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小金子一个人丢在西凉?我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远去的马车上,柳玉笙眉头微皱。
男子修长手指抚上她眉心,把那里的皱褶揉开,语气带上莫名的无奈,“留了魏橙魏白跟着。笙笙,你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巴豆点头附和爹爹,“娘亲刚才的表情,就跟担心我出去会闯祸一样。”
柳玉笙尴尬了,不是她把钱万金当成小孩子,实在是,大家伙聚在一块的时候,她就没见过钱万金有近三十岁男人该有的稳重样儿。
哪怕是这个年纪,性子却好像依旧停留在九岁那年。
而且光长个儿不长智商。
就跟还没长大一样。
“不用太过担心,他只是不在我们面前精明世故罢了。放他一个人到了外头,你且瞧着,他绝对不会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
“是能让做生意的人头疼的铁公鸡,大祸祸。”
父子两一唱一和,把柳玉笙堵得哑口无言。
她好像忘记了,在凤都商铺买东西的时候,钱万金砍价把人掌柜的给砍哭了。
确实不一般。
是她小看了二金。
往北仓去的一路,很太平。
太平得让人心头有点发虚,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为此,柳玉笙几次询问过身边男人,跟着监国府狼狈为奸的幕后黑手,这段时间当真一点动静都没有?
问得男人直发笑。
男人的解释很是笃定,没有。
对方在监国府露了一次马脚,在再次准备周全前,肯定不会再轻易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对方没有把握,要是再露出点什么破绽,会不会被南陵王顺藤摸瓜,直接翻出他们老巢。
对上的人是风青柏,谁敢有丁点大意?
“我还是觉得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这是柳玉笙的直觉。
“若有,肯定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自己都忘记了。”男子笑答。
他死活不说,她还能怎样?只能不忿的时候,在他身上掐几把出出气。
二月末,到达北仓边境。
还没进边境线,就在关口外头瞧见了故人。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装模作样,故作高深。
底下坐着轮椅,还能这么风S的人,除了段廷之外,天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个。
他稀得别人叫他残废。
转着轮椅,大喇喇拦在马车前,段廷笑得欠揍,“怎么样,够意思吧?收到你们要来北仓的消息,年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等了多久?”风青柏撩起帘子,问外面的人。
“不久,也就半个月吧。”
“上来吧。”
得了男子邀请,段廷笑开,双手一拍轮椅扶手,人往马车飞去,稳稳坐在车厢里空位上,“福囡囡,好久不见。三个小家伙,初次见面,叫我段叔叔。”
跟柳玉笙打过招呼之后,段廷就被三个小娃儿吸引住了。
因为一早得到消息,知道风青柏跟柳玉笙此行带了三个小娃娃,所以上车后看到三颗小脑袋,段廷倒不意外。
不过,跟他报告的人没说三个小娃娃这么静灵讨喜。
“段叔叔好。”
柳玉笙也笑着招呼,“廷王,好久不见。”
一别六年多。
再见,段廷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角眉梢比起以前,更多了些许风霜,也显得更为内敛。
以前他在说笑的时候,眉眼里是带着笑的。
现在,再说笑的时候,笑意却变得不太明显了。
白驹过隙,人在时光中,总有改变。
“听说你们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杏花村。有功夫种药种田,没功夫过来看看我?福囡囡,你在北仓的生意你莫不是全给忘了?就算不来看看我,好歹看看你的生意吧?”
“生意有钱家打理,我只拿一份分红,其他的不用操心多少。”提及北仓的生意,柳玉笙有些心虚。
比对起来,她确实是很懒。
北仓这边自从跟黎家确定了合作关系之后,后续的事情她就再没过问过。每年都是钱万金把分红得的银票拿给她,连银子赚了多少她都没问过,也没数过。
“趁着这次过来了,等到了北仓了都城,我找时间请黎小姐出来聚聚吧。”不然她拿银子都不好意思伸手了。
“行啊,到时候你们直接给黎家下帖子,邀到城中大酒楼或者梨苑聚聚,都行。”段廷答得自然。
风青柏跟柳玉笙脸上的笑意却同时带上了点兴味。
因为刚才柳玉笙提到黎小姐三个字时,段廷动了下,像是反射性的,逃跑的姿势。
虽然很快被他压了下来,但是瞒不过聪明人的眼睛。
有情况啊。
只是段廷面上若无其事,柳玉笙也不会揪着问个不停,到底是别人的私事。
风青柏就更不是管闲事好八卦的性子,三人间话题转眼就跳到了别处。
“你这样大张旗鼓来接,你父皇那边如何交代?”风青柏问。
北仓皇不见得会高兴。
当初他八子死的时候,风青柏跟柳玉笙正好在北仓。虽然后来查过整件事情跟风青柏似毫无关系,不代表北仓皇心里没有疙瘩。
那是个气量不怎么优秀的人。
段廷嘴角当即浮出讽笑,“用不着交代,我父皇惯会做面子功夫,我来接人,明面上他挑不出错处。再说,便是我不来,他该不待见的依旧不待见。”
“这几年,北仓一直没有选出储君。”
“哪里来的储君可选,有点能耐的王爷,全上断头台了,剩下的,不是傻就是痴,要不就是个残废。那个位置,大概要等他百年后,由诸方争夺,届时北仓必然腥风血雨。八皇子泉下有知他爹为了给他报仇做到这个地步,大概会笑得从地府升天。”
段廷的话,充满讽意,也带着极为隐晦的苦涩。
北仓皇室,那么多皇子的命,都抵不上八皇子一人。同为皇帝所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事情发展到最后,真的分不清楚,谁才是笑话。
皇室密辛,柳玉笙只听着,没有插口。她对皇室不甚了解,便是了解,也不愿意去掺和,再说本就没有她能掺和的份。
风青柏也沉默,沉默片刻。随后他说,“你蛰伏了这么多年,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