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碎的瓷碗碎片散落满地,白米饭和菜肴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孙望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吴念薇没有回头,只是透过铜镜,冷冷地看着那个走进来的男人。
孙望走到桌边,看着满地狼藉,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重新夹了一碗饭,端到吴念薇面前。
“吃饭。”
他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吴念薇仿佛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孙望将碗放在妆台上,语气依旧平淡:“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恨我,怎么有力气骂我?”
吴念薇的身体微微一颤,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孙望,眼中燃起一簇微弱的火焰,是恨意。
“滚!”
一个字,从她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声音沙哑。
孙望不为所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她的嘴边。
“吃了它。”
“我叫你滚!”吴念薇猛地抬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筷子。
啪嗒。
筷子和肉块掉在地上。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吴念薇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以为会迎来这个男人的雷霆之怒。
然而,孙望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他笑了。
“公主殿下,你闹脾气,是想死吗?”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森然的冷意。
“你死了,倒也干净。可你死了,谁来看我一步步打下这江山?谁来看我坐上你父兄的龙椅?”
孙望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了魔性。
“你得好好活着,亲眼看着。看着我,是怎么把你皇家的天下,变成我的天下的。”
“你……痴心妄想!”
吴念薇仿佛被刺中,积蓄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尖声怒骂,“你这个乱臣贼子!逆贼!你不得好死!朝廷大军旦夕即至,你必将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孙望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看来,跟你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他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
“那就只能用最土的法子。”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吴念薇从妆台前拦腰抱起。
“啊!你放开我!孙望!你这个禽兽!”
吴念薇的尖叫与挣扎,在他的铁臂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孙望一言不发,大步走向床榻,粗暴地将她扔了上去。
锦绣床榻,一片狼藉。
……
良久。
孙望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皇帝如果真的厉害,天下就不可能全是反贼。先皇如果真的贤明,天下就不可能民不聊生。”
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回响。
“吴念薇,好好活着。”
门被关上,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床上,吴念薇蜷缩着身体,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屈辱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绝望,如同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空洞的眼神中,忽然闪过孙望离开前的那句话。
“皇帝如果真的厉害,天下就不可能全是反贼。”
“先皇如果真的贤明,天下就不可能民不聊生。”
是啊……
父皇在位时,天灾人祸,饿殍遍地。
皇兄登基后,更是只知享乐,不问苍生。
这个天下,早就烂透了。
孙望是逆贼,是禽兽……可他说的话,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脑中回响起他那句充满魔性的话:“你得好好活着,亲眼看着。”
对,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他的下场!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吴念薇眼中的死寂,渐渐被一股决绝的恨意所取代。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碗早已凉透的米饭,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
眼泪混着米饭,一并吞下。
又苦,又涩。
……
与此同时,黄州城东门外。
人山人海,却井然有序。
一口口大锅架起,锅里是浓稠雪白的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都有,都有!排好队,不要挤!”
孙望手下的士卒,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用大勺给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盛粥。
一个老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
她不敢相信,这不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清汤,而是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白米粥。
“这……这真是给我们的?”
“老人家,您就放心吃吧!我们主公说了,三天之内,不能让城里有一个人饿死!”
士卒大声回答,脸上满是自豪。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感激与喜悦。
“活菩萨,真是活菩萨啊!”
“我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见过不抢粮食还发粮食的兵!”
“这位孙将军,跟以前的官兵,真的不一样!”
百姓们端着粥碗,议论纷纷,看向府衙的方向,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充满了希冀的光芒。
夜,悄然降临。
府衙书房内,烛火通明。
孙望正对着一张恒州郡的地图,凝神沉思。
“主公!”
王大锤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大丰收!主公,咱们这次发了!”
他激动地汇报着:“从城里那些乡绅富户家里,共收缴了五十箱金银珠宝!粮食布匹,更是堆满了几个仓库!”
“最重要的是,那些地契田契,全都收上来了!整个黄州城,八成以上的良田,现在都在我们手里了!”
孙望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王大锤话音刚落,另一名亲卫匆匆走入,脸上却带着一丝丧气。
“主公……”
他躬身禀报,“今天军中走了三百二十七人。”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孙望一眼,低声道:“他们都说我们杀了钦差,撕了圣旨,这是死路一条,不敢跟着我们干,就拿了银子跑了。”
王大锤脸色一变,怒道:“这帮没胆的孬种!”
孙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问道:“走了也好,省得日后麻烦。还有其他事吗?”
那名亲卫一愣,见主公并未发怒,立刻挺直了腰背,脸上刚才的丧气一扫而空,转为抑制不住的兴奋。
“有!主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走了三百多人,可是……可是今天一天,来我们城外大营报名参军的百姓,已经超过一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