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晚上开始，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就摆在李成伟面前。
李成伟年龄不大，但在黑龙监狱，却算是个资深的“前辈”，而且混得相当不错。
十八那年，正赶上监狱招收协jǐng，高中毕业的他义无反顾地报了名，结果就录取了。
勤快、懂事、谨慎、低调的李成伟，得到了上一任监狱长的赏识，给他安排在了一个重要的工作岗位――监狱财务室，做的工作是保卫，有的时候也兼跑腿的角sè。在这个过程中，李成伟从一个高中生，自修成为本科，财务管理专业。
六年前，张大成调到黑龙当副监狱长。
一年后，上边下来一纸命令，李成伟变成了黑龙监狱正式的狱jǐng。在这个命令下来后不到半年，宁满楼来黑龙任监狱长。
很快，李成伟就进入宁满楼的视线，经过一年的考察，成为了他的心腹。逐渐的，李成伟开始接触到监狱财务管理的核心，甚至是宁满楼个人的核心。但他做人很谨慎，所有这些，都深深埋在自己的心里，不会对任何人讲半个字。
这么多年下来，总体上说过得还算愉快，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除了得到了更多的金钱，在政治上并无太大建树，五年的兢兢业业辛辛苦苦，也不过是当上了一个财务室副主任而已。
当昨天晚上有人找到他，给他出了那道选择题时，他真的犯了难。一边是现在的财，一边是将来的权，要选哪边？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李成伟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没有权力保护的财，毕竟是不稳定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钱财成空。
人的赌博心理很奇妙。
不错，李成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走过来。但这次，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赌一赌。成了，一步登天，飞黄腾达，权财双收。输了，一败涂地，身败名裂，甚至小命难保。
晚上七点，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十分钟的电话过后，他就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自己小小的办公室里。
晚上九点十分，阿胜押着雷云鹏，来到监狱长宁满楼的办公室。
按照黑龙监狱管理规定，押解犯人，必须要有两人以上同时进行。但阿胜是监狱长的心腹，自然就不受这些规定约束。
宁满楼穿着睡衣，惬意地抽着烟，把肥壮的身体埋进宽大的椅子，两腿架在办公桌上，还不时地摇上两下。
看到他们进来，宁满楼随意地抬了抬手：“坐吧。”
雷云鹏手上戴着手铐，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阿胜站在他的身后。
一支国造五四手枪，顶在他的后脑上。
“1502号，贾进坚？”宁满楼抽了口烟问。
“是。”
“嗯，你很不错。能打残大罗汉，确实很不错。”宁满楼收起脚，在椅子上坐直身体，把烟在烟灰缸里戳灭，“我很喜欢。”
“谢谢监狱长的夸奖。”雷云鹏的语气淡的不能再淡。
“大罗汉死了。所以，我想扶持你代替大罗汉的位置。可我听阿胜说，你不同意？”宁满楼双手扶在桌子沿上，胖大的身体前倾着。
“是。”雷云鹏两手也放在桌子沿，虽然戴着手铐，但两手的手指，却在轻轻地敲击着宁满楼的办公桌。
“给我个理由。”宁满楼显得很感兴趣。
“很简单，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雷云鹏淡淡地说。
“哦？”宁满楼愣了一下，“贾进坚，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刑期是十五年有期徒刑。十五年不算久么？”
“我不会呆十五年。”雷云鹏身子也前倾着，看着宁满楼的小眼睛，“也许连十五个小时都不会。”
宁满楼定定地看着雷云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宁满楼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指着雷云鹏：“贾进坚，你这个笑话的确很好笑，简直是好笑至极。”
“宁满楼，这不是笑话，而是事实。”雷云鹏仍然很淡定，“我这个人很重承诺，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贾进坚，我承认，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实力高强的犯人。我也承认，我很欣赏你，很看重你。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的一切。”宁满楼的脸上突然带上了一层杀机，声音变得yīn冷，“在黑龙，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但你是新来的，我原谅你一次。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个说法。”
“宁满楼，我为什么要给你个说法？”雷云鹏淡淡地说着，目光仍然盯着宁满楼的眼睛，“难道因为你贪污、受贿、私自处死犯人、参与赌博、私自扣押犯人的申诉状？难道因为你为了敛财，把这些做得无比出sè？”
“啪！”
“贾进坚！”宁满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两手支在办公桌上，身子更加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雷云鹏，“你是故意在激怒我么？你要知道，激怒了我，对你不会有任何的、一丝一毫的好处！”
“呵呵，宁满楼，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你是黑龙监狱真正的老大。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在你眼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的该死的犯人。”
雷云鹏反而靠在椅子背上，头向后仰，顶的阿胜的手枪也往后移动，语气仍然平静：“但是，别人怕你，我不怕。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贪污了八百九十万、受贿一千二百六十万、参与赌博三千二百多万、私自直接处死犯人二十六人、间接处死犯人三十三人、压下过七十多人几百封申诉书的罪大恶极的犯人，一个真正该死的犯人。”
“你！”宁满楼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看着雷云鹏好一会儿，手轻微地颤抖着拿起桌上的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坐在椅子上。
“贾进坚，你知道的太多了。”宁满楼夹着烟的手不再颤抖，眼睛里已满是杀机，目光灼灼地盯着雷云鹏，“你所说的这些，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数额，而你竟然比我还清楚。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但你知道了，所以，你将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刚才你说得很对，你不会在黑龙呆得很久，甚至连十五分钟，不，连十五秒钟都不会有。”
说完后，宁满楼站起来，再次居高临下地看着雷云鹏。看了足有五六秒钟，他把烟狠狠地戳严在烟灰缸里，冷声说：
“阿胜，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