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这个俱乐部做得还有点样子吧?”
王哲带着苏安来到一间古色古香、装饰简单却典雅的房间。
木质地板擦得光滑明亮,北面摆着两张案几,没有椅子,取而代之以古朴坐垫,陈设不见半点儿都市气息,而是屏风、字画、花瓶珍玩。
就连照明用的都是烛台,而非电灯。
这番景象苏安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现实里从未有置身其中的机会。
这家占地颇广的俱乐部没有高楼大厦,一应建筑都是复古风格,苏安一路过来见到的不是小桥流水、灯笼翠柳,就是水榭楼台、万紫千红。
王哲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兴致高昂地跟苏安介绍:“我这些年挣的钱基本都花在这座山庄,很多设计都是我亲自做的。
“懂得如何营造古建筑的工程师、施工队很难找,我费了许多周折找了首都的朋友,才把好不容易把山庄建起来。
“比起富丽堂皇的现代建筑,眼花撩乱的都市霓虹,我更加喜欢这种宁静悠远的古代韵味。
“这里的服务员也是从各个大学精挑细选的美女,上岗前都得经过好几个月的古文化培训。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点梦回历史的感觉?”
生于冀州长在街头的苏安,对王哲所谓的古历史知之甚少,他现在最大的感受是,王哲不愧为岭东行省布政使的儿子,世家公子玩的东西远超他这个市井小民的想象。
他感慨道:“建了这个俱乐部,怕真是‘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了。”
鸿儒未必有,但进进出出的必然都是地位不凡、有钱有势的显贵人物,而这些人大多会成为王哲的关系网,是他苦心经营这座别样山庄的目的所在。
由此可见,王哲的事业心不小。
他俩说话的工夫,已有两名年轻侍女端着各种物件进门,坐在一旁用炉火、茶釜煮茶。
苏安扫了一眼,发现对方果然容貌俏丽身段婀娜,且很有诗书之气,一举一动无不优雅从容。
“居然是煮茶,而不是喝酒......这东西有什么味道?”苏安忍不住腹诽。对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茶水哪有美酒那样的吸引力?
“苏安你果然懂我!”王哲哈哈大笑,搂着苏安的肩膀开始畅谈古文化古历史,给他介绍各种他不知道的,千奇百怪的古人轶事。
作为一个曾经的好学生,苏安当然了解历史,但他只能学到课本中的东西。
人类在夏商大陆的文明史,开始于数千年前的一次“空难”。
他们的祖先是一支探索宇宙的星际舰队,因为意外事故误入空间乱流,迫降到这颗星球时已是损失惨重,飞船变成废铁,失去了再度启航的能力。
人们自此在夏商大陆上定居下来,历经艰险繁荣生息,呕心沥血发展文明,想要有朝一日再建宇宙飞船,重新启航回到宇宙中去,回到那阔别不知道多远的母星。
而后就是妖族降临。
妖族降临的方式跟人类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也是误入空间裂缝,被空间乱流卷到这颗星球,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宇宙飞船。
用教材上的话说,妖族的祖先是一群难民。
因为自身纯洁善良的天性,加上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遭遇,人类选择以友好的方式,对待这群自称“精灵”的难民。
虽然妖族跟人类来自不同的星球,不是同一个种族,但人类仍是不求回报、无私无偿地帮助他们在夏商大陆落脚、定居。
双方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
然而好景不长,妖族本性凶恶,阴险残忍不说,还没有道德观念,居然在站稳脚跟后忘恩负义,有计划地全面向人类发动偷袭,企图灭亡人类,做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主宰!
这种罪恶行径出乎善良的人类预料。
起初,猝不及防的人类被妖族偷袭得手,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一座座繁华璀璨的城市被妖族攻占,一片片文明乐土被妖族烧毁,数不清的市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被迫仓惶逃亡深入不毛。
但勇敢的人类没有就此一蹶不振。
当初期的措手不及过去,人类开始组织起有效抵抗,通过一次次可歌可泣的胜利,以千万人的流血牺牲为代价,成功阻止了妖族的进攻步伐。
——妖族虽然懂得修真,个体战力强大,但人类却有科技文明,知道团结与奉献的价值,故而在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保住了最后几座城市。
自此之后,缓过劲来的人类一面大力发展科技武装,一面研究妖族的修炼之法。
经过近百年的漫长斗争,在付出难以想象的血泪后,人类一天天扭转颓势,一步步转败为胜。
在“百年战役”后期,人类向妖族发起全面反攻,一寸寸夺回被妖族侵夺的土地,一点点重新建造属于人类的城市!
最终,人类在夏商大陆上谱写出了属于自己的,足以令冰冷宇宙都为之动容的英雄史诗,妖族被驱赶到相对偏远的穷恶之地,科技文明的火光再度洒满这颗星球!
历史随之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以上这些,是苏安从课本上学到的人类历史。
而眼下王哲跟他分享的,却是那颗遥远且久远的母星上的古代风物,人文风情。
因为夏商大陆的祖先只是一支探索性质的舰队,而且早期文明被妖族严重破坏,所以有关母星的历史文化、风俗物件流传下来的极少。
中学历史课本着重表现的,是人类在夏商大陆的奋斗过往,对母星的介绍只有几个章节而已。
就苏安背诵的某些古文篇章,很多还是先贤们默写下来的。
时至今日,唯有王哲这种家学源远流长的世家子弟,才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有关母星的资料,且基本不成系统。
对如今生活在夏商大陆的绝大多数人类而言,舰队也好母星也罢,那些太过久远、痕迹难觅的历史,不过是宇宙中的些许尘埃罢了。
但此时此刻,苏安却听得越来越有兴趣。
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段段陌生的事迹,让他的思绪与情怀不禁在星河中越飘越远。
茶香氤氲,檀香袅袅散溢,耳畔不知何时响起清脆绵长的音乐声——有人正在徐徐拨动琴弦,琴声悠悠扬扬。
屋中随即有了一群彩裙飘飘、丝带如云的轻灵舞者,纤指勾动岁月,青丝拨起往事。
在王哲声色并茂的动情讲述中,苏安仿佛见到了那些人经历了那些事,他的生命边界因此向更远更高的地方扩展了些。
不知过去多久,舞者退去,琴声歇了,茶盏换作酒杯,珍馐摆上案几,两人开始举杯对饮。
“苏安你看,古人用度简陋,无趁手机械,不知智能为何物,姑且筚路蓝缕拼搏不止,我们作为后人,生活于高楼大厦之中,有好枪可用有原力为凭,是不是更该不惧艰险图强上进,继承祖先雄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哲满身酒气,却双目如星地凝视苏安,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
苏安知道今夜的正题来了,而且这件事应该不简单,否则对方不至于铺垫这么久,还强调什么“不惧艰险”“祖先雄风”。
他笑了笑,开门见山:“你有什么好买卖?”
王哲微微一笑。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既有高深莫测之态,又不乏煽动鼓舞之意,偏偏还不会让人心生警惕,反而会被勾起热血冲劲。
他好似一只修道多年的老狐狸:
“这世上的生意有很多,能赚钱的也不少,可你知道,什么样的生意能做得最稳当最长久,且财富源源不断?”
苏安无意卖弄聪明,知道对方这是想自问自答,遂问:“什么样的?”
“四个字。”王哲抬起四根手指,字字千钧,“国计民生!”
苏安微微颔首,等着王哲继续往下说。
王哲接着道:“‘国计民生’这四个字可能有些大有些空,但如果换作‘日常用度’、“日常衣食”,那就描述得恰如其分了。
“军火生意再是利润丰厚,客户终究只有那么多,若无大战消耗起来也慢;
“高科技产品再是一本万利,一个人也不可能天天买车每天换一台电脑一部手机,企业的生产线与各种机械的生命周期都不短。
“但日常用度不同,那是所有人每天都要消耗的,不管你是修为高绝的超凡者,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总不能不吃饭吧?”
听到这里,苏安已是摸清王哲的意图。
安夏宗现有的产业,无论酒吧、娱乐城、酒店,目标客户都只有那么多,东平区的需求也就那么大,它们不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东西。
苏安确实需要更好的财路。
苏安问:“你想夺取东平区的商超便利、生鲜菜蔬市场?”
王哲没想到苏安反应这么快,微微一怔,随即拍案叫绝:“聪明!苏安你果然一点就透,我就知道找你合作准没错!”
苏安开始思考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首先是财利方面。
毫无疑问,商超便利、生鲜果蔬这类生意,虽然看起来半点儿也不高大上,无法跟原力武器、机械装甲相提并论,但每日的消耗量都是天文数字,绝对的滚滚财源。
其次是实力方面。
以安夏宗的实力,肯定没法做这件事,但算上整个安夏盟就不一样,黄海倒台后加入安夏宗的宗门越来越多。
虽然不能跟那些高居云端的大宗门大势力相比,但在“地面”上,安夏盟俨然已是东平区不可忽视的一方霸主!
要说介入富含科技的高端市场,安夏盟是没有技术没有竞争力,但若说街头巷尾的一亩三分地,安夏盟绝对具有影响力。
王哲想要东平区的商超便利、生鲜菜蔬市场,安夏盟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
若是安夏盟不配合,甚至是有意使坏,街面上哪家超市、哪个店铺能正常做生意?
而这,正是王哲找苏安合作的重要原因!
实力到位,就不怕没有挣钱发财的机会。
最后就是这个机会。
“日常用度”这个市场既然利润丰厚,那就不会没有人注意,事实上,该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都掌握在连锁商超手里。
大到繁华闹市的大型商场,小到街头巷尾的便利店,都不得不加入相关连锁,背靠拥有武装、权势的某些团体。
还是那句话,夏商大陆的科技发展已经停滞数百年,各种社会财富早就被大大小小的势力瓜分完毕,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普通人若想开店,要么加盟连锁,要么就只能吃点边边角角。
在此之前,东平区的“日常用度”市场,大部分都掌握在黄家手里,黄海这个巡捕房探长正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是在基层镇山头的存在!
因为苏安先前的奋战,黄岳文身亡、黄海倒台,这就使得原本毫不漏风的利益山头出现缺口,立即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王哲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苏安用膝盖想也知道,围过来的鲨鱼绝不止王哲这一条。
但如果没有王哲,安夏盟根本没机会掺和这个市场,倘若接手这个市场的是别人,安夏盟也不可能真的去破坏人家的生意。
毕竟实力有限,单打独斗不是那些大势力的对手。
除非安夏盟背后有了大山头,可以得到强力支持,这样安夏盟就拥有了直接下场抢夺江山的资格。
眼前的王哲就是这样一座山头,亦或者说,一棵大树。
黄海刚刚倒台,王哲立马来找苏安合作,速度这么快,恐怕就是担心安夏盟受了别人的拉拢,跟别的势力穿了一条裤子。
那样的话,“地面”优势亦或者说“基层优势”,就是别人的了。
有“基层力量”又有“上层势力”,纵然王哲是布政使的儿子,面对这样的利益团体也得摇头。
一言以蔽之,王哲跟苏安是合则两利,只有互相携手,彼此才有机会争一争这份市场!
无论哪一方,少了对方的帮助都不能成事。
苏安思绪电转,综合考虑各种环节后,最终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这个生意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