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血染桃花（2）
凌芷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见花影月的一爪忽然偏离了方向，被挡了开来，却见反抗她的正是宁儿，不禁心中感动。宁儿挡开了花影月的一击，马上出手为凌芷涵解开了穴道。
花影月已然怒极，道：“好一个贱婢，我看你是铁了心背叛血阴教，向你这等叛徒，留你何用。”话音刚落，她的绣骨鞭陡然绷紧，长鞭已经不再轻颤不定，而是笔直如锋利的宝剑，长跃而出，所取之处正是凌芷涵与宁儿。
凌芷涵的穴道刚刚解开，身手一时僵滞，而此刻长鞭忽然来袭，让她防不胜防，眼看长鞭飞袭而至，如同一条凶恶的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欲搏人而噬。
“小姐，小心！”宁儿知道花影月绣骨鞭的杀招其实是变鞭为剑，穿心直刺，于是用力将凌芷涵往后一推，好让她可以躲避过去。然而，她却没能躲得过去。花影月的长鞭顷刻之间便贯穿了宁儿的身体。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在此刻似乎都静了下去，只有血肉被洞穿的声音被无限地放大，刺痛了凌芷涵的耳膜。
“宁儿……”凌芷涵刚刚才站定，却见宁儿单薄的身子如同一片薄薄的纸，被风一吹，便轻飘飘地倒了下去。鲜血在夜空之中散开，拉开了一道凄艳的弧线，仿佛一串红玉珠链被无情地扯断，散落成漫天朱红的飞尘，然后一点点消失、湮灭。
凌芷涵飞快地跑到宁儿的身边，抱住她，“宁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凌芷涵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紧了宁儿，然而她却感觉到宁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小姐，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以后再也不能服侍照顾小姐了。”宁儿俏脸煞白，血迹斑斑，眼中却含着凄苦的笑意，“我的确是内奸，可是却从未起过加害小姐和老爷之心。小姐拿我当妹妹，老爷和夫人那我当女儿，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出卖你们的……”
宁儿的伤口鲜血长流，堵之不住，凌芷涵心痛至极，聚起内力，透入她“命门穴”，然而她透入的真气却仿佛泥流如海，刚一进入体内，便无迹可寻。她只能含泪道：“宁儿，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你长期以来一直受着这么多痛苦，我却浑然不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宁儿苍白纤细的手指抚过凌芷涵眼角，为她拭去泪水，轻轻笑道：“其实上天给了我幸福，我受这一点点的痛苦是必然需要付出的代价。我的幸福，就是能做小姐的妹妹，得到小姐的关心和爱。这样我就已经满足了，小姐，宁儿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看段公子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好人，小姐你不可以再和他赌气了，宁儿看得出来，其实段公子是真心在乎小姐的……”
凌芷涵听着宁儿的叮咛，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行行落了下来，沾湿了衣裳。忽然，宁儿的语声低了下去，化作了一缕游丝。凌芷涵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冷。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宁儿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一个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像妹妹一样对她笑的女孩出现了。
一股如潮水一般的悲伤，她似乎感觉自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不，她不可以倒下，她倒下了，宁儿的仇谁来报。她望着花影月，眼中是深切刻骨的恨意，一字一字冷冷地道：“魔女，我要杀了你！”
花影月仿佛刚刚看完一场好戏一般，好整以暇地笑道：“宁儿这个傻瓜，居然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而背叛血阴教。既然她选择了背叛，那么她的下场就只有死。”
凌芷涵的眼睛仿佛是冰做的琉璃，冷然看着花影月，眸子里充满了血色，忽然，大篷的花雨自她袖中升腾、旋转，仿佛一团狂暴的桃花瘴气，翻涌舒卷向着花影月袭去。凌芷涵五指缓缓叩击，似乎在操控着花雨的走势，然而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仿佛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片刻之间，已是冷汗淋漓。
花影月见凌芷涵力有不逮，是以放松了警惕，挥鞭向着花雨狂扫而至。她此一击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以为可以将花雨震碎，岂料花雨非但无损，她的鞭子却被弹了回来。在她大惊之下，花雨已然暴卷而来，形成了滚滚洪流，将花影月包在其中。花影月大骇，见凌芷涵已然神情疲惫，然而眼睛里的光芒却是亮如冰雪。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凌芷涵这般倦怠。“你居然在使用天魔解体大法！”
凌芷涵额上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然而却露出了复仇的笑意，“魔女，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替宁儿报仇。”
花影月道：“你真是疯了，天魔解体大法一旦施展，便会让人折损寿命二十年。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而牺牲这么大，你还真是蠢笨如猪啊。”
花雨弥天飘散，狂乱不堪，仿佛承受了凌芷涵极度的愤怒而蓬勃舒发。分流越来越大，粉色霓光已然映亮了半壁夜空。凌芷涵不去管花影月说什么，只是凝聚内力，只差一点，她便可以将天魔解体大法施展出来。只要为宁儿报仇，就算折寿，她也心甘情愿。
花影月眼中现出一丝惊惧之色，若是凌芷涵真的使用天魔解体大法，那么她是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然而，凌芷涵忽然觉得气力一断，一股外力从她的背心渗入体内，隔断了她正在汇聚的真气。然后她只觉得身子一软，便已向后倒去。漫天花雨在这一刻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纷纷化作了粉红色的轻尘，在空空荡荡的月色中缓缓坠落，一如凌芷涵此刻那颗满是伤痕的心。
她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冰冷的地上，然而，毫无预兆地，她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暖洋洋的怀抱之中。仿佛是一条经历了狂风暴雨的小船终于驶进了一个平静温暖的港湾，那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和安稳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将她轻轻捧起，传给她暖心的温度。
凌芷涵睁开了模糊的泪眼，她的头顶是漫天璀璨的星斗，还有段晨浩隐隐泛着光亮的干净的脸庞。
花影月见多了一个人，心知今日绝难得手，不绝恼恨，但想到方才若凌芷涵真的用了天魔解体大法，她今日便会命毙于此。于是不做留恋，匆忙越到了山庄的高墙之上。她又看了凌芷涵一眼，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或许在今后的岁月里，这个刁蛮人性的大小姐是决计不会放过自己了。
坠落的桃花铺了一地，一眼望去，仿佛是一张粉红色的织毯，厚实而绵软。段晨浩扶起身体虚弱的凌芷涵，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怜惜的神色。
“小辣椒，你为什么这么傻，以你现在的功力贸然动用天魔解体大法，轻则折损寿命二十年，重则当即性命不保。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夜风拂过，把他整齐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月光，干净而忧伤。
凌芷涵的眼泪变成了万千珠玉，被风吹散，缓缓在夜空中飘舞，宛如初夏时节里翻飞的萤火虫。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立刻杀了那个魔女，为宁儿报仇。我从小和宁儿一起长大，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的面前惨死却什么都不做。”
她静静地站在一大片阴影里，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忧伤而轻柔。段晨浩就站在她的身前，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生命中总是有一些不能承受的痛苦，比如生离死别，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不幸。但不管怎样，活着的人，还是应该勇敢地面对，不是吗？”
“段晨浩……”凌芷涵有些吃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认真的神态，听到他这么认真地说话。
“芷涵……”段晨浩突然扳过凌芷涵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宁儿走了，可是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都不珍惜自己，那么就辜负了宁儿的一番希望。宁儿也永远不会安宁。我认识的小辣椒，又聪明又勇敢，根本不会意气用事。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这么冲动莽撞，不顾后果，你这样做，不光是宁儿会伤心，我们所有关心你的人也会难过。芷涵，答应我，振作一点，可以吗？”
“关心自己的人……”凌芷涵喃喃重复着，心底像是被一片轻盈的羽毛拂过。然后，她的身体也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跌落在段晨浩的怀里。她抱着他的肩膀，伤心地哭泣，泪水打湿了她卷翘的睫毛，滴在他的衣服上。
只有哭泣，才能缓解她心中的伤痛。
这时，玉茗山庄的人在蓝夜的带领下纷纷赶来，见此场面都是心中大惊。他们将宁儿的尸身搬走，见小姐哭得伤心，也没敢打扰。他们知道小姐和宁儿情同姐妹，此刻定是伤心欲绝，好在有段少侠从旁安慰，还可以减轻小姐的痛苦。
凌芷涵方才本欲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提高自己的功力去杀掉花影月，然而却在真力即将灌满的一刻被段晨浩及时制止。此刻她内力不济，身体极其虚弱。
段晨浩怜惜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发出了一声叹息。――才仅仅一个晚上，她脸上的快乐、调皮就已完全隐没。悲伤和疼痛宛如凝结的雪，布满了她的眉目之间。这样的凌芷涵，真是让他心疼。
段晨浩轻轻背起凌芷涵，把她背在背上，踏着满地的落花，在沉静的夜色中缓缓前行。满地的桃花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沉重，纷纷被他的脚步惊奇，在他的身边翻飞。缱绻的星光下，桃花零落的馥郁香气，在夜风的浮动中，肆意弥漫了整个院子。凌芷涵伏在段晨浩宽阔的脊背上默默地抽泣着，心里虽然还是很难过，可已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她的双手环绕在段晨浩的颈间，透过他漆黑的发丝，她可以看见他侧脸利落刚毅的线条。凌芷涵轻声喃喃：“段晨浩，你刚才说关心我的人，那其中也包括你吗？”
段晨浩淡淡一笑，道：“当然。”
凌芷涵不再做声了，他们两人的距离是这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那仿佛是他身上才独有的味道，就宛如他此刻伸手可触的温柔一般，是那么清晰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