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前辈，苏老前辈！”
霍凡几乎声嘶力竭。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手中这枚族徽都暗淡了。
冰冷的锡金闪着无情的寒光，霍凡能感觉到，苏白铭的那一抹意识已经不在了。
他甚至都没有精力去管鲍里斯怎么样了，去看其他人愕然的样子。
正当霍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时，他被容乐乐唤醒了。
当容乐乐附耳对他提醒，说鲍里斯可能被控制，霍凡猛地警醒，强行将自己从悲痛中拉了出来。
脑子像是重新上了发条一样，迅速转了起来。
之前被极度的震惊和痛苦蒙蔽了双眼，但理智想一想，这件事的确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的味道。
鲍里斯来自白熊国，白熊和华夏是邻居，而且两国关系一直很好。
白熊的几个玩家在华夏这里都有档案备份，霍凡了解鲍里斯从出生开始的一切，这个人没有问题，和邪教之类的也没有关联。
而且，鲍里斯是副本里最先与他合作的玩家，直到刚刚在地下室解决了厂长诡，他都没有异常。
反而还主动跟霍凡表达了想要提前离开副本的想法：
“我看你和这个新的‘厂长’很熟，我也不多问它到底和你们华夏是什么关系了，老规矩我都懂，知道越多越危险。
我就想请你跟这个‘新厂长’求求情，一会有空能不能把我单独先踢出去了。
我老娘要过生日了，她老人家还不知道我成了玩家呢，要是知道我可不得被她拿扫把赶出门。”
当时鲍里斯是这样说的，真情实感地想要提前出副本。
只是霍凡心里在想复活苏前辈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跟容乐乐说。
这样看来，鲍里斯没有动机杀他，更有可能的是被控制了。
那么控制他的会是谁。
容乐乐眼看这个男人从崩溃到恢复理智，目光如电。
容乐乐不禁佩服，到底不愧是能在人才济济的华夏特情局做到队长的人。
关心则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脉门，可能是爱人、孩子、父母、朋友、老师......
一般人触及到痛处，是很难在短时间恢复理智的。特别是鲍里斯在霍凡眼皮子底下开枪，容乐乐本来还担心霍凡无法接受她的说法。
没想到，他听进去了。
只见霍队长身形如电，直接冲着斜前方的阿龙扑了过去。
几下子，就把阿龙扭在地上。
两个成年男人扭打了不到半分钟，或者应该说是霍凡单方面镇压了阿龙那并无章法的反抗。
“干什么！你冲我发什么邪火！你老师死了那是你自己无能！连白熊国这个草包你都防不住！
你还有脸迁怒我么？你老师死了你就要每个人都给他陪葬么？！”阿龙骂骂咧咧。
他每骂一句，霍凡眼里的怒火就更盛，听到“陪葬”那里时，他的眼神几乎都能吃人了。
容乐乐和张庆在一旁，也不由得扶了扶额。
阿龙这张嘴啊......怎么说呢，如果霍凡动手前的怒气值有10，那么听了阿龙这些话以后怒气能冲到50。
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啊，不仅把苏老前辈的死在霍凡面前反复提及，而且还说是霍凡的锅，谁让他没保护好老师。
我的天老爷，这简直拿别人的心往搓衣板上揉搓。
容乐乐目光灼灼地盯着阿龙，她能明白霍凡第一个怀疑阿龙的原因，因为如果不是阿龙，那么就是张庆了。
张庆是霍凡曾经的部下，两人有过同生共死的战友情，哪怕现在张庆不在特情局了，他们俩人的关系却依然很好。
容乐乐将心比心，她如果是霍凡，也不愿意怀疑张庆。
（当然，容乐乐并没有意识到，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嫌疑摘除了，不仅没有嫌疑，而且相信霍凡也不可能怀疑她。）
阿龙这边依然坚挺地大骂霍凡，看起来除了愤怒没有其他的情绪。
骂出口的也越来越脏，听得张庆都脸红。
容乐乐观察了许久，渐渐觉出不对——真的是阿龙吗？
不太像。
虽说阿龙可以演戏、可以假装愤怒，但他一开始对霍凡的挑衅和此时的样子，都有点矫枉过正了。
如果是演戏的话，其实没必要句句戳霍凡心窝子，而是应该把霍凡的怀疑往其他人身上引。
但阿龙完全没有，他就是一门心思一股脑地问候霍凡的列祖列宗和父母兄弟，甚至波及到了连影都没有的儿孙。
容乐乐悄悄看向张庆，难道是张庆？
不，到底有哪里不对，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就在这时，霍凡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拎起阿龙的后领，就要飞起一脚将人踢进会议室。
“等等。”容乐乐拦住。
霍凡看过来，目光中原本的愤怒在对上容乐乐时消去了很多，但容乐乐感觉得到，他在不耐烦。
“我们或许弄错了。”她说，
“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未必是阿龙干的。
现在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把鲍里斯的尸体扛进禁闭室。但这个后果，你们承担得起么？”
容乐乐看向霍凡。
进入副本的玩家，就算死在里面，也是其国家的财产。
玩家们都是意识进入游戏，一旦在游戏中死亡，在现实中的肉体就会暴毙。
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去研究玩家尸体。
具体方法很难说清，但据说灯塔国的技术已经能一定程度复原死者生前的脑活动。
总而言之，就是副本里的玩家死后，其他玩家不可再干涉其尸体。
这是国家间的界限，一旦触碰，可能就导致白熊国和华夏交恶。
因为对方会想，为什么华夏人要动鲍里斯的尸体，难道鲍里斯是华夏人杀死的（虽然事实如此）。
也就是说，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华夏的国家形象。容乐乐也是华夏人，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受这种影响。
不过，在明面上她现在还是“副本boss”，所以她对霍凡说的是“你们”。
霍凡看向容乐乐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一瞬，随后深深凝视她。
容乐乐自以为已经很了解玩家们的心理了，但霍凡这一下还是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么看着她干什么？她说错什么了？不可能啊。
霍凡想灭她口？想得美！
其实，霍凡只是深深感叹容乐乐的在这整个事件中的反应力和思考问题的全面。
本来以为她是近似于神的存在，她怎么厉害都很正常；
但一旦知道了她是个人，而且是个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平民，霍凡就很惊叹于她的政治敏感度了。
在惊悚游戏降临的当今世界，国家关系是很敏感的话题，一个不小心，哪怕是死一个普通国民，都可能导致草木皆兵的领导者彼此怀疑。
更不要说，死的还是白熊国拿得出手的精英玩家。
为什么这么敏感？因为这个世界不仅仅有诡怪、有游戏，还有邪教，和一帮身心都早已献给诡怪的人类叛徒。
像全知教这个最大的邪教组织，成员是不分国籍的，部分国家的高层甚至怀疑，有一些国家已经完全被全知教徒控制，整个国家的高层都在谋划着反人类的事。
不然怎么解释《好孕古村》事情？用孕妇和刚出生的孩童做药引这种事，没有高层的授意或庇护，能瞒得住么？
而且消费这种“神药”的又会是什么人呢？什么人能负担起这昂贵如生命本身的药物？
《好孕古村》副本被直播，而后发生在华夏的诡神入侵事件，已经让幕后的黑手之一、华夏帝王的亲侄子、素有慈善美名的云飞公爵落网。
这事根本无法在国际上隐瞒，因为当时诡神事件造成的恐慌太大，华夏高层不得不寻求国际帮助。
所以，华夏内部的问题就这么暴露了。
虽然事后华夏公布了所有对云飞公爵的检查程序，证明这只是一个皇帝侄子的私人行为，与国家态度绝无关系，但是华夏依然处在舆论的敏感点上。
如果再来一个白熊国精英玩家被华夏人杀害的事情，这顶帽子可就不好摘了，华夏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他国家就可以名正言顺联合起来对付华夏，这是很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