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死了，那么这个世界应该就已经被她毁灭了。
蓦然回首，凤湉忻看着《武道灵心》，脑海中一根弦破碎，仿佛是多年屏障被打开。《武道灵心》，何为武道？何为灵心？一切贪嗔痴念，皆来源于尘世间，尘世之人最贪恋荣华富贵，权力至上，这是被玷污了的武道，但是却最过于常见。灵心，澄澈无比，是一个人的善念所聚集之处，灵心破碎，此人自然变成了恶人。前世，凤湉忻因为阿言的死，刹那间灵心破碎，不再约束自己，杀意层层迸发，成了一个杀人机器。所以，在感悟过程中，《武道灵心》会不断地去提醒她，自己的当年是多么惨烈，以此作为提示。
《武道灵心》，就是借助一个人的尘世纷扰，控制乃至破碎灵心，使其为自己所用，别说是一城的人，整个世界甚至都会被影响。
一道极其隐秘的精光闪过，连凤湉忻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05号图书馆里的老太太看向窗外，摘掉了自己的眼镜。05号图书馆早就没有人了，所以老太太摘下眼镜的样子，没有任何人看见。
——眼镜摘下，是一双仿佛根本不属于她的眼睛。
“你究竟是谁……”
《武道灵心》，非经历惨烈的人可领悟。没有过破碎灵心的经历，又怎么能完全领悟呢？
可凤湉忻只是个小孩儿，才12岁，她做不到。
想起了几百年前，那个和她同名的孩子。老太太眼中晦暗不明，不知是喜还是悲。
“凤湉忻……上官湉忻……”
湉忻之时，必是寒冬腊月，傲梅映雪之时。只不过，不知道，此湉忻是否是傲梅，而非雪地之上那点点殷红的血？
凤湉忻猛然起身，直接向着宿舍奔回。她太过于匆忙，以至于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正看着她。
柔顺的长发被散开，粉红色狐耳立在头顶，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晃动着。俊俏的少年郎模样眼熟，较之之前，不过是棱角有些分明。一声“姐姐”从口中传出，只不过声音比蚊子还小，就连紧挨着他的凤青青都没有听清。凤青青低头，顺着凤若渊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个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得问道：“在看凤湉忻？”
“嗯。”凤若渊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凤青青又问道：“喜欢她？”
凤若渊却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她很像……”
“莫要再说。”凤青青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凤若渊的嘴。她望向天空，神情有些哀伤：“明面上，人类与妖族和平共处，可我们说实话还是人族的走狗。进了灵武师学院的妖族，终归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杀了自己的姐姐，灭了自己的族群。无论事后再怎么去弥补，也无法掩饰自己人族走狗的身份。
就算保下了凤若渊这个弟弟，她也没有救下那些族人，甚至怕灵武师学院借此将她体内咒印引发，凤青青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她忘不掉，忘不掉父亲那时的眼神，很复杂，她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为什么，被自己的女儿杀，他会笑呢？
其实，只要自己的女儿能活下去，狐皇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他才会笑着，即使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笑你可生，笑我的生命能让你长命百岁。这是最基本的爱。
可是，处于极度愧疚的凤青青，又怎么会清楚呢？
听了凤青青的话，凤若渊沉默了。
因为自己的任性，想要成为姐姐那样的人，所以凤青青迫不得已，把他也送了进来。甚至，因为这个差点被灵武师学院伤害——凤青青用自己一生一世的自由，换了他不必被封印。
在接受咒印的时候，凤青青将她此生修得的能够反噬咒印的灵心给了他，同时凤青青此生将无欲无求。凤青青，现在其实就是失去了心与灵魂的行尸走肉，除了生命，她什么也没有了。
也因为如此，她的灵力等级变回了八级灵武师，尽管这对她没什么事，但是却让凤若渊很愧疚。他一直在崇拜着自己的大姐，但是却老是忽略了自己的二姐。二姐在他眼里，其实最开始是个胆小鬼。为什么？怕死，她亲手弑父，陪着人类一起围剿大姐。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无比的厌烦凤青青。只不过年龄大了，进了灵武师学院后，才不几天他就感受到了世道险恶。
没什么仇怨的学员之间，会下杀手；为了得到心爱的人，让情敌身败名裂；因为一个女孩儿比自己漂亮，会不计一切后果去毁了女孩儿的一辈子。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也没什么……就是，还是要修炼出自己的灵心吧，”凤青青闭眼，道：“当年姐姐灵心破碎，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情爱。你看凤湉忻，她和秦子言不清不楚的，我觉得应该不是。”
凤若渊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不忍心反驳，只是道：“一切都有可能，还是不要太早下定律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几百岁的人老是没个伴儿也不成。”凤青青沉吟良久，道：“你若是想，我就把凤湉忻征来。她确实很像姐姐，但终归不是，不过，拿来做个念想也好。”
“不用。”凤若渊摇头道：“其实只是个念想，那她也是一个神圣的念想，我并不想玷污她，我对她只有尊敬与怀念而已。因为她，太像了。”
“可是，你对她……应该已经施展过灵力沟通了吧，但是，你没成功，不是吗？”凤青青面有苦色，道：“何必一直纠结这么多。”
“二姐，真的……别说了。”
猛然想到些事情，凤若渊面色发白，似乎有些不舒服，他对凤青青道：“我先走了。”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去了。凤青青看着少年略显矮小的身影，喃喃道：“姐姐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啊……那为何我就……”
剩下的话在喉咙口咽住，没有说出来。凤青青看了看自己，自嘲道：“我一个灭杀同族的罪人，又怎么能求弟弟对自己好点。”
凤湉忻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跳动着一颗心脏，只不过感受不到活力。轻轻一按，甚至有疼痛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个身体是否也破碎了灵心，但是她的确对任何人都没有过于特殊的感情，不过是“恨”之一字罢了。
突然，那边传来了吆喝声，似乎是有什么节目了：“来人哎来人哎，演义上都没记载的历史啊，快来听听，当年九尾狐妖皇凤湉忻此生挚爱之人的一生，大家不感兴趣吗？快过来一探究竟吧！”
“无聊……”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凤湉忻还是走了过去，看着一个银头发的男孩儿站在台中央，看起来很是神气，像只小公鸡。
“我这里可是有最新的资料，百分之九十九真实，野史堪比正史，免费听可好？”小男孩儿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朗声道：“我叫施添恩，多多指教。”
很多人都知道九尾狐妖皇当年就是因为自己那个爱人而叛变灵武师学院，叛变灵狐山的，但是无奈历史记载太少，演义又不是什么人都能查阅的，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人们有时抱着很大的兴趣去探究：什么天之骄女为爱叛变师门之类的，啧啧，多好的一个话本子。
“我跟你们说啊，当年在灵狐山，凤湉忻乃大公主，凤青青——就是我们现在温柔美丽可爱的青青老师……咳咳，她还小，天赋并没有展现出来，所以凤湉忻就作为第一个进入灵武师学院的狐妖。”
“她没有辜负狐皇和狐后的期待，不久就成了灵武师学院那届的第一人，青青老师随之进入，两人一同接受了禁咒，并宣誓一辈子守护灵武师学院，可是就在凤湉忻最辉煌的时期，她碰见了一个人，我只知道他姓秦，其他的不太清楚……那就暂且叫他秦公子吧。”
“凤湉忻凤姑娘和秦公子据说相识在灵狐山大牢中，姑娘当时十分刁蛮，但是看到秦公子时突然慈悲为怀救下。我估计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凤湉忻听到此处有些好笑，心中想起了当时的场面。自己的确是刁蛮的很，甚至阿言就是被她抓过去的，差点被自己当场宰了。
当时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喜欢他的意思。狐族向来高傲，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一个不能修炼的人族？她还记得那天，听底下的人说“人族少年细皮嫩肉比兔子肉还好吃”，导致她破了禁直接抓了一个人进来了。
这个人看起来皮肤白白的，戳戳脸，手感也好，真的是上品……尤其是，长的还好看，进嘴里也不至于恶心，尽管手下常常吐槽：“公主殿下啊，进嘴里被嚼过了长什么样都会是那个恶心的样子吧……”依然丝毫都不悔改，硬是要抓个好看的少年郎，恰好这家伙是个孤儿，就叫村里人给拉出来了，大概这是个傻子，被抓来还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