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穆老，我……我的确身负日月帝国皇室血脉。”
和菜头咬紧嘴唇，最终还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显然已经是对穆老的问题进行了正面回答。
但是穆恩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笑着问道：
“你这个回答可没有完全解答我的问题哦，和菜头。你到底是叫徐和，徐菜，还是徐头，亦或是别的什么名字呢？”
“穆老，还请您不要取笑……”
“哈哈，我明白，再怎么说日月帝国曾经皇太子的名字虽然现在他们讳莫如深，但在当年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还是知道的。”
穆恩的心情很舒畅。
和菜头此时的表态毫无疑问已经初步证明了他对史莱克的忠诚与归属感，穆恩暂时也没有打算让和菜头发挥多少作用，只要能明确他的立场便足矣。
和菜头犹豫着道：“穆老，不是我信不过学院，但我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说不定反而是在给知情者添麻烦。哪怕是帆羽老师，我都一直强忍着没有向他透露过……”
“没关系，你的顾虑我明白，学院也理解。伱的身份知情者目前仅限于我，不会再向其他人扩散。”
和菜头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穆恩继续道：“既然你把学院当成了自己的家，学院自然也将你视为自己的孩子。如果未来能有机会为自己的孩子争一份家产，学院不吝出手。”
“穆老，您的意思是……”和菜头的心率悄然加快了些。
“呵呵，未雨绸缪罢了，日月帝国的内政谁也说不准，或许你的身份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没关系，我从日月帝国逃离的那一天起便再没想过捡起曾经的身份！我只是和菜头，史莱克的和菜头！”
穆恩微笑着点点头。
比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不太离开史莱克城的一部分宿老们，年轻时曾和龙逍遥并称“黑白双圣龙”结伴游历天下，后来又亲自前往明都见识过最顶尖魂导科技的穆恩对日月帝国的战争潜力有着清楚许多的认知。
最坚实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在日月帝国有正统继承人、国势蒸蒸日上时，史莱克想要干涉其政局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但……如果日月帝国自己生变呢？在日月帝国内部大乱的情况下，或许史莱克和斗罗三国便有了插手其中的机会，和菜头的身份或许到时候便是一个可以抛出去的杀手锏。
日月帝国的太子徐天然名声在外，穆恩历经岁月洗礼才练就的眼光何其毒辣，哪怕身在史莱克城也看得出这是个虎狼之辈。
如果真的被他顺利登基上位，这么个野心勃勃但又身体残疾的帝王很有可能会动用日月帝国武库中那堆积如山的军械和厉兵秣马许久、战力强悍的魂导师团来发动战争，从而树立自己的威信、成就名垂青史的霸业。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史莱克再隐忍也必须出手，争取把这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扼杀在摇篮中。或许表面上看对徐天然出手是在给大陆的局势火上浇油，但长远来看这才是为了大陆的长久和平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如何引导日月帝国“后徐天然时代”的局势也是个棘手的问题，日月帝国当前皇室成员本身的固有属性便决定了他们在“对史莱克及斗罗三国强硬”上有着共同的立场，那些皇子们一个赛一个地在群臣面前用“反史反斗”来证明自己的可靠与能力。
那么……斩草自然要除根，史莱克早就有着必要时刻清除徐天然来制止战争发生的预案，原本日月帝国皇室经历残酷的内斗后诞生的胜利者无论是谁，为争取民心与大义，对史莱克都难免继续保持着强硬的高压态度，这一难以改变的固有矛盾一度让史莱克非常头疼，找不出一个接替徐天然位置的合适人选。
然而和菜头出现了，他那“先帝遗孤”的身份天然占据着法理与道德的制高点，只要日月帝国当今皇帝的儿子们全部死亡，和菜头自然便有着很高的顺位优先度，何况他背后还有着史莱克和斗罗三国的武力支持！
如果能顺势扶持和菜头上位，史莱克便能收获一名前所未有的在立场上亲近史莱克学院的日月皇帝。即使受到群臣和民意的掣肘，和菜头到时候总体上仍然需要以日月帝国的利益为第一出发点，但起码大陆紧张的局势可以大大缓解，日月帝国唯一拥有战争决定权的皇帝站在史莱克这边，那么只要史莱克和斗罗三国表达一定的缓和意向，这战争在和菜头有生之年就打不起来。
至于日后……那就日后再说，起码和菜头的后代肯定比徐天然那一脉的人在立场上要更亲近史莱克吧？只要史莱克以后的掌舵者脑袋不是太蠢，就一定知道巩固与日月皇室特殊关系的必要性，说不定能再给大陆争取至少一千年的和平呢？
哪怕不能扶持和菜头成为一名亲史莱克的日月帝国皇帝，只要和菜头的存在届时能大大牵扯日月帝国的精力，为斗罗三国和史莱克赢得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便已经足够了。
一环环的安排在穆恩心中成形，或许这需要和菜头做出一定的牺牲，但穆恩确信自己应该是看不到那天了，他已经为史莱克操劳得足够多，还是交给后人去头疼吧……
毕竟，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嘛。
等等……后人？！
穆恩赶紧在心底给自己又敲响了一遍警钟。
玄子的智慧是不能寄予过多期待的，等到孩子们离开史莱克前去交流、玄子被施加禁足令后，自己必须趁着人生最后的这段时间多做些铺垫与串联，争取在宿老中形成架空玄子的共识，等到自己死后便把海神阁的最高权力实质上隔代交接给言少哲，把玄子高高挂起当成一面威慑外界的旗帜即可。
穆恩对言少哲这么个弟子太了解了，绝对不算一个老实人，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不客气的话甚至称得上一声“奸滑”。
奸点好啊，不奸一些怎么能带领史莱克这么个庞大的组织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顺利走下去？
老实人钱多多、书呆子帆羽、酒蒙子玄子……在穆恩看来，史莱克大部分人都没那个能力去接任这所万年学院的领袖，下一代人中，他能指望的也只有一个言少哲了。
言少哲本人水平在史莱克的一众宿老们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但仍然免不了对魂导器过于忽视的缺点。这不能太怪罪言少哲，他刚开始修炼的那几十年，魂导器还没有显示出如此强大的威力。而当言少哲已经成为封号斗罗后，已经有了一套难以撼动的固有世界观。
穆恩已经不指望言少哲能改弦易辙去真心地全力支持魂导器发展了，他只希望贝贝经过这一次的游学能对魂导器有客观而全面的认知，等他以后与张乐萱搭伴接管海神阁后再推动史莱克大力转型。
……………
“玄祖，我……”
贝贝盘膝而坐，在收到穆恩的传讯后整个人依然处于颓废的精神状态中。
“贝贝，我会替你多留意打探唐雅的消息，以海神阁和史莱克的力量。”
“多谢玄祖……可是这真的会有多大的作用吗……”
贝贝对史莱克的力量认知得远比一般学员深刻，也清楚地知道，史莱克远不像某些人所吹嘘得那样手眼通天、无所不能。
“总归比什么也不做要强吧？以海神阁的力量去打探，总比你自己去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自己去天斗城瞎打听要有效得多吧？”
“玄祖，你怎么知道？”
贝贝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几分羞愧之色，这正是他此前的打算。
为了小雅，他甚至打算请假推迟参加前往日月帝国的交流活动。但脑子清醒一些后，贝贝也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不仅有着一厢情愿的任性，而且几乎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
史莱克学院的那些眼线，哪个打探消息起来不比自己专业？
即使如此，史莱克直接掌握的那点人力在茫茫大陆中难免存在许多难以触及的信息黑洞。
穆恩笑了：“你我祖孙之间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有什么心思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对不起，玄祖，是我关心则乱了……但我真的放心不下小雅，我也生怕以我现在的状态，去了日月帝国也静不下心去学东西，反而辜负了学院的期望。”
“不，如果你真的那么关心唐雅，反而更应该去日月帝国了。”
“嗯？”
“有些事情你早晚是要知道的，今天便借着这个机会对你先透露一些。”
贝贝作洗耳恭听状。
“日月帝国是史莱克力所不及之处，在那里虽然也有一些愿意与我们合作的人，但能为我们提供的消息数量终究还是太少了，与斗罗三国有着一个层级的差距。在斗罗三国的大城市发生的一切官方与市井消息，我们基本都能及时获知。然而轮到日月帝国，哪怕是在明都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未必能了解到。”
贝贝微微颔首。
“而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身处明都，本身又是权贵集中之地，学生的家世相比史莱克也并不差太多，正是日月帝国的消息流传最多最快的地方之一。如果唐雅真的在日月帝国有什么消息……你在明都也能第一时间了解，与史莱克在斗罗三国的情报渠道形成互补。”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原因，我之所以认为你前往日月帝国比去天斗城有更大概率得知唐雅消息的原因其实在于……贝贝，你能向我保证你在了解到这背后的原因后仍然保持谨慎，绝不冲动而擅做决定吗？”
满头雾水的贝贝仍然举起右手，郑重发誓。
“呵呵，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时候一冲动上头，会发生什么事可不太好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保证，我会让帆羽看好你的。”
“贝贝，你听着，其实曾经一团散沙、各自为战的邪魂师早在数百年前便逐渐聚拢，开始形成了战斗力、凝聚力极强的严密组织。”
“这个组织的具体历史我们尚且不知，但它的老巢我们确信就在日月帝国！而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圣灵教，一直以来得到了日月帝国的纵容乃至扶持，是绝大部分邪魂师最终的归宿……”
贝贝听着玄祖将史莱克了解到的圣灵教的情况娓娓道来，内心不由得悚然而惊。
尤其是当穆恩说到“前些日子从史莱克掳走小桃的，无疑正是这圣灵教”时，心中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
至少有着近二十名封号斗罗级邪魂师战力的组织……其实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除非史莱克倾巢而出，日月帝国也愿意配合提供通行权，否则这般气候已成的邪魂师势力怎么可能被轻易剿灭？
“记住，贝贝，到了日月帝国后除非经过帆羽同意或者是要附加魂环、实验魂导器等特殊理由，否则决不允许踏出明都半步！我不需要你回来探望，在明都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那群邪魂师在明都这样的重地不敢胡作非为，然而一旦到了野外，魂斗罗级的邪魂师偷袭之下，连八级魂导师也要吃大亏。如果你真的打听到唐雅的消息，必须事事与帆羽商议，决不能擅做决定！”
…………
明都，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魂导器试验区。
“笑，要和雨浩一起去炸鱼吗？”
“哈？”
笑红尘看着梦红尘拉着霍雨浩的左手一路小跑过来，放下手中亲自制作的五级魂导炮，满脑袋问号。
梦红尘一把举起霍雨浩的左臂，冲着笑红尘摇了摇。
“是你妹的主意……”霍雨浩对笑红尘小声道。
笑红尘把五级魂导炮收进储物戒，等着梦红尘给出一个解释。
“那个……”梦红尘扫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存在，这才继续道：
“雨浩他不是吸收了魂骨嘛……在学院里只能拿水桶里那么一点水实验冰爆术的效果，但是我和爷爷还有雨浩都想测试一下雨浩冰爆术的极限威力，所以……”
霍雨浩放下左手，接话道：“她就让堂主帮忙联系城防军，帮我们在郊外找一座水库戒严进行下测试。毕竟要尽量保密嘛，水库那荒郊野岭的地方比较方便，而且地方够大材料足够……”
笑红尘想了想：“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好玩嘛，你就不想看看？去了史莱克之后，说不定下次见面你已经连雨浩都打不过了哦。”
“你这……嗯……也不是不行，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笑红尘还真挺好奇霍雨浩融合了那块贵得要死的魂骨后能发挥什么样的实力，距离自己这个前任日月帝国第一天才还有多远的距离。
起码目前为止，从实际战斗力上看，他笑红尘依然遥遥领先！
“对了，梦，你这是不是有点滥用职权了啊？”
“你就说去不去吧！”
“……明明是你让我一起去的。”
…………
明都城外，某中型水库旁。
整座水库此时已经处于戒严状态，防止不明真相的群众一不小心撞到霍雨浩实验冰爆术这么个大规模杀伤性魂技。
连负责戒严的士兵也被镜红尘要求离得远远的，禁止出现在他视距之内，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呼……”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水体的波动，调动全身的魂力向水库中缓缓注入，原本看上去呈现深色的水体以霍雨浩的手掌触及之处为中心，逐渐转化为淡白色的冰晶态，圆形的冰面向外一圈圈地扩散着。
“对冰的控制竟然能达到这么远的范围，极致属性这么厉害的吗……”
梦红尘看着在霍雨浩的操控下已经冻结了一小半的水库，不由得惊叹道。
“其实本来没这么夸张的。”霍雨浩自己也颇感吃惊，但还是先对祖孙三人进行说明。
“主要是林夕转交给我的那个徐天然……哦，太子殿下奖励他的水寒琼浆，还有之前去海边捞到的海淬珊瑚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的亲水性改造，必要情况下我可以在近距离当半个水属性魂师来用。”
“所以，在水库或者海边这种有大量水体存在的环境，我能发挥的威能比一般情况下要强得多。”
霍雨浩一边解释一边继续向水中注入魂力制冰的同时，第二识海中，伊莱克斯突然对霍雨浩沉声道：
“雨浩，我刚才感受到了一份熟悉的感觉，是久违的神圣气息。”
“什么？”
霍雨浩眉角一挑，伊莱克斯的话让他有了某方面的联想。
“伊老，您说的神圣气息出现在哪里？”
“那个方向！”
顺着伊莱克斯指引的方向，霍雨浩将精神探测集中于这单一的方向上展开全力探测。
受限于霍雨浩当前的修为，精神探测的距离虽然已经比他一开始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此时仍然显得远不足以满足使用需求。
霍雨浩只是感到在伊莱克斯的指引的方向末端似乎有着朦朦胧胧的异状，但却做不到更进一步的探查。
“轰！”
当体内的魂力濒临告罄时，霍雨浩让镜红尘带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先行拉开与水库的距离，随即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响指，发动了蓄力已久的冰爆术。
刹那间，已经覆盖了小半座水库的冰面被彻底引爆，整座水库如同发生了一场微型地震一般，让霍雨浩感到自己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摇晃。
无数碎裂的冰块与冰屑裹挟着此前被不幸冻住的鱼虾冲天而起，霍雨浩那经过亲水性加成的冰爆术在占据环境优势下倾力一击的威能显露无遗。
“乖乖……”笑红尘嘴巴微张，喃喃道。
霍雨浩这灌注全部魂力时引动的冰爆术的威力，恐怕至少他刚突破魂王时全力一击的七八成了！
“嗯……他的冰爆术要达到如此程度需要满足极苛刻的环境要求，而且战场上对方是不可能给他这么长时间蓄力的……”
“不像我，只要备足金属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动连招……综上所述还是我赢了。”
而梦红尘则拉着霍雨浩的左手晃个不停，羡慕且心烦得要死。
如果那冰爆术是由她来发动，恐怕都能把整座水库给炸上天了！
“啊……是那边有人吗？”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因失血而面色苍白的少女感受到一声巨响远远传来，捂着受了伤的肩膀，扭头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全力跑去。
“老二，这女人还想跑！”
黑袍之下，一名男子咬牙切齿地道。
他身旁的同伴冷哼一声：
“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怎么可能放走她！让其余人都别藏了，速战速决，被她跑掉的话将来可是个大麻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