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阅读网 > 重楼暮霭最新章节 > 正文 第五七章 离宫

    陆靖勋言辞如此不容分说,加之昭儿必定是要被他带出去了,允冲想到这里,心下不由有些惶惶。回头偏又见元妃沉着脸坐在椅上,已经停止了哭泣,脸上却还挂着泪,一看便知还在为他跟昭儿的风流事生气,他不由觉得好气又好笑,心中愈发烦乱,并不似往常去哄劝,只道:“现下好了,她被接出去了。你必是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罢。”顿了顿又道,“自掘坟墓也罢,勿要连带了旁人,不说我,只说你们元家世代的脸面,兴许到头来并非毁于元鄂阳,而是你。”

    关于此事轻重元妃早就提醒过昭儿,若是将内情告知陆靖勋,便是要陆靖勋与太子为敌。她料定昭儿不会这么做,因而此刻也不理会允冲,依旧沉脸坐着。

    允冲端详她一阵,寻思一阵,心里渐渐有了底,抬脚便走人了。

    元妃这边气的脸色发紫,一把将桌案上的茶盏朝门边使力掷去,又哭了起来,誉青在旁边也不敢劝。偏息儿进来传话:“长信宫的庆媛求见。”

    元妃冷笑:“她来做什么,无非是假模假样的赔不是,你去跟她说,我一夜侍疾,才回来,此刻刚睡下。申夫人打发她来说什么,我都知道了,叫她回去吧。”

    “诺。”息儿应声退下。

    大雨清洗着整座宫城,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陆靖勋返回长信宫,申夫人已不在,昭儿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显得一双眼睛愈发漆黑,默默地望着陆靖勋。两个侍候的宫娥见陆靖勋又回来,皆退在一边。

    他上前,握起昭儿瑟瑟的双手,贴在脸颊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昭儿的眼角忽然滚下一滴泪珠,却也是再不能说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对宫娥说:“帮我告知申夫人,我这就带她出宫了。”

    “诺。”那宫娥应道。

    “给她找件衣裳来。”他说。

    宫娥取来一件大红羽缎的斗篷。

    他接过来,将昭儿一裹,横抱了起来。

    昭儿此刻心如死灰,由着他摆弄。往后的路不知要怎么走,眼下还是先离了此地再说吧。

    陆靖勋抱起昭儿,刚要出殿门,见有两个黄门执伞上前,“张侍中吩咐小人送大将军一程,长瞻门外已备好了车马。”

    “替我谢过张侍中。”陆靖勋道。

    上了马车,里面已经铺了软软的坐垫和被褥。陆靖勋安置好了昭儿,便坐在昭儿的身边。

    他握住昭儿的手,只觉得冰冷异常。沉默片刻,他跟她说:“我这就带你出去。”

    昭儿并未应声,脸上半点神色也没有,仿佛没有听见。

    他问:“是谁做的?”

    她依旧没有回答。

    他心里越发恼火,却依旧压着性子,“说不出来就写,”他抓起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手掌上,“你说不出来就写,你告诉我,我不会叫你白受这个委屈。”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掌上,眼睛却黯然的望着窗外,由着他问,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叹息一声,重又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那么冷,却没有半点当初的依恋,再不是数月前拽着他衣袖不肯走的姑娘了。她受了伤,却不再需要他的庇护,那日她想法子叫三殿下将他骗进宫,在泰安殿旁哀求他带自己出去。她在手掌中刻字,在司马门前拦住他又一次求他救自己。现在他终于将她救出来了,她却已无半点欢喜,淡漠的近乎呆滞的神情,似乎再不稀罕他的恩情,甚至一副随他处置的样子。

    他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至司马门,遇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赵顺和徐恒。

    “属下不放心,便在此处等候大将军。”赵顺道。

    “不用挂心,你们回去吧。”陆靖勋道,目光一偏看见赵顺旁边的徐恒,骑在马上,苍白着脸色,目光默默地投向车窗里面,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便冲徐恒说道,“近日来,大家心气都不顺,你无需再去找魏辽,以后他自会知道你的难处。”

    徐恒回过神,冲陆靖勋点点头:“叫大将军费心了,属下明白。”

    赵顺道:“大将军先行,我们待雨停了再走。魏辽那边的事,大将军放心,属下自会好生相劝。”

    “嗯。”陆靖勋应了一声,便与他们辞别。

    马车使出宫门,郦阳的长街,应在蒙蒙雨雾中,铺陈在眼前。偶有雨滴斜斜地打进来,落在昭儿的脸上,清洌洌的。

    进了陆府,韩升见昭儿被接了回来,着实吃了一惊,忙打发人进去叫银霜出来。

    终于又回到这里了。昭儿眯起眼睛,望着府里熟悉的石子路。什么都没有变,可她却再不似往昔。她并不叫人引领,自己慢慢走了进去。陆靖勋在后面跟着,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姑娘!”银霜悲喜交集地迎了出来,忙扶住昭儿,“姑娘可算是回来了,银霜日日等着姑娘回来呢,银霜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银霜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话,却不见昭儿回应一声,她只道昭儿是心思疲累,哪里知道昭儿已经说不出话了。

    昭儿回房,见到一应摆设皆如从前,丝毫不曾改动。

    “奴婢日日打理呢,就知道姑娘不久便回来。”

    昭儿又咳了起来,银霜忙去倒茶,回身却见昭儿已经躺在床榻上了。银霜忙上前褪去昭儿身上的斗篷,又将被子打开为她盖好,这才到外面去候着。心下却不禁奇怪,想当初姑娘进宫时,是何等伤心,为何这次回来,却不见半分高兴的神色。她方才听见韩升传话说姑娘回来了,她只当这是一次多么欢喜的重逢呢,谁想却是这样。

    书房里很静,陆靖勋自回来便一直待在这里,许久都不说话。韩升在一旁侍立良久,屏息凝神,静听着吩咐。

    “郦阳可有医治宫中哑毒的?”陆靖勋忽然问道。

    韩升一怔,他从没留心过这个,只得说:“待小人去打探,应是有的。”

    陆靖勋沉默片刻又道:“她在宫里被人下了毒,嗓子毒哑了。”

    韩升心下着实吃了一惊,许久才应道,“小人立即去寻医者。”但是依旧没动,似乎陆靖勋的话还未说完。

    谁想陆靖勋摆手:“去吧。”

    “诺。”韩升这才躬身退下。

    韩升出来,先到廊子下找银霜,附在耳边低语一番。听得银霜一颗心凛凛地冒着寒气。也没有回应韩升的话,只是暗自恍然,怪不得,姑娘自进门,便一句话也不说。

    “我告知你,是要你好生服侍姑娘。你自己知道便好,勿再与旁人嚼舌根。”韩升道。

    “是,奴婢记下了。”银霜忙连连地点头。见韩升走了,想起昭儿种种遭遇,不禁黯然神伤。

    雨渐渐地停了,陆靖勋依旧坐在窗前,廊檐上的雨滴,一颗一颗温柔清冷地打落下来,好像泪珠一般。他还没去看过昭儿,他想起方才回府时,她毫无遮掩的淡漠,其中浓郁的恨意,他能感觉的到,所以他不想去看她。

    忽然有人进来传话,说赵顺求见。

    “叫他直接到书房来。”陆靖勋道。

    “诺。”

    赵顺进来,将徐恒魏辽之事略述一番,便说起昭儿之事。

    “昭儿不曾告诉将军是何人所为?”赵顺问道。

    陆靖勋摇摇头,“我问了,她不说。我料必是与元妃有关,即便不是元妃所为,也是元家人。可无凭无据,深宫里的事,我不好贸然去问。今日刚见了元妃,她却哭了一通,到底不曾问出个究竟。”他沉默片刻又道,“元府中人与元妃常有往来,她被灌了哑药,必是元家不可告人之事被她知道了。”

    赵顺道:“此事定不好再问他们,不如叫昭儿说出来。”

    “她现在说不了话,我只寻医者先医好了她的嗓子。我知道这个丫头,她若是不想说,刀子架着她都没用。”陆靖勋道。

    “究竟知道了什么,所幸不曾伤她性命。”赵顺道,“依属下看,此事八成又是元崇怀所为,大将军还记得去年,他遣人将昭儿带到黑蛟岭?”

    陆靖勋当然记得,可是若照元崇怀之前行事,这回也应该直接了结了昭儿,岂不是更干净。难道是他因想拉拢徐恒,所以留了昭儿的性命。

    “你回头见到张仁安,请他到我府上来一趟。”陆靖勋道。

    “诺。”赵顺应道。

    入夜,陆靖勋看见银霜独自在廊下坐着,便过去问道:“她在干什么。”

    “回大将军的话,姑娘回来就一直睡着,只晚饭时候,奴婢叫厨房做了一碗稀饭,方才哄着姑娘喝了,现在应是又睡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石阶。

    次日清晨,郦阳弥漫着被雨水清洗过的石板清香。张仁安骑马行在长街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马亦走得极慢。不经意间,瞧见一个人远远地亦漫不经心打马行在路上,是元士弘。

    “元公子好悠闲!”张仁安于马上作揖笑道。

    元士弘一脸倦意,被张仁安这一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笑道:“张大人何尝不是?”

    “哪里哪里,我如今倒是真羡慕元公子。朝中空了的差事,元大人只想着分派给外人,连大将军手下的徐恒将军都不放过,却将自己的儿子撇开了只管做个富贵闲人。”张仁安笑道。

    这话一出,元士弘一股火气直窜头顶,加之尴尬,脸瞬间紫涨起来,胡乱应付了几句,只说还有事,便匆匆告辞,转过街角却勒住马,许久不动,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儿。

    张仁安朝着元士弘离去的方向张望良久,暗自笑笑,继续往大将军府去。

    见了陆靖勋,一番见礼,张仁安问道:“昨日听闻赵顺说,大将军请在下来府上一叙,不知有何贵干?”

    “是昭儿的事,深宫内事我无从问起,还请张大人代为留心。不知昭儿出事那段时日,何人曾出入过扶苏宫。”陆靖勋道,见张仁安面带疑色,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元家的人可曾去过。”

    “无需将军吩咐,在下曾问过,元家人不曾去过。”张仁安道。

    “我还听闻一种说法,她应申夫人之请去长信宫小坐,回到扶苏宫时,便被人下了哑药。”陆靖勋道。

    张仁安连连摆手:“此事与申夫人无干,在下之所以吞吐不言,是因心下觉得一件事荒唐却也蹊跷,在下不好莽撞乱言。”

    “你只管说就是。”陆靖勋道。

    “下臣连日打探问询,从昭儿出了长信宫起,凡见过昭儿的宫人一一问过,只听几个黄门说,曾与昭儿追一只猫,那时见她还能说话。在下算了日子和时辰,正是申夫人请昭儿去长信宫那日,时辰约莫戌时,想是刚在长信宫用了晚膳回去。只可惜昭儿执意独自步行,并无人陪伴。”

    “追猫?”陆靖勋一怔。

    “在下也是听一个黄门说,那日他们瞧见天禄宫的殿顶上有只猫,颈上挂着一枚银锁,瞧着有趣儿,便逗弄它下来,谁知昭儿忽然跑来说那锁是自己的,黄门将猫打下来,昭儿便去追。宫人们追不上,便不知昭儿去向。下臣又从扶苏宫一个小宫娥口中得知,昭儿被申夫人叫去,一夜未归,再回来时已经是次日夜间,从此昭儿便口不能言,听闻是被灌了哑药。”张仁安道,“由此看来,正是昭儿追着那只猫时出了事,只是不知内详。还有那枚银锁,也不知其中是什么故事。”

    银锁,张仁安当然不会知道。谁也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要为了那枚银锁去疯了一样的追一只猫,谁也不会知道她的心里藏着怎样的想念和绝望。

    可终究是这枚银锁,牵引着她,径直奔向一个灾难。

    陆靖勋许久不语,脸上并未动声色。

    张仁安道:“下臣会替大将军继续留意问询。”

    陆靖勋还未应声,韩升忽然进来,要说什么却又不说,似乎是碍着张仁安在。

    “有什么事说就是了。”陆靖勋道。

    “回大将军,昭儿醒了,却一早拾掇了行囊,像是要走。”韩升道。

    陆靖勋没说话,只是心下不禁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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