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过言简意赅，初见面的人会有些不习惯。
盛明麟就帮他解释了一句：“四哥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没有问题，但这么想，就略有些偏激了。”
生母等着救命，哪还有心思讲究用什么法子赚钱？可若是因此就觉得势比名重要，就有点偏激了。
盛明麟半开玩笑地道：“其实要叫我说，这话，有时也不能算错，但你要明白……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终归是要依从于规矩，依从于礼法，依从于是非。这并不能说是伪君子，这是人性。”
“你与程碧玉势同水火，外人不可能不顾忌侯府和程大人，而坚定地与你交好，在这种时候，与青楼楚馆来往，立身不正，这就是他们用来攻讦你的一个点，就算没有这个点，也会有别的，很多人需要这样的一个点，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才会心安理得，而也基于此，他们为了说服自己，会把对你的鄙视，格外形诸于外。”
“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需要这个，他们并不认为权衡是错，不需要这种虚假的自我安慰，但，即便是这些人，在需要对外表态的时候，也不会说，我如何如何，而会说，你如何如何。”
他顿了一下：“人，生于世间，难免要如此，你我皆不能免俗。”
程重锦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盛明麟续道：“所以，你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了吗？”
程重锦低声道：“给他们一个理由。”
盛明麟笑道：“对。给他们一个理由。”
他们不与你来往，是权衡利弊，但他们不会承认。
他们此时与你来往，是趋炎附势，但他们也仍旧不想承认。
所以，他应该在明日的聚会中，找机会解释，我当年与青楼楚馆来往，是为了救母亲，于是他瞬间就洗白了，成了委屈求全的大孝子。
于是大家与他来往，瞬间就成了志同道合，台阶递过去，事儿一下子就漂亮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除非真的一无所求，否则，不可能一辈子不与这些人来往，较真儿只会把到手的优势浪费掉，所以，找一个由头，把事儿圆过去，之后要做什么都方便。
盛明麟这个想法，其实并不算是否决了他的想法。
因为你只有有了“势”，你的话才有人听，但你这么做，又是为了经营出自己的“面子”。
就算从商贾之道来说，你想从别人口袋里掏钱，不也得先投其所好，搞好关系什么的吗？
程重锦起身施了一礼：“多谢世子爷提点。重锦感激不尽。”
盛明麟笑着摆手。
四皇子坐在旁边慢慢喝了两口茶，又问：“你对养廉银子有什么想法？”
两人再次开始对答。
这一次，盛明麟就没再多说，听了听渐入佳境，就出来找妹妹了。
这会儿天都黑了，盛明麟过去一看，四个人都躺在盛大花花的肚子上，团子还没睡，盖着小被子，正瞪着大眼听他们说话。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你们也不怕压坏了牠。”
团子道：“珠珠问过啦，盛大花花说可以哒。”
“嗯，”盛明麟就在旁边坐下，轻轻拍拍她：“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跟四哥哥去打猎？”
团子哦了一声，乖乖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盛明麟这才站起来，压低声音道：“今天晚上轮到我跟昭哥儿了！你们两个赶紧走！”
七皇子和沈凌绝两人，刚才还在说话，他这么一说，两人几乎同时闭上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鼾声！
盛明麟：“……”
他从盛大花花肚子上下来，各踢了一脚，就出来了。
其实这会儿还挺早，也实在是睡不着，看盛明麟不打算跟他们抢，沈凌绝也出来了，若无其事地四处溜达。
三个人在外头晃了好半天，见那边还没说完，几人就陆续进去了。
四皇子明显挺欣赏程重锦的，神色已经能看出和缓了，盛明麟并不意外，他也觉得程重锦这种懂政治又擅长经济的人才很难得，值得破格提拔。
他们一进来，四皇子才道：“什么时辰了？”
周直温回道：“殿下，戌正一刻（20：15）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不早了，明日再说，你明日巳时之前过来就成。”
程重锦起身施礼应是，四皇子忽然来了兴致，道：“你有字吗？”
程重锦道：“尚未取字。”
四皇子带笑道：“不如我送你一字，陶朱，可好？”
话未落音，沈凌绝一口茶喷了出来：“程陶朱？？”
程重锦正要道谢，愣了一下，四皇子也道：“怎么？”
“没事没事，”沈凌绝连忙道：“我就是想起来一个熟人，没事没事，你们取你们的，不用理我。”
四皇子挑眉，没再多问，程重锦郑重谢了，告辞离开。
四皇子转头问：“程陶朱怎么了？”
沈凌绝立马神秘兮兮靠过来，盛明麟两个也配合他的恶趣味，三个人都凑到了四皇子这边。
沈凌绝声音极小，道：“小麟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是不是死太早了？”
盛明麟懒得理他。
多长时间不提这事儿，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就是一青葱少年，提什么死了活了的。
好在沈凌绝敢逗他，却不敢逗四皇子，飞快地道：“程陶朱这个名字，我只听人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据说很会赚钱，旁人说他是你的钱篦子，说他诡计多端，在江南坑得一众江南巨贾脸都绿了，私下骂他骂得可凶了，但当面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就为了他指头缝里漏点儿；后来才知道他是你的人，还说他使了个什么计，十天之内，筹够了二十万人马开拔的粮草……”
盛明麟问：“什么计？”
“不知道，”沈凌绝道：“我就是听人闲话，听了只言片语。”
盛明麟立刻开始报复他：“要你何用！”
沈凌绝道：“我起码知道他很聪明很会做生意！”
“这还用你说？”盛明麟道：“四哥在这儿跟他聊了半晚上，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凌绝振振有辞道：“有了前世姻缘，今生又相逢，不是更加感慨命运的安排？”
盛明麟笑骂：“好一个文武双全小王爷，我问你，‘姻缘’是啥意思？”
沈凌绝：“书呆子就会抠字眼儿！”
四皇子都服了：“你们两个人，到底几岁！”
盛明麟忽然停了下来，神色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