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白边境二十公里处，暗沉的夜空被一团刺目的橘红色火球撕裂。
一架飞机庞大而扭曲的残骸如同垂死的巨兽，深深嵌入冻土。
火焰仍在机体断口处冒出，浓密的黑烟翻滚升腾，将黎明前的微光彻底吞噬。
刺鼻的航空燃油味、烧焦的金属和某种更令人心悸的糊味混杂在冰冷的空气中
尚未完全焚毁的尾翼斜插在地，上面“RA-96022”的标识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见。
这是一架伊尔-96-300PU，娥国总统的专机。
当然，由于诺维科夫已经“死”在了华盛顿，这一次娥国人民失去的只是他们总统的“尸体”。
以及随着专机一起返回莫斯科的娥国代表团成员。
低沉的轰鸣声撕破烟雾，数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在飞机残骸附近的上空盘旋。
几架米-171运输直升机粗暴地降落在相对平坦的焦土上，旋翼卷起漫天烟尘与未烬的火星。
舱门打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娥国士兵从直升机上下来，迅速以残骸为中心散开。
冰冷的枪口指向外围的黑暗林地，建立起第一道封锁线。
天际线处，更多的直升机黑影和地面车队卷起的烟尘长龙，正朝着这片死亡之地疾驰而来。
“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幸存者！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一名肩章上沾着烟灰的少校军官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焦土和直升机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
不远处，一个穿着制式迷彩服、却故意敞开衣领露出经典蓝白海魂衫内衬的老兵，用靴尖踢了踢脚下扭曲变形的金属板。
他弯腰捡起一块边缘锐利、布满狰狞贯穿圆孔的机身碎片，像掂量战利品般在手里抛了抛。
然后朝着军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扯着嗓子喊，语气里满是见惯生死的惫懒。
“头儿，你觉得这种情况会有幸存者？”
这明显是被导弹的近炸战斗部击中的，飞机很可能在空中就发生了爆炸。
幸存者？
能不能找到完整的尸体碎片都不一定。
少校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老兵，抬腿作势欲踹。
“闭嘴，这个白痴！你特么眼睛让伏特加泡瞎了？看看这犁出来的几百米的沟！”
他手指着地面上那道深深嵌入冻土的滑行轨迹，声音因愤怒和某种压抑的恐惧而发颤。
“真要在空中就炸碎了，碎片能散落在几十公里的范围内！这是总统的专机！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滚去干活！”
老兵油子看到上司发火，有些夸张的缩了缩脖子，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开干活。
时间在浓烟与焦臭中一分一秒流逝，增援的士兵和车辆陆续抵达，探照灯的光柱在废墟和荒野中交叉扫射。
搜索范围不断扩大，呼喊声、金属切割声、挖掘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除了零星散落的、被烈焰熏烤得面目全非的残肢断臂和扭曲的金属碎片，以及越来越多被标识出来的、属于机上人员的个人物品，有价值的发现几乎没有。
最初的、近乎命令式的搜寻指令，渐渐被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沉默所取代。
……
艾丽克斯面无表情的看着新闻画面，荧幕的冷光映在她灰蓝色的瞳孔里。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跟卡嘉的最后一次见面。
‘老女人，你自己小心一点……！’
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已经多久没有这种失去朋友的感觉了？
虽然，两人互相利用的时候更多。
但能让她给出一些信任的人，整个世界都没有几个。
“沃舍夫斯基！”
艾丽克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家伙竟然连诺维科夫的“遗体”都不放过。
是谨慎过头？
还是……卡嘉身边，或者说整个代表团，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连运送“遗体”的专机都成了必须清除的目标？
她迅速甩开无用的猜测，指尖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开始查询自己私人飞机的位置？
很好。
艾丽克斯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了一瞬。
她的飞机已经到了圣彼得堡的空域，正在进行备降。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当沃舍夫斯基自以为稳操胜券，在莫斯科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新时代”时，圣彼得堡的机场舱门打开。
一个“死而复生”的诺维科夫走下舷梯……那位民族主义谠魁首脸上的表情……
“呵……”艾丽克斯轻轻哼了一声，“一定很精彩。”
……
莫斯科，沃舍夫斯基的私人庄园，送走最后一批带着谄媚笑容的访客，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杜马即将举行大选的风声已经放了出去，他这位民族主义谠的领袖，俨然已是克里姆林宫新主人的最热门人选。
无数投机者蜂拥而至，试图在这艘看似即将起航的权力巨舰上抢占一席之地。
然而，此刻书房内的沃舍夫斯基，脸上毫无志得意满的神采，只有压抑不住的震怒。
他举着电话焦躁地踱步，昂贵的波斯地毯被踩出凌乱的痕迹，最终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莫斯科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城市。
“马卡洛夫，你做的太过分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鲍里斯，注意你的语气，不要觉得你马上就是娥国总统了，就能对我大呼小叫。”
沃舍夫斯基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他的语调更高。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用导弹攻击总统专机，诺维科夫已经死了，上面至少有几十个无辜的人。”
“无辜？”马卡洛夫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
仿佛在说，‘策划核战争时，你怎么不谈谈无辜？现在倒装起圣人了？’
沃舍夫斯基没有理会对方的奚落，沉声说道，“现在做这种事就是节外生枝！愚蠢透顶！”
“你知不知道这会引来多少麻烦？国际调查？内部清查？我们……”
“麻烦？”马卡洛夫粗暴地打断他。
“鲍里斯，你以为炸掉几枚核弹，再把黑锅扣在死人头上，你就赢了？天真！”
沃舍夫斯基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脑：“你……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书房外的人偷听。
“那个代表团中有我的人，他告诉我在诺维科夫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哪怕是尸体都是卡嘉.佩楚科维奇亲自检查的。”
沃舍夫斯基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
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窗框，“你……你是说……诺维科夫……可能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如果诺维科夫没死……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叛国。
“很难说，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如果专机降落在莫斯科，他真的从机舱里走出来，那我们所做的都成了笑话。”
马卡洛夫的很少的有了一些凝重，这件事他计划了至少两年，绝对不容有失。
诺维科夫的生死不明。
核弹并没有按照预想的在目标位置爆炸，
还有奥洛夫那个老混蛋，现在竟然也没了消息。
坏消息似乎一个接着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敏感时刻，暴露自己的一些底牌。
“总之，我们不能赌，必须保证诺维科夫真正的死亡。”
沃舍夫斯基沉默不语，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当马卡洛夫说服了他，就只能一条路走下去。
“我的人已经收集了不少的生物样本，目前正在检测。”
沃舍夫斯基，这个有可能入主克里姆林宫的精英，危机感突然爆棚，他抬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马卡洛夫，我们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