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愈来愈多的水珠滴落在那张支票上钢笔字体晕开一片模糊墨色
傻瓜、傻瓜、真的好傻!
她从不晓得他经历过这些难怪最初见到时他眼中有好浓郁的悲伤总是分分秒秒追寻她的身影因为他曾经被抛舍下来独自承受伤心孤单了这么久
每回想一句孙旖旎的话胸口的疼痛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应该再对他更好一点
孙旖旎说那女孩待他极好。
临江也总是见人就说宁夜很疼我
他的愿望那么小、那么容易满足只是一个微笑、一记拥抱而已就让他开心得几乎捧上自己的全部比起他付出的他们算得上什么好!
她恨那个无情的女孩更狠自己也必须在他的伤口上再划一刀她不想再看见当她必须面对死亡威胁时他着慌失措的惊痛面容了她不是那个可以陪伴他到彼此生命终点的人他无法看淡这些就会一再受伤她不忍他一再承受那样的折磨
也许就放掉这一次让他好好地陪着孙旖旎久了总会淡忘的从千年前那个女孩再到她。下一个她希望是孙旖旎。
五点三十五分。
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会从这里经过。
朱宁夜倚靠在窗边没意外地看见熟悉身影走来但是现在却不是拿钥匙开门而是越过58号门牌继续往前走。
孙旖旎住在巷尾他下班一定得经过这里。
果然还是一下班就回家的好男人。
经过58号时他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抬头往上看一对上她的目光又迅速挪开视而不见地快步往前走。
在路上遇到时也是这样毕竟同住44巷他工作的地方时周遭最近的大型卖场购物时难免也会碰到几次他总是很快地避开象同陌路。
他非常奉行视若无睹的原则。
以他的个要做到这么无情又绝对应该是下定决心要放掉她了他看起来适应良好。
虽然有那么一点心酸不过看到他能重新开始对他的挂念也能减轻些许至少不用太担心他了
一日她开信箱取信一包沉甸甸的物品掉了出来。
薪水袋。
对了昨天是五号领薪水的日子。
一如既往那男人分毫未取每一个铜板都老老实实地如数交到她手上。
那一瞬间泪水溃堤她再也无法自制蹲靠在门边任泪无法狂涌。
不是都要放掉了吗?这个呆子
宁夜在哭。
虽然整个脸都埋在双臂间没让人看见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哭。
好想抱抱她搂住纤细颤抖的肩膀
挣扎了很久临江还是没有迈出脚步直到她进屋去、看不见她了他才由藏身的大盆栽后走出来心情低落地往回走。
旖旎规定他不准去找她、不准说话、不准走在一起、连看她一眼都不准他忍耐得好辛苦
失魂落魄地打开大门一记震耳狮吼迎面轰了过来把他失落的魂魄全都轰了回来――
孙临江!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也不看你吃谁的、用谁的、姓谁的!居然拿薪水袋去孝敬外人?!你是骨折了吗?胳臂往外弯!
头昏脑胀被她迎面训了一顿迷迷糊糊抓到了几个关键字挖了挖还有点耳鸣的耳朵低哝:宁夜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不然她是什么?
孙旖旎皮笑不笑。不要忘了是你自己亲手卖掉的。
对他卖掉了自己也卖掉了他的让宁夜活下去。
临江沉默地低下头无话可驳。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抗议的。
没有。不能抗议或不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宁夜要开刀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照顾她?他小心翼翼征求同意。以免她反悔不把钱给宁夜开刀了。
不行。连想都没想驳回。
可是宁夜没有亲人她――
那也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你好无情。他忍不住回嘴。
他觉得最近的旎旎都好讨厌好像存心要刁难他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以前好相处又会体谅别人的她。
因为我好说话就可以吃定我吗?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也或许是他的眼神控诉得太铭心孙旖旎不以为意地淡然道:你卖、我买这本来就是你必须舍弃掉的部分凭什么来怪罪我不通情理?临江你根本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卖掉了什么。
我他卖掉的不是自己吗?
孙旖旎摇头缓缓吐出:你卖掉的是她。
她顿了顿凝视瞬间呆怔的他。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想清楚后悔的话随时告诉我。
说完她越过杵成石雕的人障碍物步履轻浅地上楼。
他卖掉了她
旎旎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卖掉的是自己以及自由所以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亲近她明明知道她很伤心却连抱抱她、帮她擦眼泪都不行不是这样吗?
可是同时也让她割舍掉难过靠在他怀中、睡觉时抱着她取暖、生病被他照顾、牵着他的手过每一天的权利他凭什么卖掉她的权利?
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他们的!
他卖掉了她的而且没经过她的同意这叫背叛!
难怪旎旎说他卖掉的不是自己是她他出卖了她!
他豁然顿悟并且为这样的领悟而慌了手脚。
怎么办?他犯了好大的错误
一瞬间他几乎拔腿要追上去告诉旎旎他反悔了他不卖了――
但是下一刻步伐在楼梯间顿住。
如果不这样的话宁夜没办法开刀就会死。
一时之间他陷入两难境地苦恼得无法抉择。
抉择这种东西凝月教过他一开始他只能看着满桌的美食无法动弹因为都很香不知道从何吃起很苦恼。
然后凝月说:往后你会遇上很多很多的选择当你不晓得该如何选的时候就把它们放在左右两方在心里秤一秤何者较重就选那个。
所以当凝月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把凝月和他放在左右两边他很快就知道凝月比较重要就她。
他一直记着凝月教过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也一直深信她是对的可是――现在左边是宁夜右边也是宁夜两边都一样重该怎么办?凝月没有教过他这个
左等右等等不到那头笨狼来孙旖旎决定她真的火大了!
很好你犹豫不决是吧?我来帮你做决定!
隔天她在巷子里碰到正要出门的朱宁夜。
孙小姐请等一下。朱宁夜迅速回到屋内拿出那个薪水袋。这个麻烦帮我还给临江请他以后不必再这么做。
既然要断就得断得干干净净让他一丝牵念都不留。
孙旖旎瞄了一眼收下。
对了那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我有跟你说吗?
结局?她停步。
不是已经说完了吗?女孩出嫁夫妻恩爱逾恒不是最终的结局?
孙旖旎勾唇带些恶意地浅笑。啧人老了记忆真的不行了难道我也没有告诉你那个拐了临江的心去嫁给别人的混账女子是你?
震撼十足的言语在脑海炸开朱宁夜惊愕地回瞪她。:你说什么?
还真的没讲
不要开玩笑了她浑身颤抖语不成调。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恶的事把临江伤得这么深
孙旖旎迅速在她面前比了几个繁复的手势她还来不及看清及反应对方食指朝她眉心一点只觉与她相触的地方一阵灼热脑袋恍惚晕眩了下。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向你证明我说的话而已。饮下孟婆汤并不能消弭记忆它会随着每一世的轮回转世不断累积只是潜藏在灵识之下若非今世魂魄格外虚弱――比如身心遭逢重创之类的――一般而言是不会被释放出来的她只是懂点小手脚趁她恍惚失防时碰碰运气看一集还残留多少。
她很意外朱宁夜历经了七世每一世重重叠叠上去的记忆竟未消弭分毫那一世的一切正确地说是与临江相关的记忆她仍完完整整地守住再细微都不曾遗漏。
是说她这么做皮得绷紧一点。
转手走人时嘴上模糊地咕哝:孟婆婆一定会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