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当然不知道,”丁峰下意识的重重点一下头,却忘记了自己依旧是鱼的身体,牵动起的身体一摆,于是在水面上又激起了一朵浪花。
看着丁峰的样子紫竹又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有多久了?久到已经记不清了。
“好了,不逗你了,”紫竹笑着,拢了拢发丝,然后又看向丁峰,眸中忽然又有了落寞,带着些希冀,“你说的是真的么?似乎有些道理呢?好吧,就对你说说,反正你也不可能说出去的。”
她的语声忽然变得有些奇异:“你说,生命活在世间到底为什么?”
“啊?恩?”丁峰一愣,他下意识的看向紫竹,这忽如其来的深刻的话题,显然让他有些发懵?
没搞错吧,大姐!这就是你的心事?没事闲的慌吧,一个女孩家家的,没事感chūn伤秋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是你……
一时间,丁峰显得有些错愕,他愣住了。
但紫竹显然错误理解了丁峰的表情,她了然的点了点头:“不明白吧,也是,你出生这莲池,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自然是不会懂了,当然,你不懂也好,懂了反而会苦恼,你静静听着就好了。”
懂?难道你懂?大姐,玩笑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吧!
丁峰无语了。
但紫竹显然将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她浅浅的笑了一下:“六道轮回,生死寂灭。滚滚红尘中,凡人只在功名利禄中前进,却不知韶华易逝,红颜易老,碌碌一世,也不过只化作黄土,堪不破生死,一切究竟只是虚妄罢了。”
丁峰怔住了,心中那不经意的轻慢退去,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前世,想到了今生?是啊,活着又为了什么?
紫竹的话顿了顿,然后她又笑了笑,接着道:“但是堪透了又如何?成仙作祖?求一世长生?可是既然堪破生死?又为何还要长生?却不知量劫之下,千载修行,不过一场云烟。”
紫竹又是一笑,笑容中满是沧桑,封神量劫刚过,有人化作灰灰,有人肉身封神,还有人只得一丝元灵不灭,而自己也为求自保,不得不叛离道教,转入西天。量劫中人人惶恐,唯恐做了那应劫之人,可是量劫刚过,无论是西天诸佛,还是天庭众仙,亦或者下界妖神妖圣,却又开始为下次量劫谋划了,自己……
紫竹嘴角的沧桑中一丝苦涩慢慢绽开……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不经意的,她的眼睑慢慢阖起,所以,她没有看到,水中,那同样陷入沉思的金鱼眸中闪现的恍惚。
“所以我喜欢这林中的紫竹,它们只要静静的生长就好了,不论是寒暑chūn秋,也无论白昼黑夜,风来摇曳,雨来摇摆,它们有生命,但却没有意识,不需要思考,自然也就没有烦……”紫竹说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下意识的她眸光忽然不自禁的投到了眼前的金鱼身上,然后依稀间,她似乎看到在金鱼的眸中那飞快闪过的疑似沧桑的东西。
“恩?”紫竹下意识的一呆,丁峰却恰在此时抬头。
“因为,”丁峰抬头,他似乎忘掉了自己是一条鱼的事实,又或者这是沉浸在回忆中的恍惚,“因为这是生命的追求!”
他看向紫竹,眸光烁烁,而身子因为抬头的动作,依旧被牵动,在水面可笑的一拍,激起水花,但他却浑然未觉,他的眸中是一种豁然贯通的清明,“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佛他们火者都是为了追求,只不过所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有人追求荣华富贵,想要奢靡一生,所以他们不择手段;有些人只要苟活一世,所以他们畏缩不前,懦弱苟全,也有人铮铮傲骨,所以他们活的荡起回肠!而仙神……”
丁峰似是又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的眸子豁然一亮,“仙神也一样,只不过凡人所追求的他们唾手可得,所以便不胜珍惜了,显得更高一筹!他们要的那些,是凡人只敢想的东西,仙佛中位卑者只想修为大进,位列仙班,而强大的却想长生不死,长生者又想与rì月同寿,而当修为达到那一境界,他们想要的或许便是亘古不灭了。”
“生命有yù望,所以活着,只不过有多有少而已,有人显得yù壑难填,有人显得清心寡yù,其实只不过是多寡而已。而如果一个人真的没有yù望,那这世界,恐怕对他而言,也只剩无趣了,生命又要之何来?不如了结罢了。”
“所以,生死本就无谓堪破,生命只为yù望,追求,不断的求索。”
“有道理,那……你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我……”前世的种种在脑中一一闪过,年少时的豪情,长大后的圆滑,那最初的豪迈被生活的压力一点点吞噬,像所有在社会上沉浮的生命一样,慢慢的一点点学会妥协,“我……”丁峰的嘴角忽然慢慢的勾起,只是配着那张鱼脸,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爱我所爱,恨我所恨,长刀所向,快意恩……嗯?”
丁峰的话语忽然又顿住了,他看着紫竹那奇怪的眼神,忽然又醒悟了过来,假意天真的笑了几下,“这个……这个是菩萨说……的……”
丁峰的语声慢慢弱了下去,直至微不可闻。
“对!对!是菩萨说的,”紫竹笑眯眯的,他学着丁峰的语气,“爱我所爱,恨我所很,长刀所向,快意恩……嗯?”
“这也是菩萨说的,果然,我……我佛是无所不知。”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明明就是菩萨说的!”丁峰兀自强辩道,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些气短。
“恩!恩!菩萨无所不知!”紫竹点头,满脸的认真,只是眼睛却慢慢的弯了起来,勾起一弯月牙,“菩萨果然什么都知道啊!,不过,话说,原来你喜欢刀啊,看着你藏着的那朵莲花,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喜欢锤子呢?”
“明明就是……”丁峰的语声顿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解释是那么苍白,“好吧,怎么想随你。我,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话毕,丁峰赶紧转身,火红的尾巴在水面上掠过,只一闪,便朝着水底深处深深的潜去。
“喂喂!我又没说不信,别走啊,回……”身后,似乎又传来紫竹的呼声。
丁峰的身子一顿,下一刻,他猛地一摇尾巴,潜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