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姨家的小区，已经将近傍晚五点。
唐朵不放心，再次叮嘱：“半个小时，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旁边的公园逛逛。”
郁文舟很温和地回了一句：“好，但是你要先把我的电话记上。”
唐朵讪讪地掏出手机。怎么在他面前总是犯蠢。
记了电话，又加了郁文舟的好友。唐朵偷偷把他的备注改成“债主”。
然后挥挥手，小跑着上了楼。
一进屋，就看到大姨唐丽娟站在厨房门口，指挥着姨夫盛天磊切水果。
唐朵轻声打招呼：“大姨，姨夫。”
唐丽娟看到唐朵，立刻拉下大长脸。
她一早就知道唐朵今天宿舍到期，不得不回来。所以约了贾老板过来。
她即看不惯唐朵在她面前晃，又着急拿她换钱。
一心想在儿子盛名领结婚证前，全款买下婚房。这样房产就能完全把控在自己手上，不给儿媳妇占便宜的机会。
“还知道回来。我这小庙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啊。”
唐朵这两年已经习惯了大姨的阴阳怪气、软硬不吃。
她要速战速决直奔主题，在那个油腻大叔上门前搞定一切：“大姨，我知道您最近一直操心我的婚事。”
“呵，你从小到大，让我操的心还少。我这天天公司忙，家里忙，还要操心你嫁个好人。不然都对不起你那个狠心的妈。我对你比对自己亲儿子都好。”
大姨从来不会等唐朵把一句话说完。逮住一个点就开始喋喋不休。
唐朵抓着她喘气的空隙，才插进一句话：“大姨，我的婚事您不用忙了。我和我男朋友商量了一下，准备结婚。”
唐丽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手里的扇子啪一声摔在地上：“你说什么屁话，你哪来的男朋友？你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吧。别废话，都已经定好了，贾老板一会儿就到。没得商量。”
“我们结婚，八十万的彩礼一样会给您的。”
唐丽娟冷哼一声。愿意出这么高彩礼的人可不多。贾老板已经给她发了账户的现金截图，保证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唾手可得的钱就在眼前，她才不会冒险去等不知真假的男朋友。
“呸，我为了你那八十万啊。你欠我何止八十万。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小十年。光给你操心就不止八十万。别他妈跟我废话。”
大姨夫盛天磊把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哎呀，小朵。别招你姨生气。我听你姨说了，那个贾老板人不错，虽然二婚年纪大了点，但是个老实人。女孩子过日子，就要找老实的。”
这个家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帮她说话，替她着想。唐朵心里憋屈，也只能忍着：“大姨，大姨夫。既然是我结婚，对象应该我自己定。彩礼钱一分不会少给您，每月的家用我也会按时按量交。您二老的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一定会报答。我会跟盛名哥一样，全力赡养你们的。”
大姨拍着门框嚎：“你听听，她这是咒咱们死啊。着急给咱们养老送终呢。”
平日里遇到什么事，唐朵一般都不会和大姨顶嘴。让做什么就尽量满足她。
这是第一次正面“忤逆”。以为只要答应了一样数量的彩礼，保证结婚后每月交的赡养费不变，大姨就会讲道理。
谁想到依然油盐不进，根本无法沟通。
唐朵干脆从包里掏出户口本，端正地放到桌子上：“大姨，我们已经结婚了。今天下午领的证。”
突然被打乱了计划，唐丽娟恼羞成怒：“你偷户口本，跟野男人结婚？你个小贱货，跟你妈一样不要脸。你个没爹的玩意儿。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收留你，养个白眼狼出来。”
唐朵指甲用力掐着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对，她没爹。除了她妈没人知道她爹是谁。
她妈未婚先孕，把她生下来就丢在姥姥家。外出打工，两三年回来一次。
她小时候受尽白眼，三岁才上了户口。五岁就被丢进村里的小学。
十岁时差点辍学。有个慈善基金会，正好来做宣传，选中了她。
一位叫景彧的叔叔，给包括她在内的十个孩子，提供了一对一的资助。她才得以继续求学。
十一岁时，姥姥去世，家里再没人愿意管她。母亲回来把她接走。
她以为她有家了，有妈了。结果只有半个月，她妈就把她送到大姨家暂住。
然后再次消失。一走就是十年，渺无音讯。
开始，大姨一家人对她还不错，吃穿用度只是比普通孩子差了一些。
她寄人篱下，也知道节俭。主动承担几乎所有家务，说好听的话哄大姨开心，老实本分不让大姨费心。
可是几年后，大姨的态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等到她十八岁，大姨甚至经常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她。停了她的学费和本就少得可怜的生活费。还跟她算账，让她还这些年的抚养费。
唐朵没有怨言。她已经成年了，是不能再赖在人家了。大姨养了她那么久，付出的精力和财物是要加利加息的补偿给人家的。
她平时住校，做些兼职。加上奖学金，不止能养活自己，还能每月上交一些。
她始终感恩，直到大姨强拉着她去相亲。对面的油腻大叔，她实在接受不了。
唐朵虽然长得娇小，看上去柔柔弱弱、楚楚可怜。但骨子里不是傻白甜的圣母。
大姨对她有恩情，她肯定会报答。
但大姨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亲情了。她就不会为了这层关系，豁出去自己。
底线已经够低了。
“大姨，彩礼一分不会少，三天内送到。之后，我会每月定时给您转赡养费。”唐朵狠狠心，撂下话转身就走。
“拦住她。”唐丽娟朝着丈夫大喊。
一会儿贾老板就要过来接人。她才不会让自己人才两空。
既然唐朵已经结婚了，那就拿钱来换人。不交钱，就跟贾老板走。总要捞到一个。
盛天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挡住了屋门。
唐丽娟三两步赶过来，怒气冲冲指着唐朵的鼻子：“让那个野男人立刻送彩礼过来，不然不能走。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卷铺盖就跑。我才不相信你走了还会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