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被救到卫玘府上之时,沈青霭几乎日夜都要寻死觅活,而卫玘的表现却着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没有强迫,更没有将沈青霭如何,只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好言相劝。
有一次沈青霭正对着下人大发脾气,装满茶水的茶杯被她掷出,却正泼了刚刚打开房门的卫玘一头一脸。当时周围的侍女们都吓傻了,瞬间瘫倒般的跪在地上,连请罪都忘了如何开口,整个人如同被惊吓过度鹌鹑一样只能在原地簌簌发抖。
大皇子的盛怒,王府内无人能经受得起!
但出乎意料的,虽然被那茶水溅了一身一脸,但卫玘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挥手间屏退众侍女,轻柔对沈青霭问了句:“对孤如此这般,可能令你好些?若是如此那孤便让你泼个痛快。”
一句话,却让沈青霭无言以对。
……
距离沈家的魏书一案已经过了近两年时间,沈青霭也在大皇子王府住了近两年,卫玘对她一直以礼相待,从不逼迫,不管每日多么繁忙,夜里都会抽出些许时间前来陪沈青霭排遣心中孤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青霭就和卫玘维持着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似友非友,似妻非妻。无论卫玘心中有多大的火气,只要沈青霭开口,卫玘心中的不快便会顿时间烟消云散。
沈青霭见不得卫玘苛责下人,卫玘便真的在这两年之中收敛了许多自己的脾气,再加上沈青霭本就对下人极好,这两年内大皇子王府的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连大皇子卫玘脸上的笑意都比过去多了许多。
王府上下都将沈青霭当成了此间的女主人来看待。若不是沈青霭是有罪之身,不能让人瞧见,恐怕下人们都要在自己的主子身前进言,恭请将沈青霭纳为正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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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卫玘步入房间,却看到一脸憔悴之色的沈青霭,一种说不出的疼痛骤然间充斥着他的心头。
沈青霭还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烛火。那烛火恍恍惚惚,几乎都要在风中湮灭,像极了此刻的她。
卫玘万千话语堵在喉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憋了良久,却只能缓缓道出一句:“青霭,若是不嫌弃,孤在此陪你可好。”
良久没有回应,但那房中的烛火却是熄了。卫玘缓步上前,重新点上一盏,顺带将窗扉掩上,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热闹。
只有两个人静坐在此间,默默无言。
重新燃起的烛火不在摇晃,只是冷冷的矗立在那里。火光映照着沈青霭脸上两道早已干涸的泪痕,终于让沈青霭有了些微的清醒。
沈青霭微微坐起,眼角再度垂下一滴热泪,苦涩道:“原来男子的誓言,竟都是如此不堪。”
“青霭,就算其他人都离你而去,孤也会陪你。”卫玘感觉自己从未有过向今日这般矫情,但他已不在乎了。
起身走到沈青霭身前,轻柔将床榻上的锦被提起,替沈青霭细心盖上。试探地碰了一下沈青霭的香肩,见她没有抗拒,便一只手小心的落上了沈青霭的肩头。
沈青霭浑身微微一颤,却并没有其他动作。她想起了那天夜里郑屏翳抱住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的轻柔,但时过境迁,身边的人却已经换了模样。
当年你说过非我不娶,我亦情愿非你不嫁,只是可惜……世事无常,我们终究逆不过这苍天。
“早在那日第一次在沈府见到青霭,孤便情根深种。这么多年的等待,孤便是想陪你等一个结局。”
“但时至此刻,孤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开心,青霭可知为何?”
“因为孤终于知晓,无论如何对你,在你心里孤永远也比不上那郑屏翳。”
用力将沈青霭包入怀中,卫玘如同一个饿汉看见朝思暮想的美食一般,贪婪地吸吮着从沈青霭身上飘来的香气,双手环绕,那突然增长的力道仿佛要将沈青霭整个人揉入自己的怀中。
卫玘脸颊探进沈青霭的发间,感受着其上传来的轻丝滑触感,闭上双眼,温柔而又不容置喙地说道:
“今夜,孤要你成为孤的女人。”
沈青霭并无任何言语,只是被动的接收着,两行热泪打湿了枕畔,听着窗外迷蒙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她的身心都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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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屏翳,你这是做什么!”
一把掀开脸上的红盖头,寿安整个人跳将起来,对郑病翳怒目直视。眼中的愠怒已然掩饰不住,这个不识抬举的郑屏翳,竟然敢对自己如此无情!
只见行入洞房的郑屏翳并没有按礼用玉杵挑起寿安郡主的红盖头,而是三两下便解了身上的爵弁,将一身衣物拖了个干净,换上一身简洁的劲装,别上腰间佩剑,看样子竟是要离开此地!
“郑屏翳,我在问你话!”
寿安已然出离愤怒了。她不顾一切的扑将上去,从身后抱住了郑屏翳,怎么都不松手。
“你说,你说!我哪点比不上那沈青霭,这么多年了,你为何总是不愿正眼看我一眼!论容貌,论家室,我哪里比不上她!你说啊!”
吼着吼着,寿安喉间竟罕见开始露出点点呜咽之声,这个倔强而又蛮横的天之骄女,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安王独女,却在此刻为了一个男人哭了出来。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等到了这次机会。你可知我求了父王多少次他才答应让我嫁给你,你可知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背后受了多少人的讥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寿安一把抽出了郑屏翳腰间的宝剑,将它狠狠的掷于地上,剑锋插入地面寸许,明晃晃地摇晃,散发出点点决绝的凄凉。
郑屏翳第一次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转身看着寿安,看着她两颊淌下的夹杂着凄婉与愠怒地泪水,看着她因为盛怒与绝望而紧紧握起的双拳,看着她俏丽的眉眼之间对自己复杂而又真挚的依恋,心中突然有一刹那的不忍。
但也只是刹那罢了,郑屏翳脑海中突然翻涌出无数场景,那是自己与沈青霭的点点滴滴。
是啊,自己终归是负了青霭。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这为国驱逐虍虏的资格,竟然也是要用自己与寿安的一纸婚约来换取,何等荒谬,何等荒唐!
就在寿安原以为自己的情郎已经回心转意、眼中的喜悦正一点点扩大、想要上前抱住郑屏翳的时候,郑屏翳却面色冰冷的抽出了插在地上的宝剑,剑锋森寒,斩断了前程过往,也斩断儿女情长。
“郑屏翳已经死了,往后我只会是云州少帅靖平侯!”
说罢,再不理会身后哭闹的寿安郡主,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那决绝的背影映在寿安的眼眸中,是那么的绝望。
“哇——”
寿安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离了魂魄瘫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张灯结彩的洞房中传出,却被周围的欢歌笑语所淹没。郑屏翳乘着夜色孤身出城,与早已在城外布置的亲卫队会合后直奔云州。
从此以后,郑屏翳再没有回过燕京。
正如他所说的,过去的郑屏翳已经死了,此刻除了为国报效的忠肝义胆,除了驱逐虍虏的昂扬斗志,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燕京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云州,在与虍虏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