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光头的药确有奇效！早上起来，腿上伤痛大减。重新换过药之后，海生和其他士兵吃过早饭在山下列队集合。光头瞟了海生一眼，没说话。不用他发令，早已懂得规矩的苦命孩子们一个个主动扛起沙包。
又是艰苦的一天，沙包还是沙包，但八趟已变成十趟。晚上回来，能够留下来的士兵已不足三十人。
一连三个月都是重复的工作，沙包重量由二百斤变成三百斤，每天的任务也提升为十六趟，幸存者只剩下二十五名。
光头的药在第八天就停止供应，但这已经足够。海生的腿伤痊愈，而且浑身力量充沛。每天都是第一个完成任务，而且主动增加了四趟额外的工作。
光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偶尔会露出一个笑容。所谓笑容，也只不过是把嘴角生硬的往两边拽拽而已。就算这样，也是十分难得的待遇。
从第四个月开始，转移到一个沿海的秘密基地。每天半天体能训练，半天技术训练。体能训练包括原来的沙包游戏和新增的水上游乐。当然这种游乐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起的。士兵们被快艇带到海中，然后被踹下船舱。一个字，就是“游”。
游泳的距离从开始的十公里调整为十五公里，然后是二十公里，后来是三十公里。最为变态的是，最后竟然演变为单手游泳，另一只手被捆在背上。游戏规则很简单，游上岸的就算合格，游不上岸的会被打捞起来，然后遣送回原单位，也就是被淘汰。
技术训练要好受得多，但并不意味着容易通过。枪械、爆破、格斗、电脑、驾驶，甚至语言、星象还有听力和视力，每一样的要求都极高，有些都达到变态的程度。举例来说，要求你在一秒钟以内判断出一根树枝上叶片的数量，或者三秒以内用两只手指活捉二十只蚂蚁。
在诸多项目里，海生一开始最为头疼的就是射击和投掷之类的。上回射击野牛的糟糕表现严重打击了自己的信心。但是在光头的激将下，海生硬着头皮进行训练，练到后来居然枪法、箭术样样精通，而且还掌握了飞镖、飞叉的使用要领，几乎出手必中。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海生后来才知道的。
各项训练要求非常严苛，第十二个月结束时，只留下最后十名幸存者，综合排名第一的正是夏海生。
这天训练完，光头孟凯对十个人说：“为其一年的训练结束了。”
大家一阵欢呼。
孟凯一摆手：“我想说的是，训练结束，但是考试刚刚开始。”
通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大家都了解孟凯是个面冷心热的汉子，对他既敬畏又感到亲切。而孟凯对残留下来的这一小撮变态分子的态度也比最开始时要柔和了许多。他们可是从一百六十个特种兵里被选拔出来的十个！
扫了众人一眼，光头说道：“你们认为这些天进行的是魔鬼训练，其实真正的魔鬼在后面。之前的训练顶多是淘汰，当然也有八个体能太差的非正常减员了，也就是嗝屁着凉了！接下来的考试我可帮不了你们任何忙，因为那是纯粹的适者生存，要么合格，要么死亡！”
大家鸦雀无声的听着。
光头又说：“你们将被带到不同的环境，单兵作战。三个月后我会派人去接你们。如果还活着，就算通过考试，你们明白吗？”
“明白！”
孟凯一皱眉，这帮小子显然还不太明白，继续说道：“毕业考试有三个难度级别可以选择，一个是难度小的，三个月后只要还活着就算完成任务，回来后升为上等兵，存活几率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六十？难度小的？”大家这才明白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十个人里面只能回来六个人。
不理会他们的惊异，孟凯面无表情的说道：“另一个是难度更加大的，环境相对恶劣，回来之后直接升为下士，存活几率百分之四十。当然，你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现在就放弃考试。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
“你们现在可以做出选择了。”
“我选难度小的。”
“我也选难度小的。”
“我想试试那个难度大的。”
……
其他九个人纷纷做出选择，有六个人选择难度小的，三个人选择难度大的，没有一人选择放弃。
一直没开口的夏海生问道：“怎么不说说第三个难度？”
光头点点头，看着海生说：“因为很久没有人选了，所以我也没说。”
“我想听听！”海生说完，大家都安静下来。
“好！那我就告诉你们。难度级别最大的叫做死亡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任务，直接升为中士，并且奖励为期十天的秘密探亲权。存活几率…不到百分之十。你接受吗？”
战士们开了锅，纷纷摇头。旁边一个人直拉海生的衣角，唯恐这个狂热分子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接受！”海生斩钉截铁的答道。中士和下士的区别对自己并没有意义。但是十天的探亲权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因为自己知道，在这个机构里，所有人的身份都已从档案里消失。在亲人和朋友的认知里，他们早已死去。没有上级的特殊批准，任何人都不可以与亲人接触。这是海生将近一年来一直挥之不去的心障。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时，都会想起爸爸妈妈和奶奶，迫切希望得到他们的消息，无比渴望能和他们相见，哪怕只是一天！所以这才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海生做出的选择引来了其他人钦佩和同情的目光，甚至带有一点遗体告别的意味。那几个士兵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是他们也非常希望自己当中能有人提出这样的挑战。海生的选择既在情理之外，也在意料之中。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身上，发散着和这些来自特种部队的士兵不一样的气息。他的狂野，他的坚毅，他的残忍，他的平静，让人感到温暖，又让人觉得害怕。这十个月的训练中，他所获得的成绩绝非偶然。如果说这十个人当中有一个会选择死亡任务的话，那一定是他！
光头孟凯心中也是一震，这个倔强而勇敢的士兵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人。他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海生，在查找哪怕一丝一毫的犹疑，在分析是否应该阻止这个优秀战士的决定。但他看到的却只是平静，像湖水一般的平静，那种面对死亡依然淡漠的平静。
光头笑了，这一次笑的很灿烂。
晚上，光头破例，和士兵们开了一个小型的party。围坐在篝火旁，十一个人吃着烤肉，喝着啤酒，尽情说笑。不像是教官和士兵，倒像是一群久别重逢的老友。大家吃着、喝着、唱着、喊着。海生的歌一如既往的跑调，但是吹出的口哨却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每一个人都知道，明天分赴各自“考场”以后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今天可能就是诀别。
看着他们的笑脸，光头既为他们担忧更为他们骄傲！作为共和国最优秀特勤人员的候选人，他们必须要接受这样的考验，就像自己十九年前那样。
还记得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月明星稀，自己也和这些孩子一样，意气风发的接受了考核任务。那时，自己选择的是存活几率百分之四十的考验。九死一生之后，在后来的战斗中又经历了无数难以想象的磨练，这才成为特勤九局的特训处长。
同一批通过考试的战友，除了自己以外现在还活着的仅剩一人，就是那个把海生带来的平头老刘，如今的特勤二处处长。那时，也有一个人选择了海生这样的死亡任务。长期以来，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偶像，也是特勤九局前任局长。可惜前年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失踪了。一想起他的名字，孟凯的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尽管他是自己的情敌，而且最终俘获了现任局长卢秀柯的芳心。但是自己输得心服口服，而且也曾为他俩的相互爱慕而深深祝福。可是现在，他却杳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把瓶中的啤酒一气喝完，孟凯望着天上的明月在心中呼喊：“郑明铎！你个老小子！你还活着吗？你听得见我孟凯说话吗？你到底在哪里？”
一个士兵看出孟凯的神色有异，问道：“教官，想什么呢？是不是有心事？”
光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骂道：“就许你们有心事，不许我有想法吗？”
“想女朋友了吧？嘻嘻。”
孟凯作势要打，那个士兵乖巧的躲开。
另一个士兵接着酒劲儿说道：“教官，给我们讲讲你的罗曼史吧！我们都想听。”
孟凯气得把手上的肉串向他扔去，故意虎着脸骂道：“你个兔崽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无论大家如何起哄，孟凯就是不上道，最后心生一计转开话题说道：“你们也别为难我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老孟允许你们说一句关于我的真心评价。无论是好是坏，我都绝对不会见怪，你们看好不好？”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哥几个偷着乐，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像是早已商量好的那样一齐大声喊出了一句让孟凯后悔不已的话：
“孟…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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