫她一时分辨不出,现下到底是仍旧身在梦中,还是已然回归尘世。
又或许,眼下这情形,才是梦呢?
赵凰歌垂眸,忍不住抚上了心口。
梦境里,那儿被插了一把匕首。
可现在这里没有伤口,唯有薄汗略微粘腻,让她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又攥紧了衣襟。
这个梦,分明是假的,却让她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白日里的情形历历在目,纵然赵凰歌不愿意承认,可理智骗不了人。
当初所有的疑点,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重生之初,因误会而试图将萧景辰置于死地,分明将乌油弹的证据都摆在了皇帝的面前,可皇兄却不肯对萧景辰动手。
他不是因为信任萧景辰,而是因为,他需要借由萧景辰的口,来说出“凤临天下而毁梧桐”的箴言。
及笄前夜,她发现无相试图毁自己的命数盘,对方却在被皇帝看押起来之后,无声无息的死了。
那是因为,他办事不利,故而被灭了口。
还有那之后,明知道她被萧景辰“占了便宜”,却依旧将她推到东皇宫,让她与萧景辰朝夕相处。
乃至于及笄当天,从皇帝口中说出的那个命格。
一桩桩、一件件,当初她所以为,是皇帝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实则都是他烈火烹油,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他将她推入朝堂,却又毁了她的名声,要她身在高位,却又叫她被世人猜忌。
可是,他图什么呢?
她一个女子,无心爱之人,无半个儿女,孑然一身,一生都属于赵家皇室。
便是荣宠加身,便是手握权柄,难道还能将这北越翻了天?
赵凰歌想不明白兄长为何这样对自己,却又……明白的知道,皇帝为何这样对自己。
身为兄长,他不该将她推到火上烤。
可身为皇帝,为着这世间的权柄,他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然而赵凰歌到底不愿意相信。
那个自她几岁时,便抱着她,宠着她的男人,会真的这样狠心。
他当真对自己,没有半点亲情么?
赵凰歌没来由想起了她十岁那年。
那时她高烧不退,烧的神志不清,连院判都说若是再不清醒过来,怕是回天乏术。
是赵显垣,他连朝会都罢了,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整整三日,一声声的低唤她的乳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赵显垣胡子拉碴的模样,他双眸赤红,内中满是血丝,看到她醒来后,瞬间便落了泪。
他抱着她一声声的喊:“阿阮,你是想要了皇兄的命么?”
那之后,赵显垣对她越发宠爱,几乎事事都依着她,但对她的保护也更加严了几分,生怕她再出一丝一毫的闪失。
这些年的宠爱,若都是假象……
赵凰歌骤然打了个冷颤。
她垂眸,死死的咬着唇。
他对她的算计兴许是真的,可对她的疼爱,难道就半分真心都没有?
她不信。
风声呼啸,吹得赵凰歌浑身发冷,她从回忆中回过神儿来,却是径自下床,走到了窗前。
这风是冷的,吹到脸上,似是被刀锋拂面。
可这样的冷意,也让赵凰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夜色昏沉,赵凰歌看着外面随风摇摆的树枝,还有那被投在地上的暗影,缓缓的松开了手指。
是非真假,她总要亲自验证的。
哪怕,那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
……
赵凰歌想明白了这些,长出一口浊气,这才抬手打算关窗户。
谁知才触碰到窗户,眼眸却骤然一沉:“谁?”
女子声音冷硬,几乎是在话出口的那一瞬,便抄起一侧的软剑,探身出去的同时,软剑已然架上了那人的脖子。
而后,她却是一怔。
她半个身子在外,手中的剑挡在那人的脖颈上,寒芒切割着他的肌肤,那人神情却半分都不曾畏惧。
在她探身的时候,还伸出手,替她挡了一挡:“风大,公主还是进去吧。”
赵凰歌骤然撤剑,抿着唇退了回去。
萧景辰……
他怎么来了?
才想到这儿,她却是神情又一冷,他爱来便来,与她有什么干系?
赵凰歌念及此,抬手便要关窗户,却见萧景辰转过来,正与她四目相对。
赵凰歌的手,突然便动弹不得了。
分明她只消稍微一用力,那窗户便会合上。
可眼下看着眼前的萧景辰,那动作,她却是再也做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萧景辰,冷笑着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国师,竟也有偷香窃玉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