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对于别人来说是珍贵的古玩,但对于张家父子来说,另有特殊的意义,不能完全以收藏市场的价值来衡量。张玺怔了怔,这比他预期的价位要低不少,但他随即就明白了李丰前辈的意思,不想占他的便宜,既然他想买下又有理由买下,只是要了一个很公平的价格。
张玺也不多啰嗦,更没有讨价还价想多付钱做没必要的事,当即点头道:“请问如何将义资奉上?”
游方:“我发十个账户到张流冰的邮箱,你把钱分别打入即可。”
这么麻烦?张玺有些意外,随即也反应过来,李丰前辈是不想让他追查个人信息,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很痛快的答道:“好,今天就办。”然后语气一转又问道:“前辈为寻峦派宗门传承之事而来,寻峦玉箴也在前辈手中,不知张玺可否当面拜见?前辈有何指点,不妨告知寻峦派诸人。”
他把话题挑明了,不是用试探猜疑的语气,直接认定李丰是为了整合寻峦派宗门传承而来,很想问问对方究竟想怎么做。
很可惜,游方也答不上来,在电话中沉吟片刻,故作高深道:“张长老既有此心,老夫就没有看错人,有心不妨身体力行,非为一己之私争名利,也为整合宗门蓄声威,勿使传承不济,勿使后人离析。……老夫的来意已转告流冰,寻峦玉箴非我之物,届时自当相还。”
说到这里,游方挂了电话,让张玺自己琢磨去吧。寻峦派如今的局面有前人的原因,但也是后人自己造成的。包旻长老近来有自立山头的意思,认为自己才能代表寻峦派的秘法传承正宗,而陆长林也有小算盘,希望将宗门产业剥离到自己名下去过小曰子。从张玺的角度恐怕要处理好这些事才能谈整合宗门,李丰前辈也许在观望他有没有这个想法与能力。
……
二百万到手,难题似乎迎刃而解,林音恨不得马上飞回家乡,却让游方与陈军还有肖瑜三个人一起拦住了。游方劝她道:“你又何必着急呢,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只要圆满完成了这个学期的教学,下个学期就能签正式的劳动合同,收入也不错,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假,你就过完这个星期再走也不迟。”
肖瑜也劝:“这里面有些事挺复杂的,你父亲虽然把公款交回去了,其它的讲究还挺多,既然钱有了,其实你去不去都帮不了什么忙,很多事也不会办,还是让陈军去吧。”
陈军自告奋勇要去湖南,他这个见过世面的老油条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林音着急赶回去确实没多大用处。游方暂时拦着林音让陈军先去也有原因,就是让陈军好好表现一番,只要搞定了未来的岳父岳母,就等于彻底修复了林音与父母的关系,将来的事嘛,就是顺理成章了!
陈军先去湖南了,林音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感谢的话不必多说,只是一再叮嘱他要多保重身体,她家乡那边的饮食口味可能吃不惯云云……
还没等林音的学校放假,湖南那边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基本上都搞定了,林修生被免于起诉,受行政降职处分,等于提前退休了,这已经是预期中最理想的结果。陈军手里有钱,也很会办事善于活动,这个未来女婿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林音在广州接到了父亲亲自打来的电话,父女两人聊了很久,都哭了。但是哭完之后林音非常振奋、非常高兴,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有点精神焕发的意思。父亲在电话里说不要让陈军耽误工作,这两天就回去吧,而林音也不用着急过来,等过年的时候,希望她和陈军一起回家。
林音终于彻底摆脱了这三年多来生活的阴影,而中山大学也放寒假了,屠苏要回家。有了上次在广州火车站的教训,这一次屠苏的父亲早早在燕京给订好了机票,让女儿坐飞机回来。小丫头有点舍不得,但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也非常高兴的收拾行李上了飞机。
其实最舍不得屠苏走的是肖瑜,她是从英国学校里偷跑出来的,寒假对她没有什么意义。屠苏一走,就少了一个平常聊天说话的好姐妹,觉得“家”中冷清了不少。
就在屠苏回燕京的第二天,陈军也回广州了,游方与他见了一面简单的问了几句情况,便没有再打扰他与林音,自己先回家了。他对环境的变化是非常敏感的,出去时没锁房间门,一进家门就知道有人来了,而且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人正在与肖瑜说话——
“这一幅画题款是董其昌的《临水观山图》,你说的那个游方,还是个挺会附庸风雅的人,出来租房子住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却挂着这样一幅画。但明显是现代人的摹品,有些细节处理的很不好,他是学考古的?看来还需要补补课。”
游方收了林音一幅画,当时没看,回来之后打开才发现是董其昌的那幅,明显比林音留在手中另一幅王时敏的画更值钱。已经收了,他就没多说什么,也没有藏着掖着,就挂在房间里。平曰读书之时,神识也能感应到室中有若隐若现的山水钟灵秀逸之气。
只听肖瑜有些不满的说道:“雪姐,你学历高眼界也高,但不要看不起人,我游方哥哥是很有本事也很有学问的。”
另一人笑了:“你这小丫头,竟然这么夸一个男生?你就这么从英国偷跑回来,和家里一声招呼都不打,被你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还自己出来租房子,与陌生人合租在一起,会把他们吓一跳。”
肖瑜:“别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另一人:“你年纪还小嘛,家世背景也不普通,还是个单身大姑娘,说不定会有人打你的坏主意。……与你同住的这个游方,有没有对你动过心思啊?这世上的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要小心点!”
肖瑜:“雪姐!你胡说什么呀,游方哥哥可不是那种人,他可稳重了,就像个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觉得他与你一定能很投缘,还想介绍给你认识呢!”
另一人:“不要和我乱开玩笑,你家里人最近在找你,你也该回去了。”
肖瑜:“招呼早就打了,我每周都会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我很好,不用担心。雪姐,求求你不要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求你了!”
另一人:“替你保密也可以,但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肖瑜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我和你讲个故事,上次我们出去吃大排档……”正在这时她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惊喜道:“雪姐,我游方哥哥回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肖瑜兴冲冲的走出房间,却只看见了游方的背影——他刚进门又转身出去了。肖瑜不解的问道:“游方哥哥,怎么刚回来又走了?”
游方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去打酱油。”
肖瑜在后面喊道:“屠苏不在,又没人做饭,买什么酱油?”
游方一边下楼一边大声回答:“哦,这样啊,那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去单位吃,顺便加个班!”
肖瑜:“游方哥哥,你说话的声音怎么不对啊,感冒了吗?”这时另一人也从房间出来走到了门口,赫然正是齐箬雪,而游方早就跑没影了。
肖瑜和齐箬雪是在英国认识的,齐箬雪毕业前那一年,肖瑜恰好在同一所学校入学读本科,两个中国女孩结识后关系一直很好。齐箬雪回国后在亨铭集团就职,也与香港的肖家有生意上的来往,认识她的家人。
这一次齐箬雪到中大办点事情,却偶遇在校园里闲逛的肖瑜,当即吓了一跳,却被肖瑜拉回家了,开玩笑说要介绍一个小伙子给她认识。却又把游方给吓了一跳,幸亏他没在家被人堵在屋里,一进门听见齐箬雪的声音就赶紧闪了。
真是祸不单行啊,刚出了小区没走多远,又接到了林音兴冲冲的电话:“游方啊,好消息!过几天谢警官要到广州来。”
游方:“啊,她来干什么?”
林音没有回答,陈军把电话接了过去,听动静似乎是换了一个地方,压低声音道:“你想一想啊,李秋平的案子,肯定需要燕京那边警方协查,而谢小仙认识李秋平,应该是参与这个案子了,到广州来出差,无非是通报情况配合调查。……刚才她在电话里没对林音说这些,但我能猜到,这个警官,还问了林音不少我的情况呢,真来了,可得小心点。”
游方觉得头老大,肖瑜把齐箬雪领回来了,他还可以躲一躲,假如谢小仙又跑到广州来了,他可是躲也躲不掉了。他对这位警官没什么坏印象,通过林音的事,谢小仙的为人其实相当不错,但在她面前,游方心里本能的有点打怵。自己有很多事情的蛛丝马迹,瞒不过这位虎视眈眈的警花,比如上次谢小仙就怀疑那位自称李丰的蒙面人就是他,只不过没点破而已。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真不错啊,以游方这种出身,最好别和六扇门的人纠缠的太紧,否则迟早是个麻烦。
更有麻烦的是陈军,在燕京的几年中,尽管陈军做事很小心,但也有三、五次瓢娼被抓的经历,虽没有什么大事交点罚款走人而已,但毕竟留下了案底记录,谢小仙真想查的话,肯定能查出来,就看这位警花这次会不会又管闲事了?按游方的推断,谢小仙顺手查陈军案底的可能姓很大,情圣同志就自求多福吧!
在这一刻,游方拿定了主意,自己先闪——回家过年。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语,“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吗?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又是一年新春佳节,还是回白马驿老家,没事帮奶奶和父亲打打酱油吧。
其实按他原先的计划,早就该离开广州了,只是为了屠苏和林音暂时留下来练剑,如今练剑之法必须要更进一步,不适合继续待在广州这一地,而屠苏和林音这半年来转变很大,游方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没有理由继续赖着不走。
只不过天天有两位美女陪着,游方哥哥叫的很亲切,有人给做饭有人给洗碗,他的小曰子过的很舒服,自己有点舍不得走而已。且不说屠苏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懂得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上的善意与恶意,小丫头已经比以前精明多了,有陈军这个江湖老油条和宋阳这种高手在附近,游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需打声招呼而已。
主意已定,他又去了宋阳的饭店,宋阳看见他笑着招呼道:“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吃饭,两位妹妹呢?”
游方拍了拍宋阳宽厚的肩头:“老宋啊,今天来和你说点事,我要回家过年,可能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如果这边有什么事,请你关照点。”
宋阳呵呵笑道:“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好了!……今天我请客,炒两个菜来几瓶酒,给你送送行。”
游方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先在小区附近转悠了一圈,确定齐箬雪的车不在这才放心的上楼,在门外先以神识查探,确定人也不在这才进屋。肖瑜很难得竟然买好了早餐,见他回来就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一起吃早餐呢。昨天你走的太急,可惜没有认识我一位朋友。”
游方装糊涂道:“什么朋友?你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吗,让人发现了?”
肖瑜:“是我在英国念书时认识的一位学长,如今也是一位大公司的高层了,还是很年轻的美女哎!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游方很感兴趣的追问:“她与你的家人熟吗?”
肖瑜:“都认识,还打过生意上的交道,去年春节我回香港过年,她还特意来看我并拜访我父母呢。”
游方突然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家人很快就会找来了。”
肖瑜一撅嘴:“雪姐已经答应我了,暂时不告诉我爸妈。”
游方摇了摇头:“她要是够朋友,可能会帮你瞒几天,但你要是等到春节还不回家,你的朋友一定会告诉你父母的,否则就是在为难她,自己想想其中的道理。”
这个道理很简单,站在朋友的角度,齐箬雪也应该将遇到肖瑜的消息告诉她的家人。毕竟一个女孩家偷跑出来几个月,是父母都会担心的要命,更何况是肖瑜这种大家出身?尽管肖瑜不知用了什么门道,每周都发邮件给父母报一声平安,却没让人查出她现在的地址,但是她的家人肯定心里没底。
齐箬雪遇到了肖瑜,却瞒下消息直到过年都不通知一声,任由肖瑜在外面胡闹与陌生人合租一起。事后如果被揭穿了,肖家人一定会责怪齐箬雪的,让她不好做人,甚至今后连生意上的交道都不好打。
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在适当的时候通知肖瑜的家人,并且私下里央求他们不要告诉肖瑜是自己透露消息的。这并不是齐箬雪守不守信用的问题,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了肖瑜好。——这种情况,游方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肖瑜不笨,而且与游方“同居”了这么久,绝对不算白混,一经提醒,自己也想清楚了,不禁发愁道:“这怎么办啊?我家人一定会找来的。”
游方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聪明的话,不如送个顺水人情,自己去找那位学姐商量一下,让她给你家里人递话,找个台阶下回家认错。你不是会演戏嘛?这一出如果演得好,回家还能少挨点批!这样包括我在内谁都能放心。”
游方又在教她演戏,这一次没说剧本,但肖瑜已经会意。游方让她主动去找齐箬雪,两人商量着演一出戏,让齐箬雪主动与肖瑜的父母联系,话应该这么说——
“我在广州碰见了你家小玉,劝她回家,小玉自己也知道错了,很害怕,不知你们会怎样怪她?……她现在的情况很好,没什么事,还在中山大学蹭课学习呢,我就是在中大遇见她的。……她想回家认错,但又求我不要告诉你们,我觉得还是应该赶紧通知你们一声。”
父母听见这种消息,第一反应肯定是很惊喜、松了一口气,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肖瑜总得回家吧?偶遇齐箬雪,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恰好也在春节之前,连游方都松了一口气,否则等哪天肖家父母突然找来更不好办。
而齐箬雪一定会答应的,这对两方面而言都是个白拣的顺水人情啊,肖家父母与肖瑜都会感谢她。
见肖瑜撅着嘴低头不语,游方语气稍重道:“三个多月了,你也该玩够了,再不回家还让父母担忧,就是不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