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两个菜团子
思睿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互动中的二伯和二伯母，若果情感是有颜色的话，那么此时宋禄海和杨艳秋之间就是氤氲着粉红色，甜蜜而美好，与初尝爱情的小儿女之间毫无差别。
爱情从来就是恒久远的，不曾改变，改变的永远是而已。
宋景峰和宋景岩兄弟俩对自己父母的恩爱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己的父亲经常会玩点小浪漫，而母亲更是从来都不在他们面前掩饰自己对丈夫的欢喜，在中年人中，这一对算是比较“大胆”的了。
可是现在小妹就坐在一旁，这俩位就旁若无人的恩爱着，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妹妹可还小呢，而且这些菜色实在不为他们所喜欢，想来小妹也不会喜欢吧。
兄弟俩个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期望父母注意这个似乎被他们遗忘的角落。
可惜宋禄海夫妇俩实在没心思搭理，口中的食物或许显得有些油腻，却让他们吃得很有满足感，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拆骨肉，手掰肝......很快，菜品一个接一个的被穿着对襟短袄做乡村姑娘打扮的服务生端了上来，都是满满的一大盘，菜码很大，量也很足，这就是农家菜的特点，透着质朴，实惠。
即便宋景峰和宋景宇有些不屑于这些食物，可是看着高高隆起的菜盘，竟有了些食欲，而且确实到了饭点，男孩子正在长身体，食量大，肚子已经是在咕噜的叫了，竟和那道杀猪烩菜的冒泡声有些契合。
再抬眼瞧瞧一旁玲珑如玉人一般的小妹，人家已经动筷子了，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难道真的很好吃？
兄弟俩同时动筷，尝试性的一齐吃了一口。味道有点重，有点腻，可是并不排斥，也没有想象中恶心的感觉；吞进了肚中，暖暖的，有种踏实的感觉，很满足，很舒适，连原本屋子里弥漫的荤味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宋景峰咧嘴笑了，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开动吧宋二哥吃饭一向很快，而且气势很足，大开大合，筷子的挥动频率明显是最高的。
一边吃还一边点头，真是越吃越香，这些大锅炖大锅煮的食物，还真是和他胃口
宋景岩就文雅的多了。虽然这些口味较重的菜叫他也很有食欲，但还是吃得很文雅，不紧不慢的，还不忘给一边的思睿夹菜。没办法思睿终究还是个子有些小，而桌子却不是带转盘的。
思睿笑眯眯的受着，三哥总是这么细心，只要她的眼睛在哪个餐盘上多停留几秒，立马就会有双筷子伸过去然后再带着她想吃的回来放在她的餐盘上。
不同于往日的茅台、五粮液，宋禄海只要了二两小勺，散装酒，饭店又在其中泡了蛇蝎、枸杞、人参，酒色淡黄，口感辛辣霸道，酒劲儿十足。
宋禄海抿了口杯中的酒，舌尖的辛辣让他忍不住“啧啧”出声，似乎也仅有如此才能喝出这杯中小烧的劲道。这就有些上头，即便宋禄海的酒量很好，仍旧忍不住气血上涌，面色发红，倒显得红光满面。
“想当年下乡插队，下了火车，上汽车，下了汽车又上驴车，颠颠簸簸，不知行了多少路，最后扎根农村，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呵呵，那日子苦啊”，见吃得差不多了，宋禄海撂下筷子品酌着往日没有机会喝得酒，慢悠悠的说道。
听到父亲言语，正伸出大手准备向最后一块手掰肝发起攻击的宋景峰听到父亲说话，不得不将手转个方向又放回到桌上，眼中闪烁着可惜和幽怨。父亲，这都是老生常谈了，说这些做什么？
再苦，还能挨饿吗？
连向来乖巧的宋景岩也是眼露无奈之色，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兄弟俩并没有像时下的年轻人那样，有所不满或不耐就随意插话反驳，因为认真倾听是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
思睿则是眼露好奇，对于“苦”字，她没有丝毫的置疑，因为即便是社会高速发展、南北大交流的今天，仍然有人挨饿受冻，何况是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年代。她只是好奇那个年代的情形是怎样的，也好奇二伯二伯母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由“**战友”转变成“**伴侣”的。
看着儿子们不以为意的神情，宋禄海瞧在了眼中，也不在意，他们从小成长的境遇实在是太好了，说他们是含着金汤勺的一点也不夸张，没经历过，不能理解和想象实在正常。而看着侄女好奇的眼光，宋禄海又觉得很有意思，小女生的想法他不可能明白，不过那在他和妻子之间游移的目光也太明显了吧？
“下去的时候是带着粮食的，一人百十斤，那时候女同学还好，男同学食量大干活也多，吃了几个月就见底了，可是新的粮食还没下，你们说怎么办？”
“不能买吗？”
“供销社是有，可没有工分，没有粮票那什么买？那时候生产队里的余粮根本就没有。那时候也没有副食，蔬菜也少，有时候冬天里嚼嚼萝卜干咸菜就不错了，荤腥更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肚子里没油水，咕噜咕噜的叫是常事，呵呵，没有侥幸，只有饿肚子开始的时候还不懂，天天米饭，后来掺了小米，再后来就是小茬子掺了糠，干涩的直喇嗓子，可是没办法，就这样还是经常晚上饿得睡不着觉。
哦，对了，那时候我们睡得很早，不是为了省灯油，而是睡晚了，就更饿了。”
宋禄海笑呵呵的说着，就像在讲故事。
“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甚至要步行十几公里到县城去讨饭”，杨艳秋在一旁笑眯眯的接道，夫妻俩的表情如出一辙，无不是微笑中带着点怀念，竟没有丝毫的怨怼。
思睿满脸的不敢置信，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俊逸儒雅的二伯和美艳迷人的二伯母曾经是“丐帮”中的成员
宋景峰和宋景岩的表情更是标准的瞠目结舌
“那时候一年到头就盼着过春节，因为那天生产队会杀头猪，然后大锅菜里就会浮上一层淡淡油，香得不得了。如果运气好，还能捞到两块肉片或是猪杂碎，那能美上好几天。”
思睿有些理解为没什么吃惯山珍海味的二伯二伯母会对相对粗糙简单油腻的农家菜如此喜爱了，吃得时候更是满脸幸福与回味。因为这其中有着他们下乡十年间，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所期盼过的味道。
没有挨过饿的人，很难理解食物的珍贵。当年思睿勤工俭学的时候，到月底就捉襟见肘，饭也吃不起，一天就靠两个馒头或者方便面充饥，她也多想大口菜，大口肉的吃着。
“别不信，那个年代就那样，物资匮乏，山区里也更苦些”，杨艳秋满意的看着孩子们震惊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道，“我记得，有一天村支书的家里还出了贼。”
“出了贼？”这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人饿急眼了，到村支书家里去偷东西吧？宋景峰几个听得一头雾水。
宋禄海一听也笑了出来，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没错，就是‘起了贼’，不过这贼还是他家里的。那天村支书家的婶子早上起来就闹上了，因为她发现她前一天晚上放在锅里的两个菜团子不见了。满屋满院子的找，也没找到，在屋里气得呜呜直哭，直骂是哪个天杀的给偷吃了，因为那是她给小孙子留得午餐，孩子要到镇子上去上学，路途远中午就不能赶回来吃饭，所以自带午餐。可是后来看村支书支支吾吾的样子，才知道，居然是支书半夜起来饿得不行了，就把孙子的菜团子给吃了。气得婶子提着扫帚扬言要杀了他，连孙子的饭也偷吃村支书心里内疚也不敢还手，只得红着脸躲出了家门。”
“扑哧”，思睿和景峰景岩全笑喷了，这什么爷爷啊，连老伴给孙子的午餐也给偷吃了。
不过笑过之后也觉心酸，换个方向想一下，这个爷爷得多饿，多难受，才能对孙子的菜团子下手？
“那后来呢？那个孩子的午餐怎么解决？”思睿问道。
“没解决。”
“没解决？”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解决。那个时候，粮食都是按人头供应的，每家每户就那么多。他家人口多，男孩子还多，都不够吃，婶子还弄了个小秤，每天都是按量要的，根本没有结余，那孩子只能挨饿。”
宋景峰宋景岩的脸上不再是不以为意的神情，包间里也有一阵的压抑。
“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能珍惜你们所拥有的。还有景峰，你今年就要去参军了，在部队里不比家里，你三叔也不会拍人特意照顾你，以后不会再有精炒的饭菜，希望你能喜欢上大锅菜。”宋禄海道。
宋景峰脸上的表情有些垮，但也知道不可避免，只得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点头。
ＰＳ：再过４个小时就得起身上课去了，哇呀呀呀．．．真是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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