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告诉妻子？
陈晨把电话直接关机，丢到一旁。
他知道妻子的性格，一旦知道这件事，就会无条件的包庇他，甚至会帮助他逃跑。
可一旦事情败露，非世监察部会立刻启动严格的审查程序，调查一切关联人员。就算是这位立下许多功劳的前任魔法少女，也会被停职接受调查，甚至有相关惩戒措施。
父亲变成怪兽，母亲丢掉工作，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大女儿双腿残疾还在上学……
失去了经济来源，这个家庭一瞬间就会垮掉。
陈晨光是想象都心痛。
所以，他绝对不能自首，也不能让自己的异化病暴露，必须活下来。
可是，怎么才能活下来？
实验室里的打印机在疯狂运转着，纸张和白烟从不堪重负的出口不停的吐出来，大量的废纸散乱在地面上，陈晨趴在那些废纸上面，不停翻找着某个东西。
“在哪……在哪……”
这些所谓的废纸就是他曾写过的论文。
虽然已经是绝密的文件，但陈晨作为主要作者之一，自己当然备份有存档。
在“异化病研究”被废止之前，这个课题曾经是国家扶持的重点项目，不仅有大量的资金和顶尖的科研团队支持，就连外界声望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带来救治异化病的药物、断绝心之兽的方法。
他们是万众期盼的“救世主”。
年轻的天才陈晨跟随导师一起，成为了这个领域的翘楚人物。
然而，他们做出了很多“内容”，却没有做出任何“成果”。
“呵呵，骗经费的税金小偷罢了！天天就在实验室里装样子，这几千万几个亿的，还不如发给受灾的群众，或者修一修被破坏的建筑呢！”
一天天过去，网络上的攻击不断变多。
最后，陈晨某一天出门发现自己的车窗被全部打碎，房门口涂着红色的“小偷”字样。
“这个季度的经费……仪器估计也不行了，抱歉，真的批不下来。”
科研团队的成员逐渐减少，往日意气风发的伙伴垂着脸递交了辞呈。
最后，只剩下导师和陈晨自己。
“！！”
陈晨手一抖，发现了他想要找的论文。
那是一个未命名的文档，掩藏在大量的资料之中，是还未发表的“最后一作”。
进度只写到三分之一，导师对此的修改意见是——
“所以，你的结论是，异化病是不可解的？”
“所以，你的结论是，异化病是不可解的？”
“所以，你的结论是，异化病是不可解的？”
这行字，打满了最后一页的整个画面，鲜红色的超大字体，像极了血书。
对，这就是陈晨最后的结论，令人心底发寒的结论。
血液问题证明了异化是一种疾病，这是这个课题存在的基础，也是他的信仰。
但一旦深入研究下去，就会发现这个理论会被推翻。
异化病？它的存在完全不符合病理学的任何定义，无论是原因、发生机制、发展规律、疾病过程中机体的形态结构、功能代谢变化和病变转归都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就算专门为它新建立一套体系，实验变量也会莫名其妙的发生改变，可能今天出来的精确数据，用完全一样的条件明天再试，新的数据就会大相径庭，完全找不到原因。
不符合医学、不符合生物学、不符合化学、不符合物理、不符合人类所知的一切科学理论。
简直就是魔法。
“对，只有魔法可以形容！只要把逻辑不通的地方用魔法的乱七八糟术语填充进去，就能说得通了，操他妈的，我研究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是唯心的？太搞笑了吧！”
陈晨把酒杯一摔，忍不住骂道。
“都让魔法来搞定算了！让魔法少女在天上飞来飞去解决问题，让我们赶紧滚蛋，大家就开心了！”
不知其原理，也就不可能得到解答，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目前所有被检测出血液异常的异化病携带者，还没有转化成兽的可怜虫，要么就是大富豪在冰柜里每秒钟烧钱全身冷冻等待未来的救援，要么就是放弃治疗最后被非世监察部作无害化处理。
也就是由魔法少女进行人道一些的安乐死。
“你别喝太多。”
对面的导师仍然保持着稳重的表情，劝道：“陈，你就是年纪太轻，早早成才，又没经历过挫折。像我们当初，课题失败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要是每个理论都能验证成功，每个实验都能轻松实现，人类早就遨游星海了。”
“……”
陈晨低着头，他知道导师说的是对的，但就是无法甘心。
“我要回母校了，做个普通的教授，正常带带学生。”
导师见陈晨没有回应，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又有天赋，不该在这个地方把自己毁掉，我跟他们谈了个讲师的条件，以你的学历和成就完全够了，就是年龄问题，过几年再发几篇文章，可以往别的领域走走，还不迟。”
等待了一会，见陈晨依然垂头沉默，他又忍不住说：
“如果你还想往医学这方面，也不用非得撞死在异化病这一棵树上，我也在——”
“谢谢，老师，不过还是算了。”
陈晨突然抬起头来。
眼前当然没有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而是一团乱麻的校医化验室，打印出来的废纸飘散得到处都是，电灯开关被砸得有些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两下红光，有些渗人。
幻视，症状其一。
“我是个很倔的人嘛，大家都这么说。”
幻听，症状其二。
陈晨撇开那张代表“不可解”的废纸。
他伸手翻向那群纸堆，一下就找到了那篇论文，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作。那是在导师离开之后陈晨独立完成的东西，没有发表过，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看过，是他自己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制作出来的心血。
是的，异化病不可解，其实这篇论文并没有改变这个定论，不然他早就发表了。
但是……
“来试试吧。”
陈晨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代表疯狂的蓝色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