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覆地载，物数号万，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遗，岂人力也哉？”
燕王府。
坐在火盆边的李灵仙合上书本，俏丽的面容被烤的红彤彤的，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眼中夺目的色彩。
“春雪，你说世界的真相究竟该是如何呢？如若真按照《天球运行论》所讲，那杨先生的《不得已》一书中提出的‘果大地如圆球，则四旁与在下国土洼处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倾？’又该如何解释呢？”
“公主殿下，奴婢不懂诶......”
“就是说，地球如果是圆的，那么地球上的人站立，侧面与下方的人该怎么办？难道像爬虫那样横立壁行，或倒立悬挂在楼板下？
天下之水，高向低流，什么时候海水也能浮在壁上而不下淌？庆国人都立在地球上，西洋在地球下方，淹没在水中，那西洋人岂不是都是鱼鳖变得？”
李灵仙的贴身侍女春雪听着自家小主的低喃，眼底泛起怜惜心疼之色。
“公主殿下，您别想这些了......您这段时日以来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要不您进宫看看贵妃娘娘吧。”
李灵仙微微摇了摇头，低声着：“母妃怀我之时，就因我导致被人下毒......她又向来不喜争抢，可怎么没想到我会是个...怪物，封王的这一年来我昏睡时，我体内的‘怪物’为夺嫡惹出的事，已经让她在宫中数次难堪，如果不是母后护着，母妃还不知道会如何......更何况，宫中忌我如忌豺狼虎豹，还是不去给母妃添堵了。”
“不是的，殿下，母妃娘娘时时刻刻都在惦念您，您忘记了嘛，母妃娘娘的老师，医圣老先生为您诊断时也说过您这只是病罢了，绝不是怪物......”
李灵仙示意春雪不必再讲。
便也就是这时。
门外响起细微的敲门声，以及一人的低声：“有事启奏殿下。”
不等李灵仙回话，春雪便回过头不满道：“不是说过了吗？无要紧事不要打扰公主殿下。”
“属下知晓是...公主殿下醒着，但燕王殿下吩咐过，有关于洛先生之事，需禀报公主殿下。”
“你们......”
春雪还想开口斥责，但李灵仙稍微责备的目光看过来，春雪马上噤声。
“殿下，是奴婢多嘴了。”
“没事。”李灵仙轻声安慰一句，随后对着门口道：“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推开，李灵仙的隐卫半跪在地上：“公主殿下，今日辰时，不知是何原因，秦王殿下和淮阳王殿下都去了洛先生巷街口，待洛先生出门，淮阳王殿下率先喊住了洛先生，随后两位殿下和洛先生聊了一会。
因为担忧秦王殿下的人发现，所以属下不敢太靠前，因此并不知晓谈话的具体内容，之后淮阳王殿下带着洛先生去了淮阳王府邸，直至属下回来禀告，洛先生仍在淮阳王府中。”
李灵仙抿起唇，明明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可却给人一种消沉之意。
脸上重新露出微笑，李灵仙点点头：“本公主知晓了，回头......替我谢谢燕王殿下。”
隐卫头沉的低低的，听到这话也是表情悲戚起来：“是！属下告退......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会的，你去休息吧。”
“是。”
目送着自己的隐卫退出去，关上门。
重新坐回来，李灵仙有些心不在焉，火盆中细微的火苗轻轻摇曳着，这间屋子的摆设也从她八岁起就没有再变过，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可一切又是那般陌生。
她体内住着另一个自己，但她却一次都不曾见到。
以往多少次她都没有活着的感觉，但现在听到自己在意的人很可能要归属了别人，心中泛起的苦涩却又让她对于活着的感觉无比真实。
才十九岁的少女忧愁的恼着，世界那么大，她都还没有看看......幼时与姐妹在闺房时的玩笑话至今也还记得，一定招一个才貌双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驸马爷。
晃了晃脑袋，李灵仙撅起嘴：“明明三四天前才给本公主才疏学浅各种借口，今日就直接去了淮阳王妹妹的府邸......”
“公主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李灵仙一下子抬起头。
“哼，那姓洛的监生忒不识好歹，公主殿下您亲自去请他，他居然也敢拒绝。”
“他既是国子监毕业，自是想入朝为官的，如今京城形势如此不明朗，以他的才学，自然不敢贸然答应我。”
“可是，他现在去了淮阳王府上......”
李灵仙笑了笑：“虽然我和淮阳王妹妹只接触过几次，但也清楚淮阳王妹妹断不可能拥有如此能识人的慧眼，想来也是惦记洛先生有没有写出来新的话本，倒是秦王姐姐......她应和洛先生没有过接触才是。
春雪，你跟着燕王殿下有了解，你与我说说，这段时日京城的局势，首辅大人、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枢密院老岳大人，六部的尚书，可都有表明立场？”
“首辅大人、陆大人、老岳大人都没有动作，六部中的只有礼部尚书，数次公开去过秦王殿下的府邸。”
“礼部尚书......愈大人，嗯，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能力是有些的，但更多的还是靠姓愈，春雪，来年是不是就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之时？”
“是。”
李灵仙轻点着下巴：“那不会错了，能如此直接表明态度，应是父皇故意给他的讯号，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想来明年的春闱，不会太平静，愈家可能要倒。”
“啊......”
春雪惊讶的张了张嘴巴，这可是一部尚书，这就说倒就要倒了？
李灵仙站起身来：“春雪，帮我磨墨。”
“是。”
很快，李灵仙写下一封信。
待墨水干了后，李灵仙将其折叠起来，递给春雪：“燕王殿下醒来的话，将这封信给她。”
春雪疑惑的接过。
毕竟，夺嫡之事，李灵仙是从不参与的，只是燕王殿下自己在负责。
“是关于洛先生的，洛先生国子监毕业，来年有可能参加会试，能帮衬一二就帮衬一二，毕竟是我庆国的人才，剩下的嘛......”李灵仙看向落在窗外，眼底闪过落寞：“燕王殿下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