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侍郎走后,许如梅哭了一场。
这些年,她带着孩子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成天躲着不见天日。
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习惯了,要是没有儿子,她肯定就这么了此残生了。
可是她替儿子不甘心。
她儿子那么好,凭什么见不得人。
孩子长的好,性子好,又最是聪明灵慧,读书读的更好,但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参加科考,许如梅想到这个就特别难过,觉得对不住孩子。
左侍郎的夫人娘家有势力,她把着左侍郎特别厉害,家里用的下人都不能长的好看,就怕左侍郎有什么花花肠子。
要是让左夫人知道许如梅的存在,许如梅和许喧就都没命了。
这个时候的科考需要准备很多东西,需要秀才的联名保举证明你身家清白,就这一条,许喧就不行。
考试的时候,还要填写祖孙三代的姓名什么的,许喧不可能去填左侍郎。
可要是填许家的人,那更不可能。
许如梅是犯官之后,许喧要是填上许家人,迎接他的不是金榜题名,而是牢狱之灾。
就因为这个,孩子长到十八岁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而今日,左侍郎终于良心发现,给孩子弄了户籍,让他能够有机会一展所学。
不,可能并不是良心发现,左侍郎根本就不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应该是要用孩子了,这才提前打点好的。
毕竟,让一个黑户,一个没户籍的人去接近苏总管的孙女,这就是在找死。
许如梅哭一程笑一程的,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她擦了眼泪要去做饭。
正好这个时候许喧回来了。
他进门便喊:“娘,我回来了。”
等进了屋,许喧看到许如梅红红的眼睛就急了:“娘,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一种可能,许喧气的脸都变了颜色:“是不是那个人又来了。”
许喧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身世,他从小跟着许如梅长大,对于左侍郎,可以说是没什么感情。
因为许如梅的经历,许喧不但对左侍郎没父子之情,相反,还暗暗的恨他。
许如梅轻柔的笑了笑:“是来了,不过他没做什么,就是送了户籍来,喧儿,咱们娘俩以后不用这么躲藏着了,咱们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许如梅一边说,一边给许喧看两个人的户籍。
许喧没想到这个,他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户籍看了一眼。
“是真的,娘,有了户籍,儿子就能参加科考了,等儿子金榜题名,一定想办法为许家翻案。”
“好。”许如梅笑着点头:“我儿孝顺。”
等缓过来了,许如梅就把左侍郎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许喧。
“喧儿,如今只咱们娘俩,娘和你说句实话,宫里的那些人可都是人尖子,那宫中石头都长着耳朵呢,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一个个精怪的很,岂是咱们能唬弄住的,是,你长的好,孙小可一个小姑娘你能哄得住,可她爹她爷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一瞧就能看出咱们的目的,到那时候,不说苏总管,便是那位萧管事弄死你都跟玩似的。”
许喧哪里不知道这个啊。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
“娘,儿子心里明白,娘不必担心。”
许如梅就笑:“这事呢,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安宁终是给孙小可请了个先生。
这位先生是个落榜的举子。
确切的说,不是落榜,而是考中举人之后因为一场意外断了腿,人残废了,自然不能再继续科举。
因为这个,先生一度十分落魄。
后头碰到了苏总管,苏总管帮过他,他一直都很感激。
如今这位先生在京城住着,有的时候找个铺子给做帐,有的时候写个话本子,反正是能过活,但日子过的不算多好。
苏总管出面把这位姓洪的先生给请了来。
洪先生来的第一天,安宁带着孙小可来拜见先生。
洪先生打量了孙小可几眼,对着安宁笑了笑:“太太放心,洪某必然好生教导姑娘。”
安宁笑着福了福身:“有劳了。”
她起身之后轻声说:“我倒没想着她能跟那些名门闺秀一样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也不求她出口成章,就是认得字,不做睁眼瞎,另外,我想先生多教她一些人情事故,先生经历丰富,什么样的事情都经过,若是可以,还请您给她讲讲,也能让她长长见识。”
洪先生愣住了。
他没想到安宁会提这样的要求。
这哪是教女孩子呢,分明就是要教将来做顶梁柱的男人的法子嘛。
洪先生看着安宁。
安宁就对孙小可说:“小可,你先去把你这几天写的字拿来给先生看。”
孙小可就出去了。
洪先生这才道:“太太,苏老对在下有恩,在下总得替姑娘仔细打算一番,姑娘毕竟是个女子,将来是要嫁人的,在那高门大院相夫教子,若是学些琴棋书画,多读些诗书倒还好,起码不觉得日子难熬,可要是……太太想过将来姑娘会如何吗?她见识广了,心胸眼界都开了,那四方的院子岂能圈得住她?”
“多谢先生告之。”
安宁知道洪先生说的这些都是知心话,都是为了小可好的。
毕竟这个时代对女子限制太多了,一个女子若是像男人一样长大,将来嫁了人被困在小宅院子里,那种痛苦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
“太太还要在下这般教导姑娘吗?”洪先生又问了一句。
安宁点头:“请先生教导。”
洪先生就看着安宁。
安宁自信一笑:“我们家的姑娘和别人家不一样的,我们不打算把她困住,有她爷爷在,有她爹在,总是能护着她的,将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安宁这样说了,洪先生也就没有疑议了。
孙小可拿了字过来的时候,洪先生正和安宁说笑。
孙小可把字递过去,洪先生看了:“姑娘的字力道是有的,就是结构不是很好,这么着吧,要练字的话就先描红……”
安宁看着孙小可跟洪先生学习起来了才从书房出来。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郝家的过来:“太太,外头来了一位太太,说是想求见您。”
“是什么人?”安宁问。
郝家的摇头:“我也不认得,看模样长的很好,穿的就是普通的衣衫,是不是太太家乡那边的?”
安宁赶紧说:“把人请到花厅来吧。”
她匆匆忙忙换了一身衣服就到了花厅。
过来之后让丫头们去拿茶水和点心果子之类的。
这边才摆好了,郝家的就把人带了来。
安宁看到来的这个女人的时候就愣住了。
这个女人长的很眼熟,就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