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知悉
“有什么事,你给他好好陪个罪就是了。这一回你是没看到,他当时听说你从山崖上跳下去了,那副表情。如果没有魏先生劈晕他,说不定真的一怒为红颜,就把那些降卒给坑杀了。”
我长叹一声,马背上不方便讲话,也只好就这样了。到了驻地再说。
这一路走得却很慢,盖因到了一处大的县城,哥一定会进城。
有人先行打点,加上这几个月的造势以及战事上的胜利,到哥进城的时候,总是城德高望重的长者率众出迎,献上三牲,说些‘殿下身披坚执锐’的话。然后进了城再安民告示。于是这一路比预计的花去的时间要多。不过好赶去与老爷、姐姐他们汇合,时间上还是很富裕的。
而那日到了驻地,我的房间和五哥挨着,我便小声告诉他:“五哥,我真的没辙了。”
他挠头,“什么问题能这么严重?”
“其实,其实我对哥只有兄妹之情。一直都是他误会了。”
五哥的表情从迷茫到疑惑,嘴张开半日没合上,“啊?误会了?”
我点头,“我解释过了,可是一次两次他都不信。他还说,要去找老爷提亲了,我怎么办啊?”
五哥半日才说:“你有喜欢的人?”
“有。”五哥同妍芷是自己结识然后相守的,所以我觉得我说给他听,他能明白。
“什么人啊?比殿下本事还大?”
“你别管是什么人了。”其实我知道五哥也不可能帮到我什么,但是倾述一下总是好的。
五哥撑着头,靠窗坐着,后抬起头,困难地说:“十一,小孩儿时候的喜欢,也许并不是你所认为的。事已至此,你就死了这份心。很多人,盲婚哑嫁也未必不幸福。如果你执着于心头的感受,只能是伤人伤己。”
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我们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有的时候是需要想想家人。
“好了,不要再想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哥到了每一处地方,都会去拜访贤达,隐士。每夜也有宴会,官眷也来相邀,我一概不出席,只自己房里用饭。吃过了就附近走走。听说姬瑶倒是一改常态,席间同那些官太太都能有说有笑的。
我没有去想小柳现情况怎样?他的伤崖底已经逐渐好转,现有四哥,又有那么多好药材,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我跟他,终究是擦肩而过罢了。
这一晚,离目的地只有三天的路程了。我晚间沐浴过后,披散着头坐着秋千上看星星。宿当地原任知府的府上,他家的丫头很殷勤的服侍着。
忽然跑来个小药童,脑袋半月门外一闪,我认得,是四哥军的药童,叫邱锐。
邱锐看到我,用眼示意他是来找我的。这里是内宅,按说他是进不来的。
“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我打小丫头过去。
结果邱锐带来的消息令我大吃一惊,他说小柳本来喝药,突然狂吐不止,从床上仆倒地。他已经让其他人去通知赴宴的四哥了。现是受小柳之托,说想见我一面。
“十一小姐,我看柳侍卫的样子好吓人啊。不像是得病,倒像是毒的迹象。所以我才冒险翻墙进来。一会儿有事,十一小姐你可要救我啊。”
下毒?谁会对小柳下毒,他从来都与人为善。
“不会,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虽然是这样说,但终究不放心,于是匆匆跟他往四哥住的小院去。小柳和另外几个重要的受伤将校都是由四哥亲自带着的。不过那几人都伤愈归队了,只有小柳内伤比较重,还跟着四哥。
我跑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昏昏睡着,面色不是太好。地上倒的确是刚收拾过的样子。
“小柳,小柳”我坐床边,俯身轻唤。没动静,我忍不住伸手推他。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睁开眼,“十一小姐?”
“听说你狂吐不止,我过来看你。”
“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那样。不过,你不该过来的。”
我看他头上直冒冷汗,抽出手绢替他擦汗,“四哥这里的人”这些人是军的,四哥并没有带人到军来。所以,也许其真有不能信任的。可是,什么人有理由对小柳下手呢。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小柳躺床上,虚弱的问。
“不是你让人”我话没说完,看小柳神色有异,“殿、殿下?”
是哥站门口,也不知道站多久了。我居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黑黝黝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然后转向小柳:“不是听说你日渐好了,怎么又这样?”
哥回来了,而四哥没有。
这是别人给我挖的坑,并不高明的一个坑,不过关心则乱,我跳下来了。
我站起来:“哥,你也来看小柳?”心头却疑惑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我刚才是很自然的坐小柳床头,然后摸他的脉,给他擦冷汗。
他缓缓点下头,后槽牙咬得死紧,微微鼓起,然后平平开口:“是啊,席上多喝了几杯,出来散散,走到附近,就过来看看。你要回去了么?”
“嗯。”我走到门口,哥身后并没有随从跟着,这个不太对。按说,他上哪都会有人跟着,何况是喝了酒。
“那我们回去,叫老四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动手脚。夜,照看好小柳。”
“是。”从暗处冒出个人来,一身暗色衣服。我不曾见过,这就是传说的暗卫?
哥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走,他的手跟铁钳一样钳我手上。好,一些下属走近了,他缓下脚步,对着拜伏的人说声‘平身’,然后以近于散步的姿态继续拖着我前行,直到进了他住的院落。
这里,自然比别处奢华精致些,不过此刻我没心思打量摆设。
“哥”
他背对着我,推开窗户大口大口的呼气,“你这么晚了一个人跑过去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么?不知道这样被人知道会有闲话传出去?”
他这是,要假装不知道?
我可以顺着他的意思,就当做没有这回事,然后回去待嫁。
可是,我不想对所有人不真诚,“哥,我”我的嘴猛地被突然转身的他堵住,他的吻很是激烈,始终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一放开我,他又转过身去,“很晚了,你回去。”
“我”
“来人!”他突然暴吼一声,外头看到他拉着我回来,回避外的人战战兢兢出现门口,“殿下”
“送十一小姐回去!”
“是。”
我只好转身跟着打灯笼的人往住处走。
躺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行,我不能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一生。我下床穿衣出去,巡夜的人问我:“十一小姐,这会儿二门都关了,您还要出去。”
“嗯,把门开开。”
巡夜的婆子去叫起人给我开门,还要送我过去。我回绝了,只要了她递到身前的灯笼。我自己提着重又走到哥院外。
守门的人看到我,“十、十一小姐,您怎么这么晚又过来了?”
“我找哥有事。”
他站门口,不让开,“十一小姐,都这么晚了,殿下休息了。您有事明儿再来好么?”
我想了想,是,不必急这一时,白日说也是一样。举步要走,忽然听到哥屋里什么东西掉地上摔碎了,像是酒瓶。
而守门的还是守着不动,我奇怪,里头难道还有别人?
“殿下,我是姬瑶、姬瑶,你看清楚。”姬瑶的声音里有着凄楚。可是她怎么会这个时候还哥房里?
再然后我听到一声裂帛的声音。
不能再听了,我转身疾走。
走到半路,碰上边走边系衣扣的五哥:“你怎么都快入了还往这边跑?”
我拉拉他的袖子,“我们回去。”
我把今晚生的事统统告诉五哥,他站起身走了几步,“你说殿下已经知道了?”
“嗯,看他的表现应该是知道了。”
“肯定是姬瑶干的,她可真厉害,就这么趁机上了殿下的床。”
我想到那个酒瓶,还有那声凄楚的‘我是姬瑶’,摇摇头,“她一个大家小姐,想当的是皇后,不会这么不自爱。”她恐怕是看到什么动静都没有,所以去看个究竟。而哥我走后,也许一直喝闷酒。
简直是一团乱麻啊!
我撑着头,“五哥,算了,明日再说。”
五哥忽然扯着嘴角一笑,“我让人告诉姬少康去,叫他知道,他休养期间,他的宝贝妹子都做了什么。”
想到姬少康,我拉住五哥,“算了,你现告诉他,又能怎样,那边已经”他是兄长也不能这个时候闯进去。
“五哥,你帮我留意一下四哥那里。人家既然能他院里下毒害小柳,当然也能害到四哥。”
“你不如直接叫我帮你保护小柳。”五哥没好气的说,“干嘛不让告诉姬少康?他总不能没有表示,这个时候,殿下必定是会恼羞成怒的。这可是打击姬家的好机会,也让人知道姬瑶干了什么好事。”
“我跟姬少康,也算患难之交。这事,他迟早会知道的。咱们别当这个恶人了。”
“我又不会让人知道是我干的。”他看着我,我拧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好,看你的患难之交份上。”
姬瑶一夜未归,有些人自然是瞒不住的,譬如府里巡夜的人,还有姬瑶自己的身边人。无论她以后如何尊贵,这样的事被闹出来,也会是一生的污点。
可是,我一点都不同情她。她先是下药害小柳,虽然不至于致命。接着又引哥来撞破我和小柳相处,再次把他推向危险。如果她出事,我只会称快。我从来就不是一味善良的。可是,她怎么都是姬少康的妹妹。冲着这一点,这一次我不把事情做绝。
次日,五哥告诉我看到姬少康找哥去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哥的大本营,他当着迎出来的众人,当众宣布了与姬瑶的婚事,婚期就定年后。
众人一阵错愕后,欢声雷动。还有人点燃了鞭炮。
马车里被轻纱和珠帘掩着的姐姐,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头低下去看子珏的小脸。
哥下马,大步过去,掀开帘子,往里看着他目前唯一的孩子,“子珏,父王回来了。”
老爷原本满脸的喜气洋洋,被定格脸上。好他老江湖了,立时便堆上了笑脸向一旁被人围着恭喜的姬将军道喜。姬将军是大战时分兵西线御敌,先我们一步回来。而陈将军依然驻扎南线,与姬将军还有哥的亲军互为犄角倚护。
这几个月,姬将军和陈家军都有损伤,哥直接掌控的军队也有损失,但却不断展壮大,兵源很足。
欢迎大会后,大家各回各家。
一到家,关上大门,老爷的脸就垮下来了,问四哥五哥:“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娘子临时换成姬家的丫头了?”
娘子?
大嫂悄声告诉我,哥其实信已经向老爷提亲了,还说回来以后再正式登门求娶。家里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及笄礼,并暗地里准备嫁妆。
四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五哥愤然道:“姬瑶使手段,这才”他也不好大庭广众的宣扬别人私事。
老爷瞪着我:“手段?我怎么记得我这小女儿,几岁的时候就能哄的人团团转了。你防不住她?姬家那样的军功世家,拿刀拿枪是厉害,宅斗可没你从小耳濡目染学得多。”
我一直以为我隐藏得挺好呢。
“有些事,防不胜防。”我喃喃的说。
“老爷,你就别怪十一了,有些事,姬瑶做得出来,十一她还真的做不出来。”五哥旁边替我说话。
老爷转向五哥,目光由疑惑到了然,“哼!姬家好家教啊!比我这商贾都不如。”他说完拂袖而去。
其实,凭良心说,哥和姬瑶,责任不能全算姬瑶头上,甚至大半该落哥头上。这就是女子的悲哀,人们只会去怪责女子,却不会责备男方。
我也回房去,大嫂怕我难受,也没多说什么,还使个眼色给小丫头,然后拉着我,“来,先陪大嫂坐坐。”
我很想回屋去,于是问:“我屋里有什么不能给我看见的?”
“有一些东西,本来是置办的嫁妆,我就直接搁你的屋里了。”
“着喜字?”
“还没有,那么招摇做什么。”
“那就别搬了,到我屋里就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