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拓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沈凌修说起小飞侠时神采飞扬,分明是极喜欢的,可是他却废了她的武功,此生她无法再执剑江湖、行侠仗义、是他是生生割了她心头肉,他何其残忍!或许当初不该废了她的武功,可以先喂了她化功散,待到她驯服之时,再解了化功散的毒,她愿做小飞侠,他安排好国事,可以陪着她,夫妻二人执手快意江湖,会是何等的快活……
年事已高的陆拓此刻才体会到内疚和悔恨是什么滋味,火烧火燎地仿佛要把他的心口灼出一个大洞……
直到安平过来请示用膳时,畅聊了半天的两人总算想起了,他们把大齐太子晾了好久了。
陆拓如无其事:“前辈,先用午膳吧。”
光顾着追星的老头尴尬地咳了咳:“好,先用膳,太子殿下所托之事,午膳之后,老头子就办。”
沈凌修不放心地凑到陆拓身边,双手拉起他的胳膊轻轻晃动着,小声问:“殿下,您托前辈办什么事?是不是和修儿有关?告诉修儿呗。”
要是平时见了她这幅讨巧卖乖的娇憨样儿,陆拓肯定会逗弄她,可今天陆拓只叹了口气,低头温柔哄她:“乖,在前辈面前不得没了规矩,先用膳,膳后再说,嗯?”
沈凌修正要说话,却听见老头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殿下还是疼媳妇儿的,那温柔劲儿,老头子见了,可是腻着了。”
沈凌修转头见老头戏谑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她冲着老头直嚷嚷:“才不是呢,前辈,殿下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殿下平时对修儿可凶了!”
“当着殿下的面敢编排他的不是,还说殿下不宠你,哈哈哈,这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就是好啊!”
陆拓也笑了,可那笑意未及眼底:本宫是宠她,宠得她无法无天,可也伤过她,伤得还不轻。
这顿饭也是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完成了,饭后沈凌修正要起身,陆拓却一把按住她:“修儿,困了吧,去午睡。”
沈凌修眨巴眨巴杏眼,很不解,她不困呀!
可下一秒,陆拓就点了她的睡穴,她昏睡了过去,陆拓揽起的身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这是何故?”旁边的老头不解地问陆拓。
“本宫见前辈与修儿相谈甚欢,对她也颇为喜爱,本宫担心前辈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讲明,如此这般,可使前辈无后顾之忧。”
老头点头称是:“殿下思虑得倒是周全。”
陆拓抱着沈凌修进了与正厅相连的偏殿,将沈凌修放在小塌上。
安平又拿着老头行医的药箱走了进来,把药箱放到了桌子上。
老头被宫女伺候着洗了手,挽起袖子,此刻他一脸严肃,坐在沈凌修的面前,为她诊脉,颇有一代名医的风范。
陆拓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见老头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心里咯噔一声翻了个。
老头从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东西倒到一个干净的碗里,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虫子,被剪掉了翅膀,不能飞了,正挣扎着想从光滑的碗里爬出来。
老头又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消了毒,拿起沈凌修的右手,在食指指腹处扎了一下,挤出了几滴血在那碗里。
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碗,只见那虫子显然是被那血吸引,不再挣扎,而是爬过去吸食那血,很快就将血吸食干净。
陆拓眼睁睁看那虫子喝血过后,身上的颜色渐渐变淡,最终化为透明,挣扎了两下之后就不再动弹。
陆拓沉声问:“前辈,修儿可是中了什么奇毒?”
老头的脸色很难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如果老朽没有猜错,这丫头应是中了碧渊银茹之毒,这毒起源于千年之前的南夷瑛国,用深海碧渊中生长的毒蛇银茹提取的毒液配上其他二十种珍稀药材制成,此毒用于女子,女子服用之后,在行房之时……”
老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在行房之时,不能体会鱼水之欢的乐趣,还不能生育……”
陆拓脑中嗡地一声,炸成了一锅粥,他险些站不住,踉跄着扶住桌子,才维持了平衡,他极力稳定心神,艰涩地问:“前辈,本宫宠幸修儿已有一年之久,可从未发现她在床榻之上有何异常……”
“这就是这毒的精妙之处,只是隔断了女子对鱼水之欢的感知能力,对行房时女子的身体反应并无影响,与女子交欢之男子并不能察觉……”
“不能体会鱼水之欢的乐趣,那,那本宫在宠幸修儿之时,她是什么感觉?”
“夜夜犹如初夜破身之痛……”
陆拓一阵眩晕,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小塌上,她竟然是如此地恨着本宫!
廖老头救了陆拓的命之后,陆拓对他尊敬有加,自己常常拎着大包大包的珍稀药材去看望他不说,还派高手常驻在老头的隐居地,防止有江湖人士为了让老头出手治病而威逼他,两人倒是结成了忘年之交,陆拓在年前就派人请老头过来为修儿诊脉,查找修儿迟迟没有身孕的原因,但老头没给他面子,陆拓知道这老头对小飞侠念念不忘,就使了大招,说要是他来了燕都,就能见到小飞侠,老头这才有了兴趣,来了燕都。
老头见陆拓这副样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八九不离十,那女娃娃明明是江湖人士,却被太子收做侧妃,恐怕坊间所言非虚,是太子强迫了她,这女娃娃对太子的恨意可不是一星半点,宁可夜夜忍受痛楚,也不愿和太子共享鱼水之欢,为他生儿育女,这太子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只怕她命休矣,而他这老头子也是帮凶,唉,造孽呀……
好一会儿,陆拓好容易才稳住心神,用嘶哑地嗓音问:“前辈,这毒可能解?”
“此毒原是瑛国王宫用于惩罚后宫女子之用,后来因这毒过于阴狠,被禁用了,加之毒蛇银茹又十分稀有,这制毒的法子早就失传了,恐怕天下间,也就我和这丫头的师公还知道这世上有此毒/药,我猜测这毒就是出自药王之手,解毒的法子也是有的,这斓蠼就能解银茹之毒,”说着,老头指了指在碗中的透明虫子:“但药王制毒向来霸道,他炼制的□□很讲究用料的顺序和练法,就算旁人集齐了解毒的材料,不按照他制毒时的顺序和练法,恐怕也练不成解药,所以老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练成解药,一旦用错了解药,这丫头怕是有性命之忧,不过,老朽倒是能用其他的法子为她排毒,虽然不能完全解毒,让她恢复生育能力,但至少能让她恢复对鱼水之欢的感知能力……”
老头边说边观察陆拓的表情,他动了恻隐之心,这小飞侠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是真真正正的侠者,比江湖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老爷们强多了,他不想她因此丧命,希望他的做法能保住她一条性命……
陆拓这人精怎么不知老头的想法,他露出凄苦的笑:“多谢前辈主动出手相助,前辈也可放心,修儿是本宫认定的妻子,就算她再怎么跟本宫置气,本宫也断然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老头点点头:“不瞒殿下,这丫头要是因此丧命,老朽这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
陆拓亲自把老头送到了离玉衿宫很近的另外一处宫殿,让老头和他带来的两个小徒弟安顿了下来,并把下令唤来几个御医给老头打杂,准备解毒的工作。
安排好一切,陆拓又回了玉衿宫,把沈凌修抱回了卧房,就静静地守着她守了半天,最后伸手解开了她的睡穴。
沈凌修睡醒了,她伸了伸懒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陆拓那晦暗不明的脸。
她脑袋还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殿下,你瞅我干啥?”
陆拓嘶哑地开口了:“修儿还恨着本宫吗?”
沈凌修吓了一跳,彻底清醒了,呆立着看着陆拓:“殿下?”
“还恨着本宫吗?”
沈凌修的脑袋正疯狂地运转,廖老头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玉衿宫,八成是来查她不孕不育的原因来了;陆拓也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八成她不孕不育的原因已经被查出来了!她现在要选择最安全的说法!
她努力抑制住疯狂悸动的心跳,低声说:“不敢欺瞒殿下,修儿刚进宫时是恨着殿下的,可又不敢发脾气怕惹恼了殿下,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可是后来殿下对修儿的宠爱和纵容,一点点化解了修儿的仇恨,修儿都被殿下宠出毛病来了,现在修儿和殿下相处时不再小心翼翼,什么事情都可着自己的心意胡来,也敢跟您发脾气、闹别扭,还得您哄着,别说殿下是权倾天下的大齐太子,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未必能像殿下这般疼媳妇儿,修儿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感动,现在除了偶尔还会埋怨殿下废了修儿苦练十年得来的功夫,修儿对殿下已经恨不起来了……”
“既然修儿已经不再记恨本宫,那碧渊银茹之毒的解药是不是可以解了?”
这天终于来了!沈凌修清丽的小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浑身的力气也被抽走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陆拓的眼中洇起一片猩红,他用力钳起她的下巴,逼她和他直视,一字一顿地说:“那毒应是你尚未进宫之时就服下的,本宫那时只一门心思想夺了你过来,思虑不周,伤了你,你恨本宫也理所应当,本宫不怪你,可如今你已然不再记恨本宫,身为本宫的妻子,在床榻上和本宫纵情欢乐、为本宫生儿育女天经地义,你还留着那毒作甚?只要你服下解药,本宫就既往不咎,你还是本宫宠到了心坎里的小媳妇儿。嗯?”
沈凌修无法回答,只得闭上了眼睛,不说话,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下来。
“把眼睛睁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