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煜吭哧吭哧的从狗洞里钻出来,灰头土脸的刚准备爬起来,人就石化了。
在他面前不到两米距离站着一双脚。
他如遭雷劈状的缓慢又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他爹温二爷正非常慈祥的居高临下俯视他。
“煜儿,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温元煜头皮发麻。
这句话他刻骨铭心。
他八岁那年从小叔手里死里逃生后,睁开眼第一时间哭着让他爹找小叔给他报仇的时候,他爹语重心长说的就是这句话。
一个字都没改,语气也没变。
温元煜默默地又从狗洞里爬了回去。
温二爷看着消失在狗洞里的儿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神情很是无奈。
罢了,这小子总归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命里这一劫了。
他心里长叹了一声,沉声吩咐着身后的人,“把这个洞封起来,顺便让人把所有的内外墙都查漏补缺一遍。”
原路返回后的温元煜拔腿就跑回自己的院子。
要死了,要死了,自己这次大错特错了。
可这事能怪他?
是他爹让他跟他们走的,他能不去?能不干?
要是他爹不亲自出面,他会傻了吧唧的彻底投诚,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还以为是他爹的意思呢。
啊啊啊啊,他蠢死了。
这次真是福大命大祖宗保佑了。
他在阎王爷头上拔头发又惹到小叔,竟然真是被爹坑的?
温元煜越想越生气,调转头就往他爷爷院子去了。
“……爷爷,我爹为什么坑我?我这次都差点被吓尿了。”
温元煜只敢将矛盾算在他爹头上,嘴里半个字都不敢提他阎王小叔的。
告状要有用才叫告状。
没用那就叫送死。
他爷爷纵横一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唯独晚年有了小叔这个克星。
他老人家冷酷无情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是拿小叔半点法子都没有。
小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六亲不认,比他爷爷还更狠。
温老太爷耷拉的眼皮轻轻一撩,看了一眼规规矩矩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床榻前的孙子,又缓缓闭上,很是淡定的在孙子说完后说道,
“是我让你爹亲自去一趟的。”
“……”
温元煜闭嘴了。
原来坑他的是爷爷,那没事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问为什么?
他爷爷做事总归是有道理和原因的。
“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
“好的,爷爷,我知道了,打死我不出去。”
温老太爷闭上了眼睛,挥手。
温元煜赶紧起身,拿起小板凳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他刚出房间,就看见他爹正远远朝这边走来。
做了亏心事的他猫着身体蹑手蹑脚的溜了。
温二爷目不斜视,看见了,但是当做没看见。
他对自己晚来才生养的幼子,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本欲是想让温家有后。
可谁知……罢了,他爹说的对。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溜出院子的温元煜拍拍胸口,心里对帮不上贺知衡再无愧疚之心了。
他又不是没试过,试过帮不上忙,用他爷爷的话来说,这就是天意难违。
温元煜慢悠悠地走回自己住的院子,摸着自己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深深皱眉。
欢喜究竟是什么人……不对,究竟是什么东西?
前有老贺领头挂帅冲锋陷阵。
老贺被降服后,季修仁就接任了?
欢喜是怎样降服老贺的?真是重来了一次?
她究竟是什么妖怪?
不会真是吸血鬼什么的吧?
还有,她竟然连他小叔都能降服?
道行得有几千年了吧?
他爷爷竟然也不管?
被温元煜嘀咕拥有几千年道行的欢喜正在降服她的猎物。
床上。
欢喜在上位。
青丝飞扬间,白净无瑕的身体至纯至净,如柳条拂风。
颊染晕红,似蹙非蹙。
姿态坦荡,甚至隐约有贵傲,是要令男人折腰臣服的睥睨气势。
偶尔垂眸看温言政的眼神,漫不经心中却又是勾人心魄,宛如欲神降临人间。
而温言政就在见证神欲。
他鬓角已经汗湿,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已经彻底失了形状和方寸。
那双只有岁月能沉淀,也只有权欲通透后的淡然眼眸里,潋滟绝艳。
这个时候的他不是纵横四海的大人物,也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大佬。
他只是一个受困于人类基因里赋予男人最原始禁锢的男人而已。
“……温老师……我是不是最棒的学生?”
温言政没作声。
沉默是另一种意义的投诚。
可欢喜并不满意。
哪怕她已经得到了他能给她的一切。
她也还是想要决绝的,甚至是冷酷的征服他。
一如数千年以来,男人用身体征服女人一样。
她也可以征服她想要的男人。
这是她开启情欲后无师自通的本能。
征服欲和胜负欲,压过她此刻的感官享受。
欢喜轻笑,眼睛盈润轻灵地注视着他。
摇曳生姿,也摇出了漫天银河也不及她此刻璀璨的光芒和绝对的灭顶之欲。
崩塌了温言政的半生修为……
温言政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男人,只是男人而已。
………
贺知衡是被小金搀扶着离开京城饭店的。
只是一上车,醉醺之态就从他脸上消失。
眼底只有些许酒气残留。
回到紫金馆,他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坐着。
坐的位置正好是曾经他拔枪射向欢喜的位置。
贺知衡摊开双臂,仰靠在沙发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他明知道自己根本伤不了欢喜,却依旧还是开出了那一枪。
是穷途末路的死志,也是置之死地的决绝。
时间,是人类至今破解不了的禁锢。
在他射出那一枪后,时间却真真切切的静止。
他在濒临死亡之际听到的那道声音究竟是来自飘渺的天外?又或者根本是来自他自己的灵魂自问?
时间回溯,他以为是自己的得天独厚。
如今方知道,这是他执迷不悟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