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医正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他还记得他妹妹死的时候的样子。
他妹妹本身长的骨架子就大,也比一般的女子高壮,可死的时候因为吃不了东西,也因为身上难受,人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拉着黄医正的手,很努力的说了一句:“哥哥,下辈子我不想做女人,裹脚可真疼啊。”
黄医正那个时候哭的都站不住。
等后来他娶妻的时候硬是不要家里给他看好的那位名门闺秀,他自己找了一个农女,就因为那个农女没有裹脚。
后来他有了女儿,他的女儿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妻子问他要不要给孩子裹脚,他就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母亲因为这个闹了一场,叫他过去痛骂。
黄医正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太太,您还记得我妹妹吗?”
就这么一句话,戳中了他母亲的痛点,老太太当时狠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不说那事了。
这些都是埋在黄医正心里的痛,这些年,他其实是很厌恶裹小脚的,但他人微言轻,看到了也不敢说。
而今天,既然承平帝问起,黄医正就有什么说什么,把他知道的全讲了出来。
承平帝以前是真没注意过这个。
他也没见过裹了的脚是什么样子,他就见过女子穿着绣鞋,小脚尖尖的。
他就以为女子的脚天生就小,裹脚的话,也就是往小了裹一下,其实不怎么受罪的。
没想着今天黄医正的话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你去给太子开些安神的药,好好照顾太子。”
问完了黄医正,承平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他摆了摆手,让黄医正下去。
而仪王府
九少爷正在干呕。
他是真没想到长的如花似玉的妻子一双脚竟然那样丑陋扭曲,那样子实在叫人恶心。
宁若萱一张脸长的实在是好,肌肤水嫩,五官精致,瞧着比花都娇美,可那双脚……
一想那脚,九少爷就又吐了。
宁若萱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实在难看。
她其实是不愿意让九少爷看她的脚的,可九少爷非得看,说若是她不同意,便去看别的女人,她没办法,只好解了裹脚布让他瞧。
这一瞧,竟然把九少爷恶心的吐了好几回。
这对宁若萱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也让她有些狼狈不堪。
但她还得安慰九少爷。
宁若萱端了一杯温茶过去,她把茶杯递过去:“爷,您喝点水漱漱口。”
九少爷抬头看了宁若萱一眼,他就又想吐了。
他躲开一些,和宁若萱拉开距离:“不劳你,让丫头端茶就是了。”
宁若萱垂头,眼里掉下泪来:“爷,都是妾身的不是,爷这样我心疼。”
以前九少爷听到这话心里肯定是甜滋滋的,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甜,反倒觉得有些难受。
“不怪你,不怪你。”
九少爷一边说着不怪你,一边往后退:“我,对了,我还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今儿晚上你别等我了。”
他也不管天黑不黑,起身就往外跑。
萧元和安宁去了温泉庄子上,他俩先去,去了一天,豫王和王妃也搬了去。
等搬过去没两天,萧元就好了,不但下了床,还满庄子的乱转,倒是让豫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豫王得了信。
太子不举了。
是了,太子看徐良媛脚的时候,正是和徐良媛在鱼水之欢时,他正情动呢就被吓到了,之后又是恶心又是呕吐又是难堪,反正各种不良反应都来了。
等黄医正给他开了药,喝了几天药之后他情绪好多了,平时倒没什么,只是看不得女人。
原先他以为看不得小脚女人,东宫里那些有位份的女人一来寻他他就难受,后头他就想找个天足的女人试试,结果还是不行。
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承平帝。
承平帝知道这事就压了下去,可他心里哪能好受得了啊。
他就太子一根独苗,而太子到现在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来,要是这么废了,将来皇位由谁继承?
承平帝心里其实对萧元也有些迁怒。
他想如果不是萧元和人打赌,太子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要是萧元不是豫王唯一的儿子,承平帝只怕早处罚他了。
但谁叫萧元是承平帝的亲侄子呢,现在太子都这样了,承平帝就更不可能处罚萧元。
他心里明白,如果太子真废了,他肯定是选萧元继位的。
毕竟,他和豫王是同母的亲兄弟,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好,而萧元的人品他也信得过。
如果萧元有个万一,他就只能选择怀王的儿子继位了。
承平帝宁可把皇位给旁的宗室,也不愿意让怀王的儿子上位。
豫王在宫中也有耳目,他知道了这事,也猜到了承平帝的心理。
他回头就叫了萧元,叮嘱萧元这段时间一定要低调,万事都别出头,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萧元心里也有数,回头就从山上弄了好些石头回来,说是要学石雕,另外还弄了好些树根啊木头之类的,他没事的时候不是摆弄石头就是摆弄木头。
安宁也开始穿起棉布衣服,头面首饰之类的也都收了起来,身上也就留几件银饰。
她在温泉边上弄了点地,便亲手去种菜。
她就种那些好成活的,生长时间短的绿叶菜,种好了就给豫王和王妃送过去。
豫王得了新鲜的菜,就往宫里送。
送到宫里,豫王还和承平帝说:“这是元儿媳妇亲手种的,这孩子到底出身农家,种菜倒是一把子好手,她也不用下人,亲手播种施肥,亲自收割,瞧瞧,这菜种的是真水灵。”
豫王不但送菜,还送萧元做的根雕还有石雕。
送去了就跟承平帝说这是萧元亲手雕的,说这孩子现在迷上了这些,成天的摆弄,让他读书也不读,之前家里的产业还管着,现在连产业都不管了,也不知道这些石头木头有啥可看的,把个孩子生生的迷成那样。
豫王跟承平帝抱怨。
承平帝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他觉得兄弟跟他贴心,侄子侄媳妇也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两个孩子倒都挺踏实。
和豫王府相反,怀王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
豫王在宫里有耳目,怀王自然也有。
他也知道太子的事情,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怀王就开始交结官员,甚至于连武将都开始兜揽,他还和江南那边的盐商勾结起来大肆的揽财。
怀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的,他也跟着怀王闹腾,时常的和一些才子谈心,还办诗会,收了很多有才的人做门客。
这父子俩折腾的事情承平帝都看在眼里。
和豫王父子一比,他对怀王父子就更加厌恶。
一边是淡泊名利,和他又十分贴心的豫王父子,那父子俩啥事都不沾,和朝中文武官员一根不联系,只是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老实呆着,另外,豫王父子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他,便是连媳妇种点菜都巴巴的给他送来。
可怀王父子呢……
承平帝想到那对父子就不由的冷笑,心里也是暗恨。
同时,他又开始心疼豫王父子,也开始替这对父子担心。
他就想着,将来他龙驭归天之后,太子要是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只怕也继承不得大统,到时候,怀王兜揽了那么些人,而且怀王的儿女又多,只怕是上位的可能还要大一些。
要真是怀王府的人登基,不说太子,单是萧元就危险了。
这孩子身子骨不是多好,又是宅心仁厚老实的性子,怀王府那些人那样奸诈歹毒,哪里容得下这孩子,到时候,这孩子下场好不了。
萧元下场都好不了,太子就更别提了。
承平帝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了。
他渐渐的露出一些喜好,在一次朝会上,痛斥了一怀王一系走的近的一位官员。
而也是这一天,萧元跟安宁在温泉边上种菜。
他看了看安宁的肚子:“这小子来的倒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