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安王府的后门。直到现在寿安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城需要这么藏头露尾,她寿安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如今怎么还不如一个市井小民?
但是这个陈老板说能将自己送出城去,能带她一路北上去见郑屏翳,所以寿安也就是忍了下来,与自己的丫鬟钻进了这个她极为不屑、暗地里称之为牢笼的土鳖马车中。
临行前安王特意再三嘱咐寿安,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她发脾气,而且一路上一定要听陈老板的安排,表情之严肃语气之严厉寿安前所未见,更是严令她不许说出自己的真名,甚至还给她取了一个卫沁的化名。寿安第一次郑重的点了点头,将父亲交代的一切事物都记在心里,但直到离开安王府之后许久她都没有完全从父亲对待她的那种严正的态度中缓过神来。
不过随后一想到自己就要能见到郑屏翳,寿安顿时有变得欢快了许多,哪怕是在这个破笼子里也不觉得拥挤了。
马车混入了人流,最后在街角悄悄混入了一个商队之中。这马车写成“陈氏镖号”四个字,而车队也是陈氏镖局的车队,看样子是要随车队一起出城了。
“馨怡,我怎么突然有点紧张。”不知是这马车不够平稳,还是因为寿安从未有过此刻这种歌偷偷出城的经历,她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旁边的丫鬟馨怡是寿安最为喜欢的下人,一些不方便对旁人说的心里话有时候也会告诉馨怡。馨怡赶忙从随身带着的锦盒中取出一小盘精致的糕点,又取出一串葡萄,捻下一颗细细剥皮之后送到寿安面前道:“或许是郡主从未出过如此远门所以有些紧张,等过一会便能好了。”
“或许吧。”寿安还是有些心绪不宁,她挑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安王府的方向,心中的焦虑还是没能缓解。
车队已经行到燕京城西门附近,正排队等候出城,正在此时,一大队整装齐备的皇城禁卫军突然出现在城门口,把城门出口彻底挡死。也不知道他们相互间说了什么,最后当先一人冷笑间把手一挥,身边的禁卫军顿时踏马而上,排开众人直奔寿安所在的那架马车,其意不言而喻。
“官爷,官爷,这是作甚,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们陈氏镖局在燕京十来年,最是诚信不过啦。”说完这陈老白悄悄从袖口摸出两锭纹银,加起来有二十两,一脸讪笑的走向这禁卫军统帅的所在。
不过还未等他递上孝敬,这禁卫军统帅却一把将银子打落在地,冷声道:“贿赂朝廷命官,给我拿下!”
旁边的禁卫军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将陈老板捉住,其中一人甚至在陈老板的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顿时让他跪倒在地,简直是蛮狠已极!
“你们做什么!”寿安这下有些急了,虽说她与这陈老板素不相识,但没有陈老板谁能带他去找郑屏翳!
寿安一把掀飞车帘散步就奔下马车,指着这禁卫军统领就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本郡主的路!还不给我让开!”
“郡主,您果然是郡主大人。”禁卫军统领见到寿安露出真容便微微一笑,看得寿安好不奇怪,她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诡异的表情。
不过她也不管这么多,撇过头去不屑道:“既然知道是本郡主,还不都给我闪开!”
“对不起,做不到!”禁卫军统领瞬间变了一副颜色,一股铁血之气瞬间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寿安哪里见过此等架势,顿时整个人就有些傻了。
“新皇有令,安王和寿安郡主从即日起一概不得离京!来人,送郡主回府。”
禁卫军统领下令的同时,身边的那些个禁卫军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捉住了寿安与馨怡的臂膀。寿安哪里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就要挣扎,但禁卫军的力气何等之大,他一介女子又如何能挣脱出来。
“你们不能带走郡主殿下!”这陈老板想必是深受安王恩惠,居然忍着脚下的剧痛踉跄起身,就要上前在行周旋,但没走两步却骤然一顿!
滴答!滴答!
一股剧痛从他腹部传来,只见禁卫军统领已然拔出腰间长刀,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鲜红的热血正泉涌而出,血腥味瞬间弥漫!
场面顿时安静了,就连寿安都似乎忘了挣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1234
呲啦——!
禁卫军统领瞬间抽出自己手中的长刀,失去阻隔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正溅了对面的寿安一头一脸!
“啊……”
寿安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双眸一闭顿时就晕厥过去,或许是也有些震惊于自己统领的狠辣,那两个捉着馨怡的禁卫军居然脱手让馨怡挣脱了自己的臂膀。馨怡扶住自己的主子,看着周围如同山岳一般包围着自己二人的禁卫军,口中喃喃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禁卫军统领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将长刀收回腰间的他见手下没有动作,当即怒道:“没听见我的话吗,送寿安郡主回府!”
当浑身染血的寿安被送回安王府的时候,安王气的满脸通红,他指着那个禁卫军统领的脸,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些禁卫军中好几个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自己的头,他们知道安王是何等人物,他年轻时为了大魏朝与虍虏人在北方死战数年,更是亲上战场与敌人拼死厮杀,若不是肩膀中了一箭再加上年事已高,恐怕至今都还活跃在北方的战场上,是大魏朝一等一受人敬仰的王爷。
而如今自己几人却将寿安郡主惊吓成了这样,他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这个罪责,更觉无法直面安王的怒火。
“王前复,你很好,你很好!”半晌之后安王才叫出了这个名字。
王前复当即对安王下拜,正声道:“皇宫禁卫军第一百七十八队左统领王前复,见过安王!”
禁卫军众人齐齐闻声望向自己的统领,原来统领居然与安王有旧,那他怎么会……
安王双眸含怒,但眼眸深处却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当年你跟着我南征北战,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为你进言,让你去皇宫做近前侍卫,如今,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王前复,愧对安王栽培!”王前复咚咚咚给安王磕了三记响头,等他抬头起来时额头已经是血红一片:“王前复从不敢忘安王对小人的恩典,但事关重大,小人也只能奉命行事,还请安王责罚。”
说完,王前复再度磕头,五体投地,半晌都没有起来。
安王万念俱灰,他回收让下人带晕厥的寿安下去,一个踉跄差点仰面栽倒,还好管家及时将安王扶助。
“谁的命令,你告诉我,谁!”虽然心知肚明,但安王还是忍不住发问。
王前复答道:“是陛下。”
“他还没有登基!”安王瞬间上前两步脚踹出,正中王前复肩膀。
安王也是行伍出身,这一脚顿时将王前复踢翻在地,但王前复翻身起来继续拜倒,一句话都没说。
“滚,滚,滚!都给我滚!”安王转身过去,心如死灰。他知道卫玘一定会对自己家人动手,因为郑屏翳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婿,再没有比自己更好的筹码了。但他没有想到卫玘居然会做得这么绝,连寿安都要牵连在内!
安王一把推开管家,蹒跚的向寿安的卧房走去,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岁,就连原本伟岸的背影也佝偻了几分。
“卫玘,卫玘!”安王口中喃喃,一代枭雄暮迟,终究是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