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峰却好似没有看清白术的神色变化,他的脸色依旧,一如既往的冰冷,接着道:“我不管之前,前世也好,来生也好,现在的我只是我,今生的我,所以……”
白术愣住了,她的脸上那抹羞红退去,脸色在一瞬间僵住。()
“所以,你以前对我做的,我很感激,但如果这些只是因为那些记忆的话,以后你不需要这样对我了。”
“不是的……主人……小白……”白术忽然反应了过来,急急地开口,但却立刻便被丁峰打断,“或许前世我是你的主人了,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如果是因为那些记忆的牵绊,那就大可不必了,毕竟……”
丁峰笑笑,他回忆起那一幕幕恍若梦幻般破碎的记忆,隔世的记忆,那像在看另一个人生的感觉,那种陌生,“毕竟你也不是你了啊,不论之前有过什么,这一生你不欠我。”
话语毕,丁峰转身,朝着盘蛇岭的方向掠去,接连之间度过火灾、风灾的意外,固然让他的实力大进,也让他的修为根基变得薄弱,他要回去好好的修炼一下。
不仅是巩固这得来的力量,还是为了尽快达到仙境,时间已经不多了,那记忆中的——大闹天宫……
……
只是,丁峰没有看到,原地,白术忽然像被抽掉了骨头,她软软的倒在地上,明月低垂,她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弯皎月,忽然笑了一下,伴着一行垂落的清泪。
多像的月亮啊。
“主人……”
一声轻呼,宛若梦呓般的轻盈,白术那本就苍白的脸上忽然涌出一抹潮红,下一刻不可遏制的,她忽然猛地张口呕出一口鲜血,那样的嫣红,在月下分外刺目……
天空中忽然有一片阴翳遮了下来,白术低头,看着那被阴影遮住的血花,惨然一笑,她抬手,拂去嘴角的血痕,但却抹不去眼角的泪珠。
为什么,既然你选择忘记。
为什么又让我记起,我的——主人,主人,等等……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待到这具身体修炼到地仙境才会重新苏醒……”
蓦地,那样的话语忽然又在耳畔响起,白术慢慢的眯起眼睛。
“地仙……”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坚定,主人,你还会回来的!
一丝诡笑悄然浮现在嘴角,白术抬头,天空中那丝阴影又以散去,就像她转变的情绪,明月轻轻……
“喂!”
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白术悚然一惊,她的身体下意识的一僵,然后蓦的转身,在转身的同时,掌中一抹寒芒闪动,长剑已现在了手心!
月色幽幽,月下,一道娇俏的身影站着,一声雪白的衣服,毛茸茸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袋上挽出两个双丫髻,但束发的发带,却也是这样的绒毛,显得说不出的可爱。()
但白术看着眼前这不过十一二岁的身影,眸子却危险的眯起,就算她此刻功力未复,身受重伤,能够让她毫无知觉便期进百丈之内的,至少也和她同一级数的修为,也就是——真仙。
“你是谁!”
白术沉声道,长剑上剑光扬起,已满是戒备。
但那小女孩,却仿佛无知无觉,她微微偏了偏脑袋,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我叫玉……玉儿,大姐姐,你就是这山上的妖怪吗,你好漂亮啊!”
“你是谁!”
白术又问了一句,体内的妖力却已经开始运转,一抹淡淡的粉色在她的剑锋上弥漫,却忽然感到身上,丹田猛然一抽,紧接着眼前一黑,差点丢掉了长剑。
重伤之下,妄动妖气,到底还是伤了元气!
“完了……”
白术这样想着,剑锋上那凝聚的剑光在一瞬间散去,她只觉脑中空荡荡一片,忽然两眼一翻,然后晕了过去,朦胧中,她看到那道身影超自己掠来……
“大姐姐!”
另一边,小女孩见到白术倒地,脸色蓦地一紧,她急急的掠进,在白术倒地之前将她搀住,小手一翻,已叼住了白术的手腕,小脸在一瞬间皱了起来。
“妄动元气,经脉受损,本命精血也大大的亏损……”小女孩喃喃着,却忽然眼睛一凝,看向了不远处,那留下的残烛,她小心的将白术放下,走了过去。
“这是……好像姐姐说过,回天阵?”
小女孩喃喃着,那双眉头锁住,却忽然弯腰在刚刚丁峰停留的地方拂过,扫开一片烟灰,然后又一角残存的衣角闪现,“男人的衣服!哼!”
小女孩重重的哼了一声,她的小眉头拧的更紧了,却忽然抬头,看向天边那一轮银月,倏忽之间,忽然闪出两抹火花:“果然,姐姐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低头看着掌中的那一角衣角,那双粉嫩的小手忽然猛地一叠,然后使劲搓了一下,往天上一扬的时候,已只是簌簌的粉末:“坏家伙,我会找到你的!”
小女孩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向白术,俯身将她搀起,小小的身影,却丝毫不显吃力,她偏头,看了看白术,看着后者那苍白的脸颊,小大人般的摇了摇脑袋:“真是个可怜的姐姐,放心,玉儿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个负心汉,好好教训他的!”
话语毕,小女孩又摇了摇头,忽然腾空而起,脚下踩起一朵祥云,化作一道遁光,在夜色中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
丁峰一路疾行,虽然度过了风灾,三魂集聚,但在凝结元神之前,他也还只是凝魂境,无法驾云,只能如俗世的高手那般,砸树梢急掠,不过速度要快的多罢了。
赤炎洞,距离盘蛇岭并不遥远,约莫数个时辰,丁峰便回到了洞府。
他并没有急着修炼,而是首先叫来了鼠妖和狐妖,今夜一战,这八百里黑松林妖王除他之外已全部死绝,正是他聚拢群妖,竖旗为王的大好时机!
丁峰并没有多言,只是简单的诉说了一下当前形势,便遣散了狐妖和鼠妖,让他们各自灵命,率领手下一众小妖,去收服这黑松林中,那些死掉妖王留下的势力,而自己则前往了石室。
丁峰并不担心,狐妖和鼠妖的实力虽然只有塑魄后期的水准,不要说凝魂,就连塑魄巅峰也都还没有达到,但却都蒙他赐下过法决秘技,法力虽有所不济,但战力却足以横扫这没有了凝魂的黑松林!
石室中。
丁峰静静的坐在石椅上,微微阖起了双眸,那张平日里,只有冰冷的脸庞,此刻却满是疲惫,而他的脑中,那之前曾经梳理过的右已变得繁复,杂乱不堪。
从西海开始,血刀突然的暴虐,连带着自己性情大变,那杀人无算的冷漠,尽管丁峰不想,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原本已将这一切归于观音的身上。
但如今却又迟疑了,前世那记忆的碎片,满地的嫣红,残阳中的尸山,已及尸山前那孤独的声音,这大变的性情,难道不可能是前身的谋算?
他忽然又分不清了,只是,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今生,那口口声声说的,不会再被前世影响,呵呵……或许,自己也早不是自己了,只是一直没有发觉……
还有雷劫前,那被控制的情绪,叫“惧”的女孩,丁峰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份,像是魔,但即便是天魔,比起她似乎都是那般的羸弱,天魔只能制造幻想,让你遗失在过去的记忆,只能利用情绪,可是她……她却能掌控程序!
至今想来,丁峰都仍然不寒而栗,她究竟是什么身份?那口口声声说的自己身上有她父亲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她难道是比天魔还要厉害的魔?
可是在观音讲经的说法中,天魔不久因该是最强的魔么?
还有前世留下的莫名的忠心耿耿的女奴……前世……可是自己的前世不是应该是霓虹闪烁的缤纷,高楼林立的繁华,神仙妖魔都只存在于幻想……
可若是这样,这一切又都算是什么?南柯一梦?还是……
丁峰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往日里冰冷的眸子,此刻流露的却只有茫然,究竟……究竟这一切是因为什么,这一生,是那霓虹闪烁后的延续,还是那尸山血海后的谋算,属于不知道哪一个的前世,却唯独不属于自己,不属于现在,不属于……
“我……”
丁峰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是这般的沙哑,带出浓浓的疲惫,他忽然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不真实的梦幻,都是泡影!
泡影,就连……她?
那一袭白色的声音,冷若冰霜的眼神,忽然又在眼前闪现,假的,都是假的,就连她也是假的?
不!不是!
如果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唯一真的就只有感情,丁峰将右手贴近心口,然后,便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不会是假的,因为这一世我已经有了……感情。
“轻音……”
丁峰轻轻的开口,心中忽然前所未有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