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尘的反应不可不老辣和迅捷,如要他再接下一掌,除非自己要还击,但要那样自己非得原形毕露不可,便是此时萧峰撤去了掌力,抱拳道:“道长何不撇去先前所言,如此只接不攻,怕是不行。”
避尘叹道:“你的掌风刚猛无俦,却又带柔,有余不,看似至刚,却也似至柔,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让人难以捕捉,可怕的是竟然会产生瞬间消失这等怪异现象,令人匪夷所思,唉!老道怕是接不下这第三掌,便是宁道兄亲临便也接不下十掌。”
萧峰赞道:“凭前辈这番分析足见高明,倘若前辈出全力,下却是怕抵你不过的。”
接着又哈哈大笑道:“不瞒前辈,下并无和氏璧。”
避尘愕然道:“那你”
萧峰抱拳赔礼道:“请恕前辈恕罪,下只是想让前辈指点一二。”
避尘心下既怒又羞愧,笑道:“无碍!”
接着听萧峰豪气道:“坦白说,就算萧某真有和氏璧手,也绝不会交出来。像和氏璧这等宝物,唯有德者居之,谁有本事,便该属谁,若要拿宝,就凭真本领来取吧!哈哈哈!”
避尘哈哈笑道:“你很像贫道年青时的性子,罢了!我再不管此事了!你好自为之。”
萧峰正要问他是否见过了寇仲等,只见他长笑而去,转瞬不见,萧峰随摇头苦笑了一下,心想这道人虽然厉害,但却是耐不得三人。
萧峰重落入巷道,转了两个弯,踏足河洛酒铺后院房舍的后面,正要进入,随想这样不好,还是从正门进去好,免得造成误会。
立时向正门跃去,出了巷道,进入天街,看到一匹马停留铺面前,接着便听一人说道:“请问寇兄,这美人究竟是谁?”
萧峰大步向前,门内一人手持画上美女的摺扇跋锋寒对面坐着,
寇仲躺桌子上斜着睡眼兜过来一看,动容道:“确是维肖维妙,传神生动,就像扇面上活过来般。”
跋锋寒向门外的萧峰点了个头,便侧头去看摺扇,由衷赞道:“侯兄令人赞赏处就是掌握到她那种难以形容诡秘迷茫的特质,若你的功夫像你那枝画笔,恐怕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风。”
寇仲仍呆瞪着扇上的涫涫,对走正进门的萧峰丝毫不奇怪,大奇道:“你这水墨的涫妖女只有黑白二色,为何我却有色彩丰富的感觉,真是古怪。”
那人一震阁起美人扇,愕然道:“涫妖女?”
寇仲坐了起来说道:“那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师妃暄的头号劲敌涫妖女。阴癸派继祝玉妍后出类拔萃的魔门高手。幸好她不喜采补之道,否则必把你这多情种子采得一滴汁都不剩下来。”
萧峰已大步走进铺内,笔直来到面门而坐于后一桌的两人跟前,毫不客气的拉椅坐下,一位说不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宛如玉树临风的年青英俊男子出现自己面前,便向他微一颔首,算是打个招呼,不打扰他们关于谈女子风月的话题,自斟了杯酒,心下猜想莫不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此人正是为和氏璧来的侯希白,刚刚还与跋锋寒交上了手,后因为寇仲道出和氏璧不他们手里才双方罢手。
侯希白也向微一颔首,他脸上现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摇头赞叹道:“原来是她,难怪能有如此独一无二的气质,娇躯还像会喷发香气似的。”
又讶道:“寇仲兄似乎对我想不客气哩!”
寇仲叹道:“因为我妒忌了!”
跋锋寒和侯希白听得脸脸相觑,不明所以,萧峰却想这寇仲言语独特不知又要搞什么了。
寇仲道:“师妃暄肯做你的红颜知己,却指使人来迫害我,两种对待有天壤云泥之别,我怎能不妒忌。”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既是一场误会,我便陪你们这里等到子时。横竖我已三个多月没有见过她的仙颜。”
跋锋寒摇头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侯兄好不要牵涉内,否则以后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接着一振,对侯希白道:“侯兄,这位是萧峰兄,想你该不会不知道他的大名。”
侯希白早猜出了几分,萧峰对这多情公子好感不大,但也猜不出他此时与跋锋寒的关系,仍然微笑向他道:“见过希白兄,久闻大名。”
侯希白哈哈笑道:“客气了,得见萧兄尊容,幸甚不已!”
寇仲插话道:“你凭我们一句话就这么信任我们吗?”接着又躺了下去。
侯希白哂道:“有甚么规矩说过不可凭一句话去相信人。不要以为容易骗我,而是我从跋兄的剑性看出他是个敢作敢为,绝不介意别人怎样看他的人,这类人做过的事必不怕承认,寇仲你明白吗?”
萧峰首次对他产生好感赞道:“侯兄说的好,可令萧某敬你一杯。”接着为之斟酒。
跋锋寒讶道:“侯兄只是这项本领,便可列入奇兵绝艺榜上。”
侯希白见寇仲像睡了过去般,与萧峰碰了杯后,问道:“萧兄心中美的女子是谁呢?”
萧峰念及阿朱,胸口一痛,伤心欲绝,缓缓的道:“我心中美的女子,只盼再能看她一眼,可是……可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边寇仲两眼开道:“为什么?”
跋锋寒与侯希白也是如此。
萧峰摇头不语,过了良久,才低声道:“她死了。”跋锋寒与侯希白跟寇仲同时一震,侯希白歉疚,连忙道:“抱歉!”
萧峰不答话,转向门外,陷入沉思回忆。
各人均沉默了些许,侯希白目光移向跋锋寒处,打破沉默微笑道:“不知跋兄心中美的女子是谁呢?”
跋锋寒不悦道:“侯兄是否没有听到我的说话,摆出一副要坐到子时的模样。”
侯希白哈哈笑道:“跋兄的好意下心领了。不过我这人行事一向意之所之,任性而为,从来不计较后果。除非跋兄下逐客令,否则我很想趁趁这场热闹。横竖现洛阳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有趣。”
跋锋寒冷冷瞧着他斟酒纤长白哲如女子的手,沉声道:“我们三人同心,本是全无破绽,但若多了侯兄这未知的变数,将会扰乱我们的阵脚。这一杯就当作送行的酒好了。”
侯希白举杯道:“跋兄这朋友我交定了,乾杯!”
两人大笑举杯,一饮而。
侯希白向萧峰颔首一笑,萧峰一愕,随即明白,便斟了两杯酒说道:“刚刚之事萧某并无怪罪之意,只是想起往事,伤感徒起,还望侯兄不必介怀。”
两人一饮而,接着侯希白长身而起笑道:“萧兄乃性情中人,又拿得起放得下,真汉子也!”
又深深瞧了从没有动静,像一尊大理石雕卧像般的徐子陵一眼,才洒然去了。
寇仲坐起身来,道:“给这小子吵得睡意全消,真想揍他一顿来出气。”
跋锋寒瞧着寇仲自己旁边坐下,含笑道:“这确是个令人倾心的超卓人物,手底是硬得教人吃惊,但为何你却像不太喜欢他呢?”
萧峰愕然道:“你跟他交过手,还有这门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刚刚侯希白弄的吧。”
跋锋寒苦笑道:“正是!”
萧峰心中不免对侯希白又佩服几分,说道:“这人却是超卓人物,不过听说处处留情,这怕是不好!”
寇仲捧腹哈哈一笑道:“萧兄这也算你不太喜欢他的理由,我本来还不明白,现总算有了个理由。”跋锋寒也不禁莞尔一笑。
接着寇仲忽地正容道:“跋兄心目中美的女人是谁?若是涫妖女就好不要说出来。”
跋锋寒听他模仿侯希白的口气,想要笑时,倏又神情一黯,摇了摇头,目光投往变成了一个空门洞的店门,喟然道:“或者是石青璇吧!只听箫音和她甜美的声线,便可想见其人。但相见争如不见,没见过而只凭想像出来的才会是好的。”
寇仲凑过头来,仔细审视他的神情,见他直勾勾地透过门洞看往杳无人迹的大街,压低声音道:“你口上说的虽是石青璇,但神情却像想别个女人。只恨我欠了侯希白的画笔,否则就把你这罕有的神态画下来,像那趟沈落雁一边让侯希白秀发上插花,心中却想起小陵那样。”
“寇仲闭上你的狗嘴!”
徐子陵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寇仲和跋锋寒立时抛开一切,开怀狂笑,连泪水都呛了几滴出来。
寇仲从椅子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徐子陵“床头”那端的位置,单膝跪下道:
“陵少息怒,我还以为你像平时般睡得像头死猪,那知竟给你听到,罪过罪过!”
徐子陵猛地睁开一对虎目,透射出连见惯见熟他的寇仲也大吃一惊的慑人异芒,沉
声道:“何方高人,为何有大开的中门而不入,却要屋顶上盘桓呢?”
跋锋寒和寇仲跟萧峰齐齐吓了一跳。
即使他们刚才心神分散,但来人可瞒过他们的耳目来到头顶,只此本事,便知来人非同小可。
屋顶一阵震耳长笑。
“轰”!
瓦顶破碎。
随着尘屑木碎瓦片,一个雄伟的影子自天而降,来到铺子中心一张桌子之上。
寇仲拔出井中月,怒喝一声,全力出手,毫不容情。
尚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那人身穿夜行劲装,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缤纷,却是狰狞可怖的木制面具,披散了头发,面具边沿处可见浓密的虬髯,状极骇人。
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貌,但紧身衣下显示出来的体型已有慑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与寇仲等三人相比,且非常壮硕,这可从他的虎背熊腰、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脖颈以及一双特大的手掌看得出来。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份分开来看都予人粗犷的感觉,可是揉合起来整体而观,却是健美匀称,有着灵巧矫逸、健美无瑕的完美姿态。
手上的兵器是一条浑体乌黑,油亮闪光、长达丈二、粗如儿臂的木棍,也不知是取什么木材制成。
此时他双足才踏上桌面,寇仲的井中月已化作一道精芒,疾斩他下盘。
劲气漫厅。
萧峰又斟了杯酒,似乎把酒欣赏。
跋锋寒双目掠过惊异神色,但仍凝坐不动,冷眼旁观。
徐子陵却闭上眼睛,似懒得理会的不闻不问。
“锵”的一声,来犯者长棍下挑,正中寇仲的刀锋处,准确迅疾得令人难以相信。
他以乌木棍扫挡寇仲的井中月,寇仲丝毫不会奇怪,因为他既有胆孤身破瓦而下,
自该有此本领,那乌木棍必然也是不怕锋刃的奇门兵器。
但对方能破他井中月的所有变化后着,有如命中咽喉要害般只点正节骨眼处,
便无法不使他大吃一惊,锐气立挫。
罕有匹俦的惊人气劲,像山洪暴发般从棍端传入刀锋内,把寇仲强猛的螺旋劲气冲
得七零八落,差点连井中月都给地挑得甩手脱飞。
寇仲那想得到来人强横至此,幸好他的经脉得到昨晚使他脱胎换骨的改造,故真气容量激增,补充迅快。
旧方刚消,力又至。
急提一口真气,登时把对方入侵手内的气劲化去,“唰唰唰”一连三刀,暴风雨般往来人攻去。
那人也是奇怪,一声不吭的连挡他两刀,接着一个翻腾,越过寇仲头顶,乌木棍化作一柱黑芒,朝安坐铺子端桌后的跋锋寒激射过去。
跋锋寒凝然不动,有若坭塑石雕,直到乌木棍离他脸门只余五尺距离时,左手按上桌沿,右手则闪电掣出斩玄剑,“噗”的一声疾劈乌木棍头。
萧峰早已将将弥漫的真气拨开去,桌子夷然不动,连桌面上的杯壸也没有翻侧。
跋锋寒上身后晃,脸上抹过一片红云。
那人借力升起,往后翻身,手中长棍电光火石的剎那中再连挡寇仲两刀,先挑后扫,都以令人难以相信的准绳,点中刀尖,教寇仲生出有力难施的无奈感觉。此人武功之高,差可与婠婠相比拟。
那根估量重达百斤以上的乌木棍,他一双手上如拈稻草般舞动得轻巧自如,只此便可知他膂力强绝。
此时他足尖点地,乌木棍化作漫天黑影,把追击而至的寇仲笼罩其中,两道人影倏进忽退、刀棍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均是以快打快,兵器撞击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打瓦片上,清脆动听。
“锵”!
跋锋寒剑回鞘内,冷喝道:“来人可是吐谷浑伏允之子伏骞?”
那人发出一阵震耳长笑,再挡寇仲一刀,借势升起,“嗖”的一声从瓦顶的破洞冲了出去。
接声音传回来道:“领教了!”
到后那了字时,人已百丈开外,速度迅若流星。
“锵”!
寇仲亦回刀鞘内,骇然瞧往跋锋寒。
跋锋寒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他如此厉害,除非萧兄与我们三人联手,否者我们任何一人恐亦留不住他。”
寇仲情绪平复过来,抬头仰望破洞外的夜空,皱眉道:“这虬髯小子是什么意思?是想显示实力,还是要害酒铺的老板赚少一点?”
萧峰停下酒杯笑道:“我瞧那伏骞乃是英雄了得,该不是他才是!”
徐子陵的声音传来道:“他确不是伏骞,而是影子刺客杨虚彦,只是改用木棍,希望我们猜不中是他吧了!”
萧峰哈哈笑道:“这酒铺还真是块好地方,竟使当今天下崛起的六位青年高手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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