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萤被救出得及时,但也着了凉,躺在床上,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厨房送来鲜炖的鱼汤,她一口没动。
丁香哄她是裴砚特意送来的,也没让梅晚萤高兴起来。
反而越发排斥。
命人不准把和裴砚相关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她还在病中,谁敢不听她的话?
梅夫人让人把鱼汤撤了。
性格娇憨的小姑娘,因为婚事,被折磨得没了生机。
梅夫人瞧着,心里针扎似的疼,也是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把女儿推出去,用那种方式逼裴砚妥协。
那真是个蠢办法。
阿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裴砚……梅夫人也看明白了,哪怕他娶了阿萤,也不会让阿萤有好日子过。
他说了的,不喜欢被算计。
裴砚态度坚决,不是说说而已。
他一定会采取行动,回击她们!
阿萤嫁给他,也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以裴砚的身份,后院里少不了女人。
阿萤没了撑腰的父亲,又被裴砚厌弃,进宸王府和进东宫,处境可能也没太大差别。
皇后娘娘也会对阿萤不满,说不定会为难她。
梅夫人想得越多,就越后悔。
她怎么会那么糊涂,给裴砚换了最烈的酒,还让阿萤去送醒酒汤!
握着梅晚萤的手,梅夫人向她道歉。
“阿娘错了,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别再做傻事,要是你出了事,阿娘也活不了。”
说到伤心处,梅夫人老泪纵横。
她真没想到,阿萤会这么抗拒嫁给裴砚。
明明她以前的愿望,就是和裴砚两情相悦,携手一生。
如果女儿不喜欢裴砚,她肯定不会推波助澜。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也不敢再逼迫女儿,不想再看女儿了无生机的模样。
那是在剜她的心!
梅晚萤没有说话,靠坐在床头,眼帘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夫人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可能遇到要紧事了,阿娘听管家说,他走得匆忙,脸色也不好看,那什么游湖,估计不会有了,你放宽心,好好养身体。”
梅晚萤终于有了反应,她说:“阿娘,我想进宫见皇后娘娘。”
太子请旨赐婚,皇上和皇后娘娘没答应,也没回绝,不就是想考验他们梅家吗?
如果她不识趣,非要缠着裴砚,皇后娘娘会毫不犹豫把她推给太子。
一来,给她个教训。
二来,替她的亲儿子解决绊脚石,可以哄她儿子高兴。
若她识趣,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皇后娘娘哪怕做做样子,也会卖她几分好。
更何况善待梅家,可以给裴砚搏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
以前的她太执着,明知道前路坎坷,还是要喜欢裴砚。
看不懂眼色,也不会权衡朝堂局势,活生生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一切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梅夫人语气迟疑,“阿娘进宫求过皇后娘娘,娘娘没答应。”
梅晚萤勾唇,“会答应的。”
因为她们所求不同。
阿娘求的是赐婚,让裴砚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后半生的依靠。
而她求的是离开京城。
只要太子不围追截堵,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梅晚萤和太子并无干系,她大可以直接走人,但她前脚走,以太子的行事风格,后脚就会把她抓回来。
只有宫里的贵人出面,表明态度,约束太子,她才能安安稳稳地离开京城。
至于太子会不会起了逆反之心,变本加厉地为难她,梅晚萤不想考虑那么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瞻前顾后为难的是自己!
只要梅晚萤好好养病,梅夫人什么都答应她。
“先养好身体,阿娘再往宫里递帖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皇后娘娘不会不见你。”
梅晚萤嗯了一声。
想明白了一些事,她虽然病还没好,但精气神比方才好多了。
梅夫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命丁香端来鲜炖的鸽子汤,“这汤可以驱寒,多喝一点。”
怕她不喝,梅夫人补充,“阿砚只送了鱼。”
梅晚萤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曾经她有多喜欢裴砚,如今就有多想和他划清界限。
只要和他有关的东西,她通通不想碰。
梅夫人要亲自给她喂汤,被梅晚萤拒绝,“阿娘,您先回吧。”
梅夫人心里忐忑。
不知道女儿是在怪她,还是在心疼她的身体。
刘妈妈极有眼力,接过梅夫人手里的瓷碗,“萤姐儿孝顺,不愿您劳累,我来喂她,您就在一边和萤姐儿说说话,等她喝完咱们再回主屋,让萤姐儿好好休息。”
梅夫人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刘妈妈打散了情绪。
一直到梅晚萤喝了药,梅夫人和刘妈妈才离开。
“丁香。”
“姑娘。”丁香忙走过来,顺着的梅晚萤的视线,看向梳妆的地方。
“您要什么?”
“匣子。”
丁香一点就通。
那儿有个姑娘最宝贝的木匣子,里边装着宸王殿下送的及笄礼。
虽然不知道梅晚萤想做什么,但丁香还是第一时间给她取了来。
匣子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雕刻,一打开,里面装着支华丽的金簪。
削葱尖似的手指,轻轻地把金簪拿起。
梅晚萤神色恍惚。
另一只手摸了摸脖颈,脉搏跳动着,她也还活着。
上辈子真的好疼。
当裴砚的妻子很疼。
被敌人抓走,只能用自戕的方式保全名节,不让裴砚为难,也很疼。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梅晚萤的心脏被搅动。
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许久后,重重地合上匣子。
梅晚萤起身,拿着东西往外走,丁香忙给她披了件挡风的外裳。
“姑娘,您要去哪儿?”
梅晚萤没说,径直出了院子,往园子的方向走。
她眼睛不好,光线一暗就看不清路,哪怕丫鬟提着灯笼追了来,梅晚萤还是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盒子摔了,她又捡起来,以前很珍惜的宝贝,这会儿沾了灰她也没管。
后院里有一池更大的荷花,养了锦鲤,还建了观景的凉亭。
湖边杨柳依依,白日里景色宜人,这会儿却显得阴冷。
丁香紧紧搀着梅晚萤的手,就怕她们家姑娘又落水。
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扔了匣子,转身就往回走。
丁香回头去看,叮咚一声过后,匣子已经不见踪影。
“姑娘,那是殿下送的……”
梅晚萤轻哂,“及笄礼,不要了,他,我也不要了。”
裴砚从来不属于她,她要,或者不要,或许也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