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寒冷天候中唯一值得人们提起兴致、爬出被窝共同参与的盛会――冬天里的唯一期待。
即使是瑞苍山这样的山区小村落也处处可见年关将近的气息。
叶盼融勒住了缰绳掀起纱帽一角一双冷锐的美目往前方打量了许久。雪已停寒冷依旧黑色的狐皮披风被风吹得张狂飞扬在她身后像一方夜幕极点得她绝色而冰冷的容颜更令人屏息失魂。那冷艳欺霜赛雪没得比拟;即使是轻便俭的男装亦无掩她的气势容貌于万一。
她似乎听到了些什么冷冷扯了下嘴角奇异地她闭上眼将双手暗藏于袖中似在冥想、似在休憩。
突地!在她所立之地的四方雪地中迅雷不及掩耳的同时飞窜出四名壮汉并在窜出的同时各自施展了独门武器一致地射向端坐黑马上那名绝丽女子。由森蓝的寒光中不难猜出刀刃上必然下了剧毒只消沾上一个血口便足以一命归阴。
叶盼融的双眼甚至没有张开只有双手一闪疾速射出四支柳叶刀并且抽出腰间的软剑挥动数朵银花闪耀每一枚暗器皆被打回原来的地方或原主的身上。
惨叫声凄绝但寒风呼啸得益加张狂没让其它声音专美于前一一淹没于狂雪疾风之中。四条生命的消逝对天地而言并不比一草一木的死亡强过多少。
美艳的少女终于睁开了眼扫视雪地上的尸体以及泛滥如泉的血液冷淡而不夹温度地自语:多可笑!这样恶贯满盈的匪徒也是流着红色的血。
飞身下马她没一丝情绪波动俐落地砍下四颗官府要的人头投入麻袋中。她原本想走了但却踌躇了会终究屈服于自己的一时心软。即使不是为了这四具尸首也该为过路人着想;放着这四具无头尸着实吓人了些!
她叹了口气开始挖坑洞。
各位爷您瞧瞧这江湖女侠叶盼融虽是为了银两而四处抓匪徒手刃之人成千上百但从未欺压过善良百姓。她只是冰冷一如她的外号‘冰叶’可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呀!上回在朱京县令大人的儿子不知死活地看上人家美丽便要上前调戏被打断一只手是那小子活该可惜却因此让县令王大人怀恨在心。他不仅吞了她应得的赏银一千两不说还派给她去抓‘联山大盗’的四名头目分明就是要她惨死在那帮匪徒手上;而好个叶盼融女侠在半个月内捣毁了‘联山’的总部与三个分部并且花了三天带回四名盗匪的头颅口沫横飞的说书人连忙传述着最近的江湖大事众人听得神往不已。
自从两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叶盼融之后沉寂已久的江湖中又有了不少新鲜事可滋平民老百姓闲聊更别说江湖上的人士为此而活络了不少。
没有人知道叶盼融是什么出身没有人知道她年纪多大、师承何人更没有人知道她武功的深浅如何因为她只与通缉犯打斗――而那些人都死了。其他蓄意挑衅的江湖人总在出手之前呆掉了――被她的冰寒冻呆或被她的美丽惊呆;何况她的行踪永远成谜。
她没有朋友没有居所更不与人来往。
出道两年多世人唯一知道的便是她与白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它便探不出什么了。她叫他师父曾经有人这么听到过。
但白煦是不可能当她师父的毕竟年纪不合、来历不合尤其是他根本不会武功。
白煦是追风山庄的二少主;而世人皆清楚开阳的追风山庄是商贾世家有财有势与江湖人士多有交流但却是不习武的。尤其白二少主自十七岁离家后一直游历于名山胜川多与文人雅士亲近二十岁那年甚至与友人一同进京赶考得到了状元之名也是唯一一个不接受封官的状元。他淡泊面潇洒地行走各地并撰写一些游志。这样忙碌的人哪来的时间收徒更别说所有与他亲近过的友人都证实白煦并不谙武功。那么世人皆不纳闷了白煦与冰叶侠女之间是何关系?
没人有胆子去问叶盼融何况她向来形踪成谜只好往白煦这边探询;可惜那位翩翩佳公子俊美温文的白公子仅是以笑应对不置一辞连他走得近些的朋友亦深感一头雾水。
如果叶盼融那一声师父叫得没错的话再加上他们师徒从未曾同行于江湖之中让人瞧见那就只有天晓得他们师徒之间会是怎么一回事了。叶盼融终年奔走于缉匪擒凶之中除了冰叶别号之外更博了个女神捕之名。这盛名还是由刑部尚书吕大人口中传出可见这外号的起源来自多么高的评价与无上的光荣。若不是大宋皇朝没有女官的前例那么叶盼融的功赎早该加封诸多御赐的名衔了。
不过看来人家冰叶女侠亦不怎么介怀除了擒拿罪犯领赏之外她从未与官府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叶盼融――正是江湖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岂是一些自诩女侠却毫无建树的武林世家娇千金们所能望其项背的?
在说书人滔滔不绝的口沫横飞中一抹黑绝冷艳的身影正飞掠过客栈外的雪地只有遗留下的串串马蹄印辉映着世人所神往的传奇
江湖人传颂着的姣美容貌此时正卸下黑纱帽坐在溪水中突出的大石块上以冰凉的水净去满脸的尘埃。
严格说来并不曾有人真正看过她的形貌为何;那张过度被渲染的美颜实则大多来自世人的无缘窥见益加认定美绝无比。
比空来风更加美上数分的容貌唯一符合世人揣测的――是永世不化的冰霜寒气。
从她七岁那年冰霜已成了她格中无法根除的本色也之所以她有了个新名字叫叶盼融。取这名字的人一番苦心不必言传自见分明只可惜唯一能令她冰霜融化的人永永远远只有那么一个不会再多亦不会再少;除他以外世人于她皆无视。
冰叶侠女独来独往不亲难近将是她终生挂在周身的招牌永不为人而融化。
掬起水泼向脸与颈拥有一张丽颜却从不曾珍视过。 甭说没让胭脂水粉关照过原本天生雪嫩的也在今年初秋追缉荒漠双霸天而在沙漠蛰伏了半个月晒伤了自己至今步入严冬仍未痊愈;再加上简便的发髻以及便于行走的布衣粗服无法呈现太多婀娜。男与女的分际在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差异犹如拥有得天独厚的容颜亦不曾稍加珍惜一般。
实在是天寒地冻!刚才以树枝戳开冰块得以掬溪水洗脸这会儿又凝结上了新冰将溪水密封于冰底。她抹开冰上的霜气在如镜般的冰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孔也看到前些日子的新伤――一条由下巴划到左颈直延伸到左肩骨上的匕痕忍不住冷冷泛出抹笑。
毕生少见的几回软心肠居然都招致自己于险地。那个落难的少女居然就是她追踪已久的千面妖姬奉徂徕;更奇特的是奉徂徕不忙着先致她于死地反而一心想毁去她的容貌。对女人而言消灭比自己出色的容颜会比除去对自己有威胁的生命重要吗?
也幸好是那样让她得以取下她的首级结束她邪恶的一生。多少宝贵的少女生命丧失在她为了保有青春的手段中这种妖妇即使没赏银仍是要诛灭的。
容貌向来不是她在意的事但师父见了怕不又要念上一回。
想到这儿冰面里映出了一张真挚的笑颜不来半丝寒意。
向北而去愈见冰天冻地但她温暖的归依却也正是在北方她要回家过年。家!对她这孤女而言是何其珍贵的拥有即使家只代表了两个人共聚的地方――她与师父一年才见上一次的地方。
思及此便不再对着溪水冥想戴上纱帽飞跃上她的黑马奔驰在雪地枯林间化为疾风一般的黑影。
意境居就是叶盼融心目中的家而意境居的主人也正是叶盼融今生唯一认定的亲人――白煦。
冬天乍临之前白煦便已回到意境居。这个只有他们师徒知晓的荒村居处不见些许人烟也难怪得以遗世独立这般久远近十年来皆无人知晓。
也十年了!清幽绝妙的琴声乍止坐在门廊前石桌旁的白衣男子些微吁叹了起来俊逸尔雅、不沾世俗污秽的面庞因回忆而失神。
十年!十岁的小女孩已成为十七岁的明艳少女;而他曾是个十七岁离家的少年如今也十年未归了。添上了风霜洗去了年少轻狂。
世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呀!似乎冲动地离家就是为了要救那位火灾幸存者的小命。当年倘若他没有路过没有因为好奇而硬是挤入人群中――他是这般厌恶过多嘈杂与人群的人;能有那么一次的冲动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也注定了他必会冲入火场内救出尚未被烧伤但早已呛昏的小女孩。
打听了左邻右舍才知道这个问题丛生的家庭会走至这步田地不是没有征兆的。善妒而膝下只有一女的妻子加上的丈夫与因孕而得以入门的妾悲剧就发生在妾产下男婴那一夜。那长妻大火烧了一切也执意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连自己的女儿也毫不怜惜。
这对当年只有十七岁的他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尤其妻妾成群何处不见?他心生警剔于他所救的小女孩也许也有其母执拗且玉石俱焚的格因此他教育得很小心。在那之前他花了好大的心力才让一个不言不语、没有表情的小女孩回复正常但却无法让他得回七岁女孩应有的童稚与天真无邪。
不算成功吧!毕竟当年他自己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而已居然就扛下了教养的责任。然而他并不是个很好的师父因为他总是给自己大多自由没有付出太多的爱去治愈小女孩心中的创痛。所以!今儿个江湖上才会有一个嫉恶如仇的冰叶侠女呀!
是成功?是失败?近来他已不大敢去定论了。
他们师徒一向极少有机会共同生活尤其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后又要求了闯荡江湖并且唯一的要求是每年过年回到意境居相聚;那时他才真正地认知了事实――他的小孤女长大了。
她拎着小布包袱上路由受人存心轻薄到渐渐打出名号。他跟在她身后半年才真正安心任她去单飞;他也南下游历了名山胜川如今又过了几回寒暑!
两个月前参加试剑山庄少庄主的婚宴知晓了少夫人乃是个十七岁花一般的女子他才又一次迟来地发现他的小爱徒也十七岁了是该找婆家的年纪了。
直到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他的责任才算完结吧!他也有自己必须要解决的事!悬宕了十年家书一封催急过一封但他总无法在叶盼融未有归宿前置她于不顾。那个看似坚强独立的小孤女也有属于她不堪一击的脆弱而他是她的师父唯一的亲人。
迅疾而近的马蹄声令他凝神倾听了会在十里外那种奔驰的速度大抵就只有他的小徒弟了吧!
唉!听说她又受伤了这回要命地伤到了脸。女孩子的脸那般重要偏她不珍惜。他起身步入屋内的衣袍在行走间飘逸如风起。
将珍贵的药材准备齐全门外已传来叶盼融的呼声那令人想念的低嗓音:师父!
温暖真挚的笑意在转身面对爱徒时展现。他有一个冰冷天生的女徒;而他的冰冷徒弟最眷恋的却是他温暖的笑容那令她有回家的感觉。
她站在门口取下了黑纱帽脚步却已踌躇了与她激昂的明睁不符合。她强烈渴望他的怀抱但生地与人疏离又令她动作不得。一直是这样的即使面对着全天下唯一令她信任的人。
白煦哪有不明白的!大步走上前仔细打量着更加美丽却不甚珍惜以致伤痕斑斑的面容一会便温柔地楼她入怀任她吸取他的温暖与关怀拍着她的背低语道:怎么瘦了?又不爱惜自己对吧?
他边将她搂入屋内伸手以袍袖一挥雕花门板自动关上不让北风再灌入烧着炭火的屋内。
他是个武功绝顶高手的事全天下除了他师父与叶盼融以外怕是不会有第三者知晓了;加上他向来不逞强、不炫耀、生淡泊于是天下人便道白煦只是名才高八斗的文状元罢了他向来含笑而不辩解。
来让为师治疗你的伤。他扶她坐在炕上吩咐她洗净伤口便转身调配他的各种药材了。
叶盼融拿湿手中洗脸也解开衣扣露出左边大半的肩膀。白煦调好了药看了倒是一征他没想到伤口那般深长。
躺着。
他检视她面孔晒伤的程度以及那道长疤痕的状况最后仍是决定多加一味药让她整张面孔都抹上白色膏药。每次见到她都是以敷药为开始也难怪他的医术可以无师自通到各种伤口皆能治愈的地步。唉!还真是拜这小爱徒之赐。敷完了药他检查她带茧双手的情况才放心下来:一刻后可洗净现在别动我去准备晚膳。昨日猎来的山雉相当可口看你神色不佳不妨小憩一会知道吗?
叶盼融乖乖地点头得到白煦温柔的笑容回报拍了拍她的头转身走入后方的厨房;而她也撤了防备真正沉入睡梦中。有师父在的地方她是永远不必防备的
从小让一个男孩子带大有许多生为女人该知道的事往往都会给忽略掉这是无可奈何的事。直到白煦对医术感到兴趣――他向来对书册有着不可思议的学习欲由浅入深地研习之后才惊觉有关女孩儿成长的变化他竟是全然无知不曾指导过他的小爱徒。
虽然师徒间整整差了十岁但在其方面而言他们是共同成长的。在叶盼融十二岁之后他使将她托给一户教席人家的媳妇一同生活每年至少有四个月。
这孩子不见得是顺服子只是安静而孤僻。他怎么待她她便怎么过日只是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怕是摸不清的。唯一不容置疑的是他的小徒弟无坚可摧的躯体里有着对温情的强烈渴求并且只能是来自他。
也许碍白煦含笑地看向安憩的人儿心中再一次喟叹。也许!不久之后她需要的便是另一个男子的温暖了来自更强烈的;到那时他这师父的温暖、万万是比不上了。只是他对这女孩的关心会因为她拥有归宿而就此放心吗?
天下父母心碍未到三十的他竟也能够体会真是未老先衰!
师父。浅短的睡眠向来在五更天转醒即使困疲也不曾因而贪恋床榻的温暖。叶盼融已坐起身外头天色尚昏暗但她已了无睡意。
白煦回过身看她嘱咐道:穿厚些咱们师徒好久没有一同练功了。言下之意当然是要到外头对打几回合顺道看看一年来她的功力是否又增进了不少。
她点头单衣以外套上了皮袄。每年相聚白煦便不断地灌输她更多来自他亲自悟得的招式经由对打中一一施注。只有让她更强才得以使他远在他乡亦能全心于游山看水而不挂记于她。
外人都传说冰叶每年冬天必定闭关入深山绝岭中练习绝世武功否则不会一年强过一年。近来江湖人更深信她身上必定有某种秘而不宣的武功秘笈藏私在某处且是世人尚未发现的。
子乌虚有的事却成为江湖上野心人士的觊觎致使叶盼融在擒盗匪的工作之外时常遭遇黑白两道的挑衅;加上她从不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往往对阻碍她的人除了一个滚字之外便是挥掌相向造就了更多的猜忌与给别人找麻烦的机会。
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的女子却被白道人士划入邪派范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其实不是以好、坏来界定往往是以更多灵活的手段、世家各派间的交流附势以及欺世盗名的表面工夫来评定。
无论名声如何最终的仍是要自己本身够扎实否则便难在江湖上立足。什么样的身分皆有其烦恼因此白煦不会期许自己的小爱徒改变她一贯的冰冷方式去迎合白道人士对正派形象的要求。
他只要求徒弟的本事愈来愈高强那么当她对抗匪徒乃至于寻找想趁机成名的江湖人士时能毫发无伤。两三年来成效是看得见的。这回她回来受伤的情况已不似往年多了。
狂啸的北风卷起雪花成白色风暴天空的雪与地上的雪全是森冷的气息被雪花包围在其中的师徒早已无视透人心脾的寒冷迳自过招数百回合。拳掌过后便是刀刃相向;她在退开吐纳尚未完成的瞬间便又疾冲向白煦。没有人知道她腰间的银光软剑几时抽了出来便见银光倏抖笔直挺成三尺长剑直往对方颈项挥去凌厉的剑气逼人周身雪花全往两边退开。
白煦些微一倾银光一刺未中却未收手顷刻间他胸腹以上便在银光笼罩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当的一声剑 光射向雪地入土三尺只见剑 柄;而柄身上只轻触着一根细树枝也是那一根树枝让这回合的剑战有了胜负之分。
从不使剑的白煦其实最拿手的便是剑器但因利刃伤人即使为了防身也不必以剑傍身那是他一向的坚持。不过四年前他却为了小爱徒打造了银光这把剑。
‘银光’几乎已与你的心思溶成一体。他倾身挑起剑在无人使力之时银光只像条软趴趴的软铁不见半点凌厉气势。
还不及师父。她轻道。
他微笑着将剑扣回她腰间:傻孩子侍你伤好了咱们师徒再来一次公平的比赛吧!无须介怀。
敌人不会因我受伤而留情。她看向飘雪的天空不意些微抽痛了伤口但不以为意一心仍想着师父刚才防守招式中出其不意攻击的招式以逸待劳反而难见其破绽。
白煦暗自心疼地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为师今年打湖北回来得到一只上好的赤铁适合锻打成防身的匕首或六片柳叶刀。数年前读到南北朝北齐书卷中得知‘灌纲法’正好也可以用来土法炼钢一番。
这白煦是热爱研读各式典籍的更爱由典籍的只字片语中去学习一些新事物或发明一些什么。大多时候他的游历都是为了印证或学习书本中曾提起的某件事。
尤精于医学与炼铁因为他收养了一名女娃所以有义务将她照顾得良好;虽不常见面并不代表关怀会减少。每一次他的新研发都会用在小女徒身上。
怎么会有人这般毫无理由对陌生人好呢?
行走江湖数年叶盼融更加觉得师父的不凡与奇特毕竟这种全身上下充满温暖的人少见了。世间冷暖本来就没有谁得对谁好的限定。亲情都不见得有了更何况素昧平生?
白煦没给爱徒发呆太久将她领进屋内摊开一纸卷轴亮出他的设计图样:盼融来你看这样式可喜欢?
徒儿有‘银光’便够了。她生不受索取亦习惯推拒。
就当为师有造物狂你就忍耐接受吧!
是。见师父又执笔在图上画昼写写她没多言坐在门槛上以棉巾拭着银光。细雪拂在她冷艳的面庞上是一阵阵冰冻寒意绝非普通娇弱女子承受得了的。
但她不是寻常的娇弱女子她没有父兄可依恃命定了凡事皆要靠自己所以她必须强必须坚毅如山没有份弱博男人代为出头的本钱。
路总归要一个人走的。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饶是与师父十数年亲密彷如真正的亲人但总有必须分道扬镳的一天到底仍是得孑然一人了。因此她许久许久以前已与打上交道――那才是生命中永不会消失的特质。
所以她从不与任何一个人交心无论是率天真的玉婉儿或温文儒雅与师父有几分相近情的南宫卓或一些在江湖上真正称得上磊落的人她纵使不排斥也只是站在远处以唇微勾似笑非笑地望一眼便走了。
世间没有永远的相聚却是有永远的别离其中滋味她太清楚不过了。
忍不住望向师父儒雅俊逸的测脸不知为何她竟开始感到怅然
飞月山庄虽然以经商致富并且数代下来富可敌国。但在江湖中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并与武林四大世家、九大门派并立同等地位可不是有钱就可以的了当然也要自有其独门绝学立足才行。
当今江湖分布的局势有九大派、四大家族、南北二庄――北试剑、南飞月。这是白道之人也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分法;而行事不择手段、不受世俗礼法拘限的绿林中则有三大堡分别是狂人堡、奔浩堡以及最为神秘外人难以一窥堂奥的震天堡。而无论是哪一堡行事方式皆令白道中人头疼不已因为那些人是不按常理来的可是又未曾犯下什么大错――至少从未让好事的白道人抓到足以声讨的小辫子。在不受白道规矩规范的情况下白道人总习惯杞人忧天以天下不乱为己任视非同道中人为炸药只因他们不受领导;总以为江湖由他们领导才不会出乱子这种自负自视也难怪江湖总是有是非争斗了。
就算没什么事也会有人生事来热闹一下否则岂不是太无聊了?
例如今天白道四大世家以及九大门派新生代的公子哥儿们全聚在飞月山庄吃吃喝喝美其名为评江湖论英雄饮酒试剑但在玉婉儿眼中看来根本是白吃白喝兼等死!这票深受父荫的二世祖不必打天下就有好地位等着他们继承他们唯一该担心的是――日后怎么制造噱头、博得好名了。
江湖有是非绝大部分都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名声而造成诸多没必要的杀戮。
就说十五年前吧!一票白道中人拼命追杀绝命女煞门以讨伐妖女为名将一票女子赶尽杀绝最后杀死所谓女魔头的高仲雄被推为武林盟主――不过那家伙同时也在当天死于坠马然后其下一一封赏各自博得好名号。天晓得绝命女煞门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过是一群广收失意失婚女子的门派然后不小心拾得了一本捞什子秘笈便该遭殃了!当年高仲雄以魔女拾得绝世秘笈倘若练成必成武林大患大家必须制止悲剧发生居然也号召了白道所有人去参与打弱女子的行列之不要脸的!
后来也就是经过了五年才真相大白。原来当年的女魔头容春晓竟是高仲雄始乱终弃的女子之一他生怕那女子习得高艺第一个拿他开刀便先下手为强。
唉唉唉!天晓得还有多少偷鸡摸狗的事发生过呢?玉婉儿拿着毛笔疾书了一副卷轴才收笔。
身为飞月山庄的小姐自然也代表了天生的好命;好命到每天等吃、等嫁、等死然而她唯一的嗜好是纪录武林志来打发时间。不过她的武林志是不被承认的由于并不站在白道的崇高立场下笔所以不被承认。这实在是太客观容易令白道人脸上无光;笔风太过讥诮犀利一些侠士看了不吐血才怪!尤其她擅用对比法来衬得伪君子们无所遁形说真的要她不是飞月山庄的千金只怕会议很多人冠以妖女之名追杀最后落得像容春晓那样的下常
所以她一向庆幸自己投胎得不错。
不过也由于身世太好致使她不能轻易外出抛头露面。尽管江湖上不少侠女之流但在玉家是行不通的玉老爷子可是以高尚千金小姐来要求自己的女儿们绝不容许她们沾上些许江湖流气。
唉唉!
何时她才能再见到神交已久的冰叶呢?
这一点又是她不能成为公认的武林志撰写人的原因了;对于她心仪的人极尽捧褒之能事光是书写冰叶的事迹便用了八十七个卷轴。
哈揪!
真的在亭子发呆太久了即使暖袄加身仍是感到寒意不绝。
身边服侍的丫头立即又是端暖炉、又是端热汤地忙着贴身丫头更是道:小姐进屋了吧?
那边的客人醉死了没有?她指着赏雪院的方向问着。
正热和着呢!大少爷已运功逼去几次酒气了刚才陈伯端着巾子走近不小心还给大少爷周身的酒气醺醉了哩!真是了得!丫鬟们笑成一气。
玉婉儿让丫头们收拾文房四宝迳自低首沉思
自小她便充分展现了对书本的悟于是玉老爷子便请西席来授学记超强过目不忘令玉老爷子惊喜之余又怕她学得大多、太快会短命于是便让她沉浸书中不让她习武。
外人只知道她才学极高却不知道她的才学已然成了父兄议事时绝对要咨询的要角。在江湖上太过突出是会遭忌、遭灾的。男无妨。 毕竟热中于扬名立万;女的话若无心争名争出头大可不必去抢什么首席之位了否则只是徒染一身麻烦而已。
他们在聊些什么?实在没有过去与那票人应酬的心情却又忍不住想了解这票急欲成名的公子哥们心中以谁为目标。
江湖上永远不绝的纷争来自不管你是白道黑道皆要以撂倒某名人来出名。没有人耐烦慢慢累积名气既有一蹴可几的捷径何须循正途远道慢慢来?
先衡量自己功力的深浅――虽然向来自己高估了数倍再去寻找可能与自己功力不相上下却又好狗运闻名于江湖的人。
刚去送酒回来的二名丫头回应小姐的问题:他们都在聊现今江湖上有名的邪派人物哩!
什么叫‘邪派’?除去九大派、四大家、二大庄之外的所有江湖人吗?她笑嘲。
另一个丫头又道:而且不脱二十几岁的名人其中还有小姐最为仰慕的冰叶女侠哦!自从秋末她猎杀了‘邪鬼’郑匡之后已被武林人评为江湖十大高手的第五名了因为郑匡正是公认的绿林高手第五名他们便将冰叶往前提升了两个名次众公子们皆不服呢!
哦?那么可见有人要前去踢下这一块招牌了。他们要挑战人家还得先找到人并且胡乱按一个罪名才行这是白道的规矩。她纤手拨开胸前的落雪走向回廊正欲往自己的则院走去。
贴身丫头镜儿挥手要小丫鬟们收拾东西便紧跟在小姐身后。由于她身分高些可以与主子谈更亲近的话题:小姐老爷安排这些世家公子前来作客其中不乏真正才俊身家更不必说了为何小姐不肯过去结交一下呢?奴婢想那也是老爷的意思。
才俊?这辞儿只须用财富、身家堆砌起来有何了不得?
这些全看不上眼的话莫非小姐想嫁神仙?镜儿对小姐的眼光感到不可思议。
玉婉儿扬声而笑看向天空一会才侧过身子看丫鬟轻飘飘的衣袂在转身时汤出一翩然姿态衬得她妍丽之姿益加光采。
是我就是要嫁神仙去跟我爹说吧!话完小跑步穿梭在回廊中灵动如仙。
不理会身后丫头的呼唤在喘息的片刻已给自己定下了明年的计画。
不被世人承认的武林志又何妨前朝唐人可以写出那么多别的传奇到了宋朝为何不能?她也来为则宋人传奇吧!就从冰叶女侠的传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