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你不要命了？！”
“喝这么多酒作甚？”
“不能在喝了！”
面对朱晋的‘责怪’，老洪头没有回应，而是如同受伤的虎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
那双往日里透露着野性的双眸，此刻也暗淡了下来，并且逐渐变的通红。
啪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
十年未曾落泪的老爷子，今日再也抑制不住。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不断落地。
朱晋慌了。
自从他认识洪老爷子以来，别说见他哭了，就算唉声叹气的模样也从未见过。
在朱晋眼中，老洪头一直都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存在。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有人欺辱你？”
朱晋的眼神瞬间冰冷透骨！
老洪头待他如至亲，若是有人胆敢欺辱……
“十年前，咱大孙子没了，咱老伴也没了……”
“如今，咱儿子也没了……”
“咱儿子没了啊！”
极致悲恸的声音响起。
老爷子的眼泪开始泛红。
那是血泪！
“咱倾注了所有心血，从小培养到大的儿子……”
“说走就走了……”
“他娘走了，他儿子走了，他也走了，就剩下咱这孤零零的糟老头子，往后的日子，咱可咋办呐，咋办呐！”
老洪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崩溃的大哭起来。
除了小明王沉海、他前去追悼那次，从未有人见过他哭。
但就算是那次，也只是演戏罢了。
真正意义上的哭，从来没人见过。
哪怕是昨日的葬礼。
哪怕亲眼目睹他培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
哪怕他将他儿子冰冷的手放入怀中。
他都未曾在别人面前掉落一滴泪。
因为他是大明的帝王。
他是万千百姓的天。
他是汉人的英雄。
他是洪武大帝！
他不能哭！
他就是这样一位倔强的，刚强的，从不低头的老头子！
但今日，他终于撑不住了。
“老爷子。”
“节哀。”
朱晋没有多说什么。
他将双手放在了老爷子的肩膀上。
他能感觉到老爷子的极度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不是一般老人能承受得住的。
虽然老洪头不是一般人，可这股滋味，日复一日的，足以把人击垮。
朱晋很怕。
他怕老洪头在这种极致悲恸的打击下，一蹶不振。
“咱这命，苦呀！苦呀！”
朱元璋从朱晋手里拿回酒壶，继续朝嘴里灌。
这次朱晋没有阻拦。
他的心里也是酸楚不堪。
这老爷子，命的确苦。
先是大孙子夭折。
再是老伴撒手人寰。
没过几年好日子，儿子又没了。
往后余生，这苍茫大世，竟无一亲人了。
深吸口气，朱晋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深吸口气道：
“老爷子，莫悲痛！”
“亲孙子没了，老伴没了，儿子没了，不怕。”
“以后啊，你就把我当你亲孙子。”
“我给你养老送终。”
按照朱晋的想象，他这番话说完，老洪头应该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然后与他抱头痛哭。
但老洪头终究不是普通老人。
他就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嘴里灌酒。
这下子朱晋急了。
再让老爷子这么喝下去，非喝出人命不可！
情急之下，朱晋再次夺过酒壶，直接扔了出去，而后厉声道：
“老洪头！你瞧瞧你自己！还有一点往日的样子吗！”
“那个满身英雄气的老爷子哪去了？！”
“是，你儿子没了，孙子没了，老伴没了。”
“可你，不是还活着吗！”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不是吗？”
“你这副模样，你儿子，你孙子，你老伴，若是泉下有知，会心疼的啊！”
“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我八岁那年，意识模糊，死了又好像没死！等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关在棺材里！”
“我的父母应该觉得我已经死了，直接就把我葬了！”
“要不是我求生意识强烈，我就被活埋了！”
“可这还不算完！”
“使出吃奶得劲爬出来之后，我发现满山都是官兵！”
“我心想，坏了！我该不会是罪人之后吧？这群人明显是在找我！”
“就算是这种绝境，我还是逃了出来，并且活了下来！”
“遇到大起大落很正常，但必须要坚强，要活下去！你都活了一辈子了，这个肯定比我懂吧？”
砰！！！
朱晋的厉喝、怒吼、咆哮还没结束，就被一声猝不及防的酒壶落地声打断。
只见那酒壶骤然摔落，碎落满地！
同时，老洪头如遭雷劈般盯着朱晋！
那双眼眸，如猛虎，如真龙！
而那双眼眸中迸射出来的光芒，更是令人心悸不已！
“你说啥？！”
“你刚才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