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运中午并没有回山庄反而是到了下午结束第一天的试剑大会时才与燕奔等人回来并且多了一位江湖第一美女来作客。
那位大美女叫衣环铃是江湖豪杰竞相呵护追逐的玉人儿父母皆是颇富盛名的大侠士今儿个上山时被几名不长眼的小贼调戏幸而叶放歌一行人路过救了佳人之后佳人理所当然地跟着他们一块走了并且很明显的佳人心仪的正是贵气出凡、英俊潇的龙天运。
一般的江湖少女倘若心仪的不是武林第一高手豪杰便会是不见江湖浑味的世家俊鲍子。不必太精明也可以料想龙天运那样的威仪气度必定出自上流巨富世家更上层楼连王孙贵族的身分也有可能何况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具出色仪表的人了要女人们不心仪他比叫女人不要爱美更困难。
先前早已有一群叶家女眷的纠缠如今又跟回一名大美人其女人间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
美人谁能不爱看龙天运一照面便被震慑了好一晌尤其他这个皇帝总会对不同气质的美人动心。说得好转点是懂得欣赏各类美人的优点至于难听一些就叫生冷不忌了;凡是美人一切好办不过可得要上上之选才行。叶家这些中等姿色略为美丽的女人通常是当宫女的分他怎么可能看上眼?
也之所以会中意柳寄悠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到那些叶家女眷们也好玩了。出门在外吸引不了心上人的注意姿色又差了竞争者十万八千里气怒之下只好回来告状至少也要让云夫人伤心一下顺便代为以正妻身分去出头才甘心。
当然柳寄悠就是如此这般地听到了今天最新消息;不过她心中充满抱歉为着无法如这些女子们所愿而唏嘘着。即使今天她是皇后也不敢去阻止皇帝寻欢搞不好还得派宫女熬药汁补他沉迷女色的身体哩更别说她只是宫妃级数中最微不足道的小才人而已。她哪来的胆子去兴师问罪呀?何况她偷笑地暗想如果皇上迷上了那美人必然会渐渐忘了她那她想自由的愿望又可实现了。当然会有一点点介意于自己的失宠不过比起那短暂的情绪起伏她知道自己最先该争取的是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必然在其一天会恩绝的宠幸。
这个有着帝王身分的男人会永远为着美丽无比的女人倾心她哪有不明白的。
比起来该心碎的是赵吟榕――那个才被专宠一个多月的美人她柳寄悠就不必太哭天抢地了她的损失绝对没有其他女人多哀愁个什么劲?
你为什么不去赶开那只骚狐狸?你不敢吗?即使你丑云公子总也是你的丈夫你怕什么!?叶浚芳带头激她出头劝得脸都黑一半了。
可惜柳寄悠立志师法不动明王――不为所动到底。
一边端坐的柯醉雪真心担忧道:
妹妹你真的不去看一看吗?虽然她本身姻缘路崎岖但她依然希望世间男女都因有爱而圆满何况柳寄悠是身心这般美好的女子。
柯姊姊你别担心了我家相公在京城家中早已有诸多宠妾如果那位衣美人不介意我也不好说什么的。
什么!?那他娶几个了?叶浚芳介意地大吼。
真不知道她以什么身分在吼?又介意什么?
柳寄悠以衣袖风纳凉:
多得数不清呢!其实我也只是小妾而已还是由侍妾身分起家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入云家门也是可以因为我们的主母三年前就过身了目前人人都有机会当正室。
原来你出身卑呀还只是个妾!叶浚芳挥手:走走走!看来她是不敢出头的咱们再去与那妖女斗三百回合!笑死人了明明有功夫还故意让别人救出手救她的是燕大哥她干嘛倒在云大哥的怀中?扮弱?谁不会!
一行人正要走但另一票人早已涌过来正是叶放歌等人;正中央的便是金童玉女一般的龙天运与那名江湖第一美人了。
哼!人家上门示威了。叶浚芳撇撇嘴角存心看好戏心中始终认定柳寄悠怕事胆校
咦!怎么如此多人?叶放歌怔然而笑:今晚正要在此摆宴哩大家可别走开――他的大嗓门在看到正室而凝祝他从没看过妻子走出她住的醉心居以外的地方。
柯醉雪在看到那么多人早就心慌忙不迭抱紧女儿往侧门走开退下目光当然不敢直视丈夫以及正被丈夫搂在怀中的二房纪如双转身已遁出这方天地。
三人之问的波涛暗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此时最精采的是龙天运这一边看美丽佳人如何对比得丑妻自惭欲死。
寄悠这是衣姑娘她坚持要来与你认识见识你这才女的文采。龙天运含笑说着语气中夹着莫测高深灼灼盯视着她面孔任何一个变化。
好美丽的姑娘连我一介女流看了也会心动不止哩。柳寄悠起身微微一福:我是柳氏。
衣环铃的讶异是可想而知的。如此平凡女子怎配与身边玉树临风的男子共谐琴瑟?她浅笑以对:
姊姊好奴家衣环铃你可以叫我小铃。
柳寄悠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了点难堪不安让看好戏的人好生失望至少叶浚芳等人就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抢人丈夫找她是没用的她只是一个卑下的侍妾家中还有很多美人儿守着哩就算你嫁过去了也是排名排到天边去。
放肆!叶放歌怒喝一声哪容小妹对客人使刁。
无须他开口指责更多他身边那位八面玲珑的二房已得体地开口了:
浚芳上回我派人去京城买了一块纱罗织料正想送你制成裙子要不要去挑一下颜色?不由分说勾住她的手臂便退下了。
小嫂我不――叶浚芳的抗议很快消失于门后也保全了叶放歌的颜面;有这种不识大体的妹妹真是教人叹息。
李全叫人摆宴了。
是庄主。
叶放歌趁机将闲杂人等遣到一边去谈天留下安静的空间任三人去打发窘况不让外人打扰。
衣环铃首先试探地问:
云公子家中已有许多妾室?京城世家子弟都妻妾成群的吗?
但龙天运没心思理会只眼光危险地盯视柳寄悠:
你是侍妾?我怎么不知道?
老爷您在生气吗?她抬头轻问心中突然有了领悟不自浅笑以对。
她的笑让龙天运备显狼狈口气开始有些横:
你笑什么?
老爷原本想看我哭吗?
哼!龙天运动怒了拂袖而去为自己的被看透而恼羞成怒也为了她的亳不在乎。
燕奔当然要寸步不离地跟去只不过临走前不悦地道:
夫人你不该这么做。
言重了燕公子。您净可告诉老爷下次要看什么表情拜托提早三天通知让小女子准备周全。她有礼地躬身一福巧笑倩兮地挥动手绢欢送两人离去。
衣环铃没有跟过去反而深深打量眼前这位表现奇特的女子;原来她并不若外表看来的平凡无奇。
柳寄悠收起一边的两本书没兴趣留下来任人参观有礼地微笑退开回房去也。
在没人看到之时她才偷偷地吐出舌尖暗自偷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扳回了一成。
***
龙天运没有回来过夜这倒是南巡数日来头一遭。
昨夜外头摆宴客人们喧嚣到三更柳寄悠只草草用膳完便回房休息了并没有与龙天运碰面;不是他没出席而是女人多到围墙但求俊男轻轻一撇也甘心龙天运团团被困在中心点要见面也难。
之前说过今日要起程赶往江陵的此时午时已过那些去观赏试剑会的人却没半个回来看来是要趁夜远行了。所以柳寄悠花了大半时光教叶夫人绘画与识字没有赘言其它感情方面错综复杂的事顶多语重心长地含蓄开导。
遗忘仇恨就是放过自己。
能不能理解就看她的心胸如何了。她只是短暂的过客能帮助的有限当然不能多事地代出主意。
在叶夫人离去后她收拾好包袱给自己几个时辰睡眠以防晚上精神不济。
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却也又勾上龙天运的一波怒气。无论他期望见到什么面貌却绝不会是更加安适恬然、好吃好睡模样的柳寄悠。
懊死!她是他的女人但她却不在意他!
在宫中即使他的赵昭仪专宠但每当他稍有不悦连着两天不临幸到了第三天冰山似的人儿也会化为一汪春水但求君颜和悦使尽浑身解数也要令他承诺往后更多的恩宠而她
碰的巨响他伸手捶向床柱结实木制的床榻也为之震动不已!
老爷!房外传来燕奔的叫唤。
没事别进来。他沉声交代又让燕奔返到门外去候着。
当然在这一声巨响下柳寄悠就算得到睡仙陈抟的真传也得被吓醒了。
她抚着心口眨开惺忪的眼低叫着:
皇上?
哼!他背着她坐在床沿。
她坐起身小心问着:
有人给您气受了?
他瞪了她一眼又别开。
她可以由那一眼肯定他恼的人正是自己沉吟了会小心又问道:
咱们该起程了吧?
住口!他沉喝。
是。她暗自吐舌尖抓开被单下床坐在梳台前整理自己的仪容非常听话地住了口。也不去自寻晦气等他开口找骂挨;因为做不来诚惶诚恐的表情所以无法让她的君主消太多气真是罪过。
朕不会让你出宫一辈子都不会。他隐忍许久终于还是发火了。
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点头:
如果皇上决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什么那能随遇而安是吗?你就没有一点自主与希望吗?那你与行走有何两样?
通常在不允许我自主时我只能随遇而安倘若皇上愿意降恩施德给予我选择的机会那我体内的自主与希望就会出来横行了。我只是依皇上的意念在过日子罢了就算是行走也是皇上赐与。
放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双肩:你分明是存心惹怒朕存心要朕遣走你或杀了你!只要是离开朕就是死也愿意对不对?你就是不想待在朕身边就算再受恩幸也当成痛苦地虚应!
他这辈子活到二十八岁从不曾对女人怨言相向甚至可以说不曾形于外地发那么大的火过通常只消冷冷一眼就足以代表他的不悦接下来就是所有人跪地乞求他的原谅!
从没有人能惹他惹到这种濒临爆发的地步而她――柳寄悠轻易地做到了也不须什么手段就只要永远摆着微笑而冷淡的面孔以对他就会狂怒不止。
她不爱他!她不会交付她的爱与心给他!
永――远――不――会!
他受够了!包受够了自己着魔于这个平凡女子的魅力中即使用卑劣手段也要强夺她的恶形恶状!在男女之间他从不须花费这种心思去博取女子一颗真心以对。
他龙天运要什么女人没有?他身上系了成千上万的芳心正殷殷等他垂幸他再也不要为一名平凡女子费尽心思了;尤其可悲的是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有得到她心的一天。
既然如此他至少可以选择不见她、遗忘她!一如过往他轻易遗忘了每一个令他心动过的女人一般。
老天爷他甚至蠢得以为可以用别的女人来试探她的心却只换来笑弄烧熄了他的期待也让他原本有心与美人调笑的心沉到谷底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全天下的女子自然不会允许柳寄悠身上带有能让他排斥其他女人的特质。
他会放开她但绝不会让她如意!如果他得不到她的心那么全天下的男人亦休想得到!
柳寄悠也必须明白惹怒君王必须受到惩罚。
他决定了。
冷冷放开呆若木鸡的她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跪下!
她依言跪下看着他一脸绝然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悠关于她未来生活的决定她垂下头。
再一个时辰朕就起程但你没有跟随的必要你就留下来吧!除非由京城传来旨谕否则你终生不得跨出歧州一步听到了吗?
她双眸讶然闪动连忙道:
是遵旨。
她一时不能理解他前言与后语间南辕北辙的突兀之处基于各种好强、好胜、好奇心他都没有理由放下她――也许该说放逐外郡怎么此时转变得如此快呢?
朕会叫燕虹五日后来此陪你若是有妊产下后不论男女一律送回宫。
是。
他冷笑:
没话说吗?
还能说什么?何况她也不是一定会受孕尤其在乍然明白自己有机会永远自由之后其它的种种反而不是眼前会令她重视的事了。
可以恳求皇上一件事吗?
说。他以为她开始要乞求了。
民女有两名小婢自小一同成长请皇上同意嘱咐燕虹大人一同带领前来。寄悠在这儿总不好支使人家的家仆。
一辈子不回长安、不回家也无妨了?他盯视她平和如一的面容心中有怒、有难舍却也矛盾地喜于她从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即使在此刻这种境地亦不改初衷。她永远都是奇特的这也才够资格让他喜欢、让他为之狂怒。
民女没有太长远的打算。
他应允。
罢!留你在歧州等朕怒消之后你依然有机会回京。
谢皇上恩典。
似欢心又似失落被丢弃在歧州的柳寄悠原本该表现出弃妇状反省自己的无状失礼但她仅是目送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远去让酸甜难分的滋味在心中渗透夹杂没让祥和的面孔倾太多情绪。
也许是一辈子再也不会相见的认知让她对驭马而去的背影深深望着烙印在心底。
终于狂涛骇浪的时日没有度过太久又趋于平淡她又找回了自己的生活。
淡淡微笑在众外人的悲悯眼光中她踱回自己的小天地弹起了久违的琴音唱出清平调。
***
的动人处就在缠绵悱恻的温存。如果一个人的构在平淡隽永中的品尝反而一如清水无味而稀薄别说外人看不出浓情深意就连当事人亦会质疑不已甚至不认为自己得到一分吧!
柳寄悠正为临秋的花草浇水期望今年遇着了丰美的菊月时刻。
自从龙天运走后的第七天落霞、挽翠与燕虹前来狂啸山庄陪她之后时间又往前推进了一个月。想来那位南巡考察政绩的帝王也该回到长安皇宫中。坐拥三千佳丽了吧?
一个男人能多快遗忘掉他曾深深在意的女人?通常在背过身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就她亲眼所看数个月前甫入宫时皇上曾临幸过一名婕妤事后那名婕妤四处张扬皇上直叫她是小美人恩爱不已但自那一次后她却没再受点召皇帝老爷根本记不住他口中美人儿分别姓啥名谁。在一次宴会中他只记得他偏爱的数名妃妾其他每个美人儿都只是没印象的代称还须公公们一再提醒才会勉强记起曾临幸过这么一名女子。
所以柳寄悠压根儿不曾幻想过她还会有被想起然后召回长安的一天因此她把嘉宾居布置得很用心住上个三、五年也有可能。
如果三、五年后皇帝再也彻底记不起她这个人她还可以请燕虹代为觅屋通知她父亲来歧州购地好搬去休生养息;既然皇帝爷有令不得出歧州那她也乐得天高皇帝远的日子。
在证明自己没有身孕之后她心中更有这层笃定。不是她不爱孩子而是一旦孩子的血统中有来自父系的帝王血液就难免要在派系林立、阴险诡谲的皇宫中战斗求生存为了权与利成者为王败者则亡。
人生于世大可不必过得这般辛苦所以她肚子内没有龙种是上天的恩德。
但是关于呀她的心又哪里回得了纯净一如当初呢?沾了尘世情怀就一辈子飘飘忽忽了为着失落的一颗心叹息哀鸣。
怎么也忘不掉他临走前狂吼的那抹绝望来自挫败于征服不了她的心。
他真是高估她呀除了学不会痴心该有的行为外她的一颗芳心不早也成了他众多挂系于身的一颗了吗?可惜他不懂。
这种细致的感情他不能领会也罢。反正若有珍惜也不会有太多的关注她就别产生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了吧。
寄悠我要上戏园子看戏你也一道去好吗?近来日渐宽心的柯醉雪踏入嘉宾居扬着泛红的笑脸问着。
今日有什么剧码?
木兰从军。这故事她从寄悠口中听过一次印象深刻不已听下人说正在上戏她涌起前所未有的渴望想要去看。
小娃儿睡了?
嗯而且有奶娘在我现在已不必日夜抱着不放了。要不要去?
好呀等我一会我换件衣裳。她转身回屋内更衣;住在这儿对叶夫人有所帮助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小姐要出门呀?落霞在一旁服侍。
你们也一同去看戏如何?
皇上不会乐见柳姑娘如此抛头露面。燕虹尽职地提醒。她从不隐藏自己的工作是来约束兼监视柳寄悠因此每次睁一只眼、闭一只时都会提一下然后顺便跟出去。
你不会以为皇上还记得我这个人吧?柳寄悠束好腰带好笑地回答。
燕虹点头:
要忘掉你很难除非从不曾发现过你的美好。
是吗?美好?在哪?
多谢盛赞咱们可以出发了吧?众女子们!
柳寄悠由着丫鬟们拥着出门含笑的眼睫下是一种微微自嘲的落寞。
他会不会记得她?她不知道但要从心中根除那个曾经强行占领她一切的男子的记忆却是要努力好久好久。
唉所以她早知道感情是沾不得的呀!瞧眼下不就遭报了再也寻不回全然愉悦潇的自在心。
他――不会再想到她这么一个忤逆他的女人了吧?然后由着她在歧州终老一生。
懊满意的歧州风光景致尚称宜人她早已打算这么过的所以她必须再寻回自己的心面对自己另一个起点的人生。
情呀!爱呵!终究会在岁月的流转中灰――飞――烟――灭!然后一切都不再是称得上重要的事了。
就从他遗忘了她开始。
***
一个月前北丹国献来十名美人进贡加上一千张皮裘、一百匹良驹作为三个月而被允许入关通商的感激。因为打十年前争战之后野心勃勃的前任国君便不断地侵犯边关让金壁皇朝不胜其扰五年前三王爷龙天淖彻底率大军攻打入北丹国内杀死了国王却没有灭其国收为己有反而退回大军一切任其好自为之;经过五年的整顿北丹国新任国君不但不再侵犯滋事反而有心派青年学子来中原学汉文、礼制并且央求通商。
龙天运自是应允了多一个盟友少一名敌邦何乐而不为?
而十名大美人除了赏赐功臣之外他自己留下了两名也就是这两名充满异国风情的边塞佳丽让龙天运南巡回来后好生欣喜了一阵子。
在国事之外的空余时间这两名佳丽将他服侍得开怀不已几乎没多余的闲暇去想其它事情;当然也包括了那名令他生平唯一挫败万分的女子。刻意地他相信自己没有必要去想她。
着魔似的沉迷会在时光流转中渐渐清醒他认为自己已有足够的清醒去对当初的着迷嗤之以鼻;不过是一名平凡女子而已不是吗?
但那偶尔袭上心的愁怅因何而来?
当他与臣属同欢时在欢笑的片刻停歇中他会隐隐感到失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当他为着全国各地传来秋收丰盛、百姓安乐的消息而谢天祭祀时为何他会希望跪拜在一边的还会有一个他想见的人儿让万般虔诚的心陷了一角阴暗?
而此刻美人正在为他着秋凉递来香茗让他沉醉温柔乡他想起的却是淡雅悠然的面孔、妙语如珠的那一个。
是真的不想她只是会不由得两相比较。
当真是不想她的只是懊悔曾以为自己真的能放下他要的那一个。
他是皇帝他可以要尽天下他想要的女人!
即使――她不爱他!
如果当初的遗离是气愤于她的不交心那么他可以退而求其次;他可以不要她的心但他依然要她的人。
他可以不临幸她但摆脱不了见不到她的怅然。
他不要这种蚀人心的怅然他要她。
重承诺是一个国君必遵守的特质他这一辈子不曾有过出尔反尔的例子但为了一名平凡女子他反反覆覆地由着情绪主导自己的旨意一再一再地做着这样的事。那个女子呀必须负上所有责任。
因为占不了上风掌控不了情况所以他对她有过多次拂袖而去气急败坏。
但她不怕她眼中充满了想笑而不敢笑的自制。
如果身为一名国君也威吓不了一个小女子那他还能逞什么威风让她害怕、顺服?吗?那是身为男人最下流的手段他龙天运不屑去做亦是不舍。
他想动摇她平和的外貌并非存心看到恐惧害怕而是想看她娇羞怜人的模样。
耙那样与他说话的人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了。那个虽然平凡却无比颖慧的女子呀――
启禀皇上三王爷求见。江喜在门外禀报着。
天淖?他北巡边防回来了?
领他到御书房候见。他起身下坐榻。
是。
江喜交代了出去立即领两名公公来为君王更衣。
你们退下。他挥手指示着。
边塞美人之一嗲声道:
皇上那今晚――
下去。他冷淡以对。
又来四名宫女很快扶走两名大美人。
到底是野蛮国的女人连脸色也不会看。饶是千恩万宠当皇上要办公时任何女人也无立足之地更别说想趁机撒娇得到一夜的侍寝机会。江喜明白、皇宫大内的任何人都明白可惜新宠的蛮女搞不清楚可以料见会有半个月以上的失宠了。
喜好女色而不沉迷丧志所以他可以当个不太差的君王但是一切都破例在柳寄悠身上了这样的事实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到荣幸?
微微一笑他步出了含凉殿。
除了例行报告各邻国动态之外龙天淖尚有一个要求这要求是从燕奔处得知柳寄悠下落之后所拟定的。
他怎么也没料到当初寄悠的失踪是兄长掳走所致还当是遇见恶匪竟放在天子脚下横行花了好久时间去找却徒劳无功;更没料到皇兄会没风度地把佳人流放在歧州命其终生不得出歧州一步。可以料见寄悠的不在意气煞心高气傲的皇兄让他用了下下之策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人家好歹也是个侍郎千金呀哪能这样处置的?
北防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心想以兄长的记忆而言大抵早忘了柳寄悠这女子那么眼下他提出来相信可以轻易地获得应允。
他想得相当乐观因为皇兄的好记向来不曾用在女子身上上个月宠幸过的女子在这个月就不复记忆这是这位少年君主的专长。
龙天淖便认定了自己乐观得很有道理所以报告完公事后他道:
皇兄听说柳侍郎的千金被降旨终生留在歧州不得出歧州一步皇兄可还记得?
嗯。
龙天运低首看着边防的布阵图若无其事地应着但眼中却锐然闪过一道光芒。
皇兄从不曾对犯错的妃妾下如此重的惩罚臣弟以为两个月的刑罚够弥补她的不逊行为了皇兄以为如何?龙天淖小心斟字酌辞。
不动声色他问:
你有何看法?
不妨召她回京遣回柳宅抑或是命其出家。
只有这两种方法吗?他冷哼。
那不知王兄的看法为何?
朕不会放过她亦不会称她的心你就别费心思在她身上了吧!她是朕的女人你最好避嫌!
龙天运不善的口气令龙天淖讶然不已。这是什么情况呢?他的皇兄几曾介意过别人谈论他的妃妾了怎么对寄悠特别制止呢?
这是否可以推想出两点看法――若不是皇兄太生气就是皇兄太在意会是哪一种?
那皇兄是不打算对她有别的安排了?真的任她在歧州终老一生?
天连那不关你的事没事的话退下吧!他背过身不愿让三弟看到自己藏不住的情绪。
龙天淖忽尔暗笑躬身道:
遵旨臣弟退下了。对了特地向皇兄告假臣弟将休息十日再回北防皇兄同意吗?
那是当然你辛苦奔波盘桓一个月再走也不迟朕岂会在意你这么说见外了。
多谢皇兄给臣弟有空暇下歧州探望柳姑娘告退了――
他正欲往外走冷不妨被一把揪住衣领。
朕没有同意你去看她。
皇兄这没道理――
龙天运将他推入椅子中:
不管有无道理反正你给朕好生待在长安不许去歧州!
***
随意挑的结果是龙天淖又被抓入宫中出公差以掩饰龙天运密南下三天的事实让文武百官认为皇帝身体微恙三日不早朝有重要大事暂禀三王爷去定夺。
他这个小恙生得还真及时专挑三王爷在京时病发此际龙天淖悠哉游哉地在昭阳宫花园内与母亲谢太后奕棋。
由谢太后所生的三名皇子以继承的次序来讲又分别占了前三者所以她享尽一生尊荣从不曾忧心过地位有动摇的一天即使先王先后宠幸专爱过数名大美人种种的内宫斗争却从不曾波及到谢太后身上。她聪明地站在超然立场一派尊雅地秉持国母身分中肯地旁观适时地排解妃妾间的明争暗斗从不会因先王特别宠爱谁而露出妒意施予毒手。
她只是坐在一边观看不去介入。所以她不仅得到后宫女子的敬重也得到先王无比的重视每当国事不顺必定会与皇后同宿更加确保了她永不动摇的地位否则依她渐渐迟暮的容颜哪里还会受到注目?即使贵为皇后历代以来也不乏被冷落数十年的例子;汉朝的赵飞燕甚至在貌美时就失宠了她也是一个皇后哩在在都是殷鉴。
有智慧的女人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并且嘉惠了自己所出的子女。
谢太后正是其中翘楚也之所以她不会看不出来儿子的不对劲只是一直不动声色。
淖儿皇上去哪了?下了一着棋她淡然问着。
去歧州。龙天淖回答得也干脆然后顺便报告二哥的消息:对了这次北防回来在燕州遇见二哥他又排了不少兵阵图要我参考。
上回不是封他在革州当逍遥王侯吗?怎么会在燕州?谢太后摇了摇头。
二哥如果坐得住皇兄又何必将他封到那么远的地方省得引人非议?
二王爷龙天逵是个天生的发明高手毕生以拜访名士、研发新事物为大志每当有各种新发明都会派人带回宫中交予龙天运。通常醉心于名利以外事物的人都不会有太多心思去介意身分、地位的事也因此人人以为二王爷是因为威胁到皇上地位才被流放远地殊不知只是为了成全龙天逵的兴趣让他在没人打扰的环境中去创造。
谢太后的心思可没有如龙天淖所愿地被引开啜了口茶她微笑问道:
我知道了。那皇上去歧州有什么重要大事吗?
母后反正近来天下承平让皇兄稍微去为女人费心思也不过分吧?
真的是为了一女子?难不成此次南巡又欠下了债?记得他即位后不再做这种荒唐事了。她的儿子一向知轻重的难道依然有不理智的时候?
龙天淖笑着不答反而突兀地问:
母后您看皇兄目前唯一的儿子曜儿如何?
多愁善感心慈手软。虽然国舅爷不断催促着早日立龙跃为东宫储君但那种心不是当帝王的料所以谢太后未曾对儿子提过。为什么问?
皇兄追去歧州要见的女子可不是来路不明的江湖烟花女子。她哪叫柳寄悠是柳侍郎的掌上明珠、皇兄的才人虽无出凡美貌却是无人可及的聪慧格冷静恬淡才学极高。母后她才有可能生得出皇族真正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