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别扭着,还是吐出心里的话:“王爷还是去王妃吧,王妃她……身受重伤,但随行的军医又都是男人,不方便给她看病,听说王妃在受刑的时候晕过去了好几遍……”
面色仍是那般冷淡:“她活该。”
“王爷,可她毕竟是王妃啊,这件事若传到了娘娘和暮将军那里,只怕王爷也……”
他甩袖,桌面上的杯尽数掉下来摔碎。可他却是站起身来,沉着脸,准备过去。
暮云裳趴在床铺上,面色绯红,脸朝内外侧着,原本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妆容早被哭花了,可仍是掩饰不了她的天生丽质。
一旁照顾她的小丫鬟很是不忍心,拿着冰帕敷在她的额上,为她降温,只是她仍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唇上已经被她咬开好几个血窟窿,应该是在受刑的时候想忍住不喊出声来的时候咬的。
“王爷——”侍女红着眼睛喊了一声。这么娇美的人却要受到这种刑罚,连她都不忍心了,方才为她上药的时候,发现身后的衣服已经与血肉融合了,每动一下,王妃就疼得死去活来,冷汗直冒,还未上完药,也不知她疼昏了多少回,又被疼痛弄醒了多少回。
“请大夫过来。”
哪知,暮云裳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双目睁开,眼中的怨恨越发大了:“你给我滚……”
虽然虚弱,声音嘶哑,却字正腔圆,这个时候,她不需要他过来看她的笑话。
轩辕浩宸冷哼,她以为他想过来看她么?“本王只想看你是否还活着。”
暮云裳已经无感了,若是以前,听到这话定会被活活气死,可是现在,她已经想开了,既然他不在乎她,她又何必执着?“王爷放心,臣妾会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看你们是如何遭到报应,尤其是你,轩辕浩宸,等你再次被她抛弃的时候,你也会感到如我现在一般的疼痛。
“你若肯安分,本王不会杀你,但若你再施毒计害她,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她撇过脸去,他对她何时留过情面?若是他肯花一点点时间在她身上,或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了。
轩辕浩宸说完之后,也不再逗留,直接出去了。
暮云裳咬着唇,不让眼泪掉出来,唇上和臀部的疼却怎么也不及心上的疼痛,她发誓,这次若让他们活着回去,她就不叫暮云裳！
……
苍洛城里的街道十分宽阔,丝毫看不出昨晚的战争的痕迹,大街上被清扫得干净,没有血迹残留,更没有横七竖八的尸体。若不是空气里还残留着血的腥味,城墙处有些许被大火燃烧过的痕迹,只怕昨夜的一切都会被当成是人们的一场梦。
街上的人不多,自从苍洛落入敌军之手之后,百姓们害怕被“杀神”赫连宇熠无辜残害,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只是每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只有那些没有办法要出来讨生活的人才敢露面。
商铺、酒楼、客栈都紧闭着大门,不过却是有一些小摊摆在路边。
“呀！你们看,这城门上的旗帜换了。”一个人惊讶地看着高挂在城墙上的旗帜。
偌大的“秦”字随风飘扬,霸道地宣示着这座城池的所有权。城墙上守军的盔甲,也与先前不同,眼尖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秦王的军队！难道他们已经和赫连宇熠交手过了?”
“什么?苍洛被夺回来了?是秦王的军队,快看啊！”正巧,这时有一队巡逻的士兵从这里经过,路边的人立刻围过来,见他们肩上扛着一个鲜红的“秦”字,都会心的笑了。
自从听说秦王要带军收复苍洛的时候,他们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秦王就是他们心中的天神,能够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啧啧,秦王真是了不得,居然趁着半夜就将苍洛拿下了……”他们由衷地表达着对轩辕浩宸的崇拜之情。
另一人用殷羡的眼光看着中间那队严谨有序的军队,一脸膜拜:“谁说不是啊,本来我们还在担心,秦王夺城之举会惹怒那个杀神,担心在秦王夺回苍洛之前,他会将我们都杀了,呼,还好没事啊。”
“哈哈哈,快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孩他娘,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躲着了……”一个大汉笑着收拾摊。
“是啊……我们以后也不用担心了。”
众人的欢笑感染了他人,只是,换回女装的苏羡染听了,却有些不悦:“你辛苦夺城,功劳却全都被他得了。”
身边的人戴上了人皮面具,那张脸虽然朴素无华,看上去却非常舒心,眉宇间释放出来的贵气,让人无法忽视。淡笑道:“这个时候,没人骂我就算好了的了。”
这多年了,除了用雪无忧的身份能够听到别人的尊重之外,轩辕寒钰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只有骂声和嘲笑。他,早已经习惯了。
握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等他们知道你的好之后,一定会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嗯。”牵着她,倍感舒心,就算得不到全世界的认可又怎样,只要她在他身边,风雨无足畏惧！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却是拧眉:“今日你不该和他们商量日后的作战计划么?”
他扬眉,浑然一股王者风范:“经过昨夜一战,将士们也都疲了,该让他们好好休养几天,攻城之事,不急。”
他胸有成竹,苏羡染看了也觉得安心,只管跟着他,走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
“你怎么知道我想见他?”站在门前,他叩门,苏羡染看着他的举动问他。这里住的人,她想她已经猜到了是谁了。
轩辕寒钰轻笑:“你啊,就那么点小心思,我何尝不知道?”
苏羡染笑了,她的小心思,除了凡儿,现在还多上了一个他。
只是,开门的人却还是让她意外了一下,她有些愣了,看着眼前一身村姑打扮的人,喊出她的名字:“雁儿?”
她面前的人,一身蓝白相间的碎花裙,头上戴着有苍洛民风的头巾,乌黑的发丝被包裹起来,只留下一缕露在外面,若不是她对雁儿太过熟悉,只怕也认不出这身打扮的人会是她。
“小姐！”雁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扑过去紧紧地抱着她。
轩辕寒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主仆情深的模样,也是笑了。“进去再聊。”
雁儿松了手,却是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小姐,你走了之后雁儿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写信回来,呜呜,幸好庄主知道我会担心你,派人将我接过来,小姐……”
苏羡染看着她一会儿瘪嘴,一会儿兴奋的样也觉得好笑,雁儿这丫头,似乎很开心啊。“我们不是已经见到了么?”
“是啊。”她神秘地朝着轩辕寒钰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你和庄主……”
“不许八卦！”伸手敲她的头,只是力道不大,却也让雁儿拧眉。
“好,不说就不说,反正南宫大哥都已经告诉我了,少爷也说过了,嘿嘿~”
南宫瑾风等人也出来了,雪殇山庄的几人立刻散开,分散在院的各个角落把守着。
雁儿兴奋地拉着苏羡染和苏逸凡交谈,苏逸凡抱着小雪貂,递给苏羡染。
“小姐,我将小乖乖也带过来了,你看你走了之后,它都瘦了好多啊。”她抚摸着它的头,像苏羡染抱怨。
她走了之后,不仅她想她,老爷担忧着,就连小乖乖都没有食欲了,拿着上好的“琼浆玉露”放在它面前,它也只是嗅一下,没有熟悉的味道,便用爪刨开,扔在一旁。
苏羡染掂量了一下,点头:“的确瘦了。”
小雪貂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晶亮的眸里满是埋怨。苏羡染笑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耳朵,算是安慰,而后抱着它,给它喂食。
轩辕寒钰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见她也开心,不禁心情大好,和南宫瑾风走到葡萄架下的凉亭上,脸上还带着笑意。
南宫瑾风伸手摘下一片,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却没看他,道:“你就这么出来,也不怕轩辕浩宸知道了你的身份?”
“他开始怀疑了。”但是一时半刻还不会查出来。
“城里见过你的人,昨晚已经全被你杀了,可赫连宇熠还在外面,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他?”他还是把玩着手中的,漫不经心地说着。
轩辕寒钰则是看着那边娇笑的女,淡笑道:“过些时日,不急,他暂且没有时间想别的。”
南宫瑾风叹口气,将撕成两半,又扔掉其中的一半,看着手中的残缺,提醒道:“据说赫连宇熠逃到了附近的凤城,凤城离苍洛最近,你要攻下三城,必定要取凤城,到时少不了要和他交战了,而且你现在的敌人可不止赫连宇熠一人。”
“嗯。”这一点,他自然清楚,轩辕浩宸现在是在帮他,可等他们完成任务之后,只怕这种合作的关系就会被打破。“凡儿的近况如何?”
“出什么事了吗?”
“染儿说他昨晚有些不对劲,像变了一个人。”
南宫瑾风拧眉:“难道是‘碧瞳’复发了?看来我们要尽快拿到‘生死果’了。”
轩辕寒钰也是蹙着眉:“会很严重?”
他郑重地点头:“我回谷之后,将药王谷的书籍又翻了一遍,找了一些关于三种毒药的记载,才知道‘碧瞳’是操控傀儡之术的药物。”
“傀儡?”眸色一暗,再朝着那边看去,却见苏羡染一脸宠溺地看着凡儿,只是她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安,她也知道这个后果吧。
“是啊,‘碧瞳’能够激发人体内的兽性,若是中了毒之后,用一种特殊的手段保住性命,等日后药性复发,中毒之人就会变成傀儡,眼睛成为碧绿色,只知杀戮。”
“听命于谁?”他担心的是,凡儿身上的‘碧瞳’是宇文强下的,他会受到那人的意志的影响,尽管那人已经死了。
南宫瑾风摇头表示不知:“至今没人见过有中了‘碧瞳’的人存活下来,凡儿是第一个。”但是,也不排除在他们知晓的范围外,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段时间之内,他不会发生意外,只要我们尽快拿到解药就好。”
“会的。”
拿到解药是首要,回京之后,也该好好调查一下,为何皇宫中会有“无欲”和“碧瞳”两种剧毒了,这两种毒,据说已经失传了十几年,不知为何还会出现。还有,皇叔的毒,又是谁下的?
“对了,‘无欲’的解毒之法,可有进展?”
“摇头,师父的解毒之法,我研究过好几次,暂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若是师父还在就好了,叹口气,接着道:“不过你放心,药王谷不会推卸责任,苏大小姐赢了杏林大会,我们一定会救醒怡王。”
他拍着他的肩,没有说话,南宫瑾风的为人,他自然信得过,只是却也知道他的为难之处,皇叔一时发疯杀了他的师父,他却没有怪罪,这等胸襟,也是难得了。
南宫瑾风笑了笑,却也没有说话。
……
凤城的天空是阴沉的,天空一片昏黄,正像人的心情一样。风沙肆虐着,路上的行人渐少,踩在地上的脚印很快便被刮来的细沙掩盖。
将军府中,却是灯火通明,一道人影斜倚在屏风之后的榻上,阴冷的眼神凝视着墙壁上的挂画,而画中的两人,模样竟与苏羡染和轩辕寒钰无异。
他缓缓举起残缺的右手,小拇指处被白纱包裹住,但仍看得出断掉的痕迹,“苏羡染,轩辕寒钰,断指之仇,本将军必报！”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外面却是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兵,“启禀将军,苍洛的情况打探到了,这次……我们损失惨重,轩辕浩宸带着十万大军攻城,和城中的的奸细里应外合,苍洛一晚上便被他们攻陷了……苍洛失陷之后,轩辕寒钰还杀了我们一万八千人……”
“咔嚓！”身边的瓷器碎裂。
士兵吓了一跳,立刻伏地请罪:“将军恕罪！”
“还有呢?”
“还有……还,军师在乱战中被杀,陈副将……他是大秦埋伏在我们之间的人,前天晚上,就是他带人打开的城门,放轩辕浩宸的军队进城……”
“砰……”巨大的气浪袭来,挡在两人之间的屏风破裂,一小节纸条如同利刀,直直朝着小兵飞去,他还来不及躲避,纸片斜插进额头中,一股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轰然倒地。
“叛徒！很好！很好！”连道两声,眼里的戾气更加的浓郁,轩辕寒钰,居然连本将军身边的人都买通了,以前当真是小看你了。
又有一个士兵进来,然而,他进来之后便后悔了,看着地上的还睁大着眼睛的人,心里一阵恐慌,双腿发抖,不受身体控制,几乎是扑倒在地上:“启、启……启禀将军,轩辕寒钰亲自率领三万大军,说是要绕过凤城,攻打鹤城。”
他鼻中喷出一团热气:“哼,三万?鹤城守军便有十万,本将军倒要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够以一敌三。传令下去,守住城池,得轩辕寒钰首级者,赏金万两,连升三级。”
“是。”
“轩辕浩宸可有动静?”
“回将军,据探回报,轩辕浩宸固守苍洛,没有任何行动。”
“凤城士兵做好迎战准备,防止他们声东击西。”他就不信了,轩辕寒钰还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取得凤城。
“是。”
寒风阵阵,万人整装待发,银白色的人影立在最前方,意气风发,回头看着身后猎猎的战旗,斗志昂扬。
“传令下去,兵分三路,包抄凤城。”
“是！”
“王爷,赫连宇熠十分狡猾,我们的这声东击西的手法太简陋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他不上当,该怎么办?”陈副将坐在马头,问他。
脸上的光彩被面具遮住,但是眼中流露出来的自信,却也不被陈副将理解,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已经出发的大军,若是和赫连宇熠正面对抗,只怕他们会落下风啊,王爷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做?
苏羡染侧头看着轩辕寒钰,笑道:“声东击西不成,就直取东城。”
陈副将大惊,原来王爷的目标是鹤城?劝道:“王爷,万万不可啊,鹤城有十万守军,我们只有三万,人数上的差异太大,再者,或是赫连宇熠带兵援助,我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赫连宇熠趁着他们攻城之际,将凤城的大军带出来,从背后攻打他们,他们必然没有活路。
轩辕寒钰仍是那副自信的样,高扬着下颚,看着前面远处的城墙,冷笑,这一点他早就考虑好了。不过到时候,也要赫连宇熠敢带着人出来。
“不赌一把,怎知输赢?”收回目光,侧脸看着身边的人,眼底全是温柔:“你觉得呢?”
苏羡染灿若一笑:“我相信你。”
他伸手,平摊在她的面前,她浅笑着将手放上去,策马扬鞭,朝着前方进军。
陈副将将心放回肚里,他怎么忘了,眼前的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以他的性,应该不会做亏本的事才是,亦举鞭,大喝一声:“出发！”
马儿扬蹄,大军跟上,开始夺城之战。
凤城。
“报……将军,轩辕寒钰的军队绕过凤城,直奔鹤城去了。”
赫连宇熠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桃花眼微微眯着,心底有着不安的直觉,可是他却将这种念头强压了下去,三万人而已,对鹤城应该构不成威胁。
……
“报……将军,轩辕寒钰开始攻城了……鹤城守将请求支援。”
他弹坐起来,喝道:“废物,三万军队而已,还需支援?”
“守将说,轩辕寒钰攻势太猛,他手下的人都像不要命似的……”传令兵小心翼翼地将那边的话传达过来。
“那你告诉他们,若是鹤城丢了,本将军让他们十万军队殉葬！”
赫连宇熠手下的几位将军坐不住了:“将军,要不出兵支援鹤城吧,鹤城是西岐腹地,若是被大秦的军队攻陷了,对西岐十分不利啊。”
“是啊将军,我们出兵,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轩辕寒钰只带了三万人,我们两面夹击,这正是一举剿灭他的大好时机！等他败了之后,我们再联合起来,杀回去,灭了轩辕浩宸！”
“愚蠢！轩辕浩宸静守苍洛,若我们出兵,你们以为他会袖手旁观么?”
“可是将军,属下才听人说,轩辕浩宸和轩辕寒钰不和,两天前,轩辕寒钰执意要杀秦王妃,他们两兄弟已经有隔阂了……主将不和,若这次轩辕浩宸也想借着我们的手除去轩辕寒钰……”眼睛阴沉了一下。
“听说?本将军要实证！”上一次,还不是听说轩辕寒钰是个窝囊废,煞星,丑的吓死了母妃,说苏羡染是废物,病痨,可结果呢?
这一次,难保又是他们的诱敌之计。
然而,天黑之前,最终的消息再次传来:“启禀将军……鹤城,鹤城丢了……”
通报的人大喘着气,还没有完整地说完一句话,突然,双目放大,一只大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勒得他更加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喉骨错位,“咔嚓”一声,那人眼珠突出,气息顿无,身被人甩在地上。
等在屋里的将军们不敢再多言语,低着头,生怕他将怒气撒在他们的身上。
赫连宇熠大步从地上的尸体上迈过去,眼中的阴冷几乎可以凝结成冰块了,闪着寒光的眸看着身后的那座已经换了旗帜的城池,冷声道:“轩辕寒钰,本将军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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