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赫尔佐格的宅邸约千米左右，郊外的小山山顶，风暴席卷、狂雷舞动，激荡的气流甚至波及到了主城区。
仅凭两人交手的余波，就足以将山峰削平，实际上眼前的小山早已不是之前的小山，而是被苏墨用言灵开凿出来的石柱。
他所能模拟的元素论权柄，除了青铜与火之外，还有大地与山，所以他还能动用绝大部分地系言灵。
而在这花里胡哨的各种言灵的轰击下，奥丁却还能保持一尘不染的姿态。
除了最初使用伽马射线束伤到过一次奥丁之外，苏墨之后的攻击都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的实力和现在的奥丁还是差了一个台阶，只要奥丁足够警惕，就算是他也很难找到什么下手的间隙。
而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后，奥丁也一直在避免和苏墨近战，虽说苏墨现在只有普通龙王级别战力，可如果贴身近战的话，他仍不是苏墨的对手。
在刀刀见血的领域，苏墨拥有着不下于之前耶梦加得的武艺，若是贸然近战，方寸间的凶险不一定能用权柄的力量抹平。
虽说他也的确保留了一点底牌没有用出来，但那不是现在该用出来的东西。
奥丁明白，只要自己不能在苏墨戴上面具之前杀死他，那就完全奈何不了苏墨，所以他并没有使用全力战斗，而主要是分心观察苏墨的力量，想得知更多关于那个奇异权柄的情报。
只是，苏墨似乎并没有打算展示太多，反而更倾向于使用言灵来掩盖奇异权柄的力量，以至于难以观测。
总体来说，两人的战斗看似风云激荡，却并没有太大风险。
不过，时间一长，没有得到太多有效情报的奥丁回过神来。
好家伙，这小子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陪练了吧？
看着苏墨对于言灵的使用越发熟稔，对于奇异权柄的展示却浅尝辄止，奥丁立即打断了这场战斗。
巨大的风暴将地皮一寸一寸刮干净，一个半透明的领域如同结界一般，将奥丁的身躯彻底笼罩。
无尘之地的进阶言灵——琉璃梵城。
若是由现在的他使用，他甚至真的能用这个言灵覆盖一座城池。
旋即，他抄起了冈格尼尔，枪尖直指苏墨。
这是危险的进攻架势。
“够了！”
威严的铁面下发出低喝，他不打算继续当苏墨的免费陪练。
“真小气，这就不行了？”
苏墨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听着轻松，实际上专属言灵已经蓄势待发，他始终防备着奥丁的袭击。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拥有现在这样力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继续陪练。”
奥丁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如此说道。
对于这个龙类体系之外的力量，他的确很在意。
听到这话，苏墨愣了一下，旋即开口。
“如果我告诉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并通过实践获得经验，就能获得这种权柄，你信么？”
“……你觉得我会信么？”
奥丁露出“你以为我是芬里厄么”一般的表情。
好好学习好好积累经验就能获得权柄？骗鬼呢！
“那就没办法了。”
苏墨摊了摊手，语气无奈。
“呵！”
就算苏墨这么说，奥丁依旧是不信，只当苏墨不想说，现在连幼儿园的孩子都不会相信这种破绽百出的假话。
“如果这方面不方便说，那我能知道你花了多长时间获得这份力量么？”
奥丁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切入。
“两个月……不对，这份力量只有一个多月。”
苏墨依旧十分坦诚的给予了回答。
他整体实力是从两个多月前开始变强，但【电磁学】是获得专属言灵之后才得到的，而就算从前面的【磁场学】和【流电学】开始算，也不足两个月。
“……不想说可以直说，没必要说这么明显的谎。”
奥丁再次感到无语了。
他花了一千年，也没有获得什么新的力量，顶多是巩固了一下已经掌握的炼金术而已。
苏墨花了一个多月就获得了龙王级别的权柄？而且还是靠学习和积攒经验？这谁会信！
“如果你真的能在一个多月内就变强到这种程度，那我就要考虑是不是该投降了。”
他不由得吐槽道。
“你认真的么？”
苏墨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隐约觉得奥丁似乎是有点动摇了。
当然，他也不觉得奥丁真的会投降，别的不说，加图索家族的覆灭就是难以跨越的阻碍。
而且，就算是奥丁愿意，苏墨也不会愿意，表面上他和奥丁的过节不大，可如果扯到绘梨衣身上，赫尔佐格的锅奥丁至少要背上一半。
“……当然不是！”
奥丁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摇头。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媾和的余地，只能各凭手段。
胜者生，败者死，如此而已。
“真遗憾，那就这样吧。”
苏墨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张面具。
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覆盖在脸上，看到面具的刹那，奥丁便动了。
冈格尼尔的枪尖之上爆发出强烈的雷光，随后枪尖直射向苏墨的胸口，命运的丝线逐渐开始锁定苏墨。
而面对这样的一击，早有准备的苏墨直接使用专属言灵应对，隔空拦住了冈格尼尔。
以概念隔绝命运。
大概是有过一次对抗经验的缘故，苏墨明显感觉比最开始轻松了不少，在全力对抗的同时，他对于冈格尼尔之上缠绕着的命运概念的理解程度也在提升。
与此同时，苏墨快速戴上面具，并随口道。
“这么急干什么？不接着打一场么？”
刚才的战斗，顶多只能算是热身而已。
“好！来战！”
奥丁豪迈一笑，收回冈格尼尔，高举枪尖，摆出一副要热血一战的架势。
而下一瞬间，他打开空间通道，扭头就跑。
他这是想逃。
他当然要逃！
他不想给苏墨当陪练，也不想和苏墨再打一场。
打不打得赢先不讨论，问题在于，这么打一架后，苏墨是没什么损失，他却会损失掉一个分身。
这种亏本的生意他为什么要做？
而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一旦苏墨真的戴上面具，那他还真就逃不掉了。
他的空间开辟在死神海拉的权柄面前完全无效。
于是，在苏墨略微无语的眼神下，奥丁打开空间通道、逃跑、抹除空间波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突出一个熟练度满级。
看来这阵子，他没少练习过这串动作。
而看着这个分身极速离开，为了避免被调虎离山，苏墨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而是转身，看向了零那边。
·
赫尔佐格的宅邸之中。
除了最初苏墨弄出来的巨大坑洞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战斗痕迹。
然而，赫尔佐格的两个皇级影武者，却都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在天羽羽斩的威力下，这种量产的货色毫无反抗之力。
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赫尔佐格的表情重新恐慌起来。
零一步一步的走近，每一步都是死神来临的声音，让赫尔佐格忍不住心惊肉跳。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虽然知道跑不掉，但生物的本能仍促使赫尔佐格反身逃跑。
可因为零过大的压迫感，没跑两步，他就腿一软，跌倒在地面上，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连滚带爬想要继续逃走。
看到这一幕，源稚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零刚才是想要做什么，但她并没有背叛。
“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圣宫医学会的人，我和龙王奥丁有合作，我是他无可取代的人，杀了我，奥丁不会放过你的！”
赫尔佐格又惧又怒，他这种小丑并没有什么安静面对死亡的心胸，但在求生欲方面，他比寻常人要旺盛几十倍，所以无论如何绝不肯放弃。
“奥丁？”
听到这个名字，零的眼神略带冷嘲。
赫尔佐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继续狐假虎威。
“我知道龙王苏墨实力强大，但同为神域级别的龙王，你以为奥丁就会怕他么？上次两人从美洲战斗到欧洲，最后龙王奥丁不还是没死！”
“如果你敢杀我，奥丁必然会将你纳入必杀的名单，就算你是苏墨的手下，难道他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中断的保护你么？”
“与其在这个时候触怒奥丁，不如等到奥丁放弃我之后再来向我复仇如何？那样你也不用担心龙王的报复。”
他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让零放“聪明”一点，考虑到自己的利益，别和他结仇。
当然，必杀名单什么的是他随口胡诌的东西。
若是面对寻常大型组织底下的打工人，他这番说辞说不定还真有用，为了点工资没必要把命拼上。
然而，对零来说，就算不考虑两人间的仇恨，这番话也没有丝毫吸引力。
她平静的点了点头，以十分笃定的口吻说道。
“能。”
“什么？”
“回答你第二个疑问，你说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中断保护，这个苏墨能做得到。”
她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以她对苏墨的了解，别说是二十四小时保护了，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都没什么问题，倒不是特殊照顾什么的，他对自己人一直都很耐心。
打个比方，夏弥和绘梨衣什么的就不说了，甚至连诺诺遇到这种危险，苏墨也都会帮忙保护。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墨的确当她是自己人。
可惜的是，她不太能接受这种待遇。
零可不想尝试夏弥提到的那种，连上厕所都要抱着代劳的照顾，那太考验人的羞耻心了，就算是她也受不了。
“？”
赫尔佐格脑袋上冒出问号。
这个龙王这么闲？他没有正事要做么？而且，你真的不怕招惹龙王奥丁？那家伙这么没牌面？
而没等他继续劝说什么，零再度开口了。
“奥丁会不会害怕苏墨，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不谈。赫尔佐格博士，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赫尔佐格眼神一喜。
虽然不知道零为什么没有急着动手，但对他来说也是拖延越久越有利。
每多等一秒钟，奥丁就多一分可能摆脱苏墨，前来营救自己。
在这一方面赫尔佐格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他的自信源于自己的头脑，也源于他这些年来积攒的实验资料，只有他知道该如何把白王打捞上来，也只有他知道白王的本体极有可能是一个寄生虫。
他脑海中有太多太多关于龙类的知识，甚至比一般的龙王知道的还多（比如某弥），这些知识代表着巨大的利益，他相信只要奥丁对白王还有所图谋，就必然不会抛弃他。
赫尔佐格深信，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不可背叛。
而他，现在就代表着极大的利益。
而看到赫尔佐格如此自信的表情，零眼中闪过一丝和苏墨或者夏弥十分相似的光芒，那是他们击溃他人心理优势之前，如同猫咪戏弄老鼠一般的恶劣光彩。
“在此之前，先告诉你一个事实。除了苏墨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是从黑天鹅港逃离出来的。”
零意味深长的开口，爆料出来的话语，却让赫尔佐格一时有些茫然。
不待他反应过来，零步步紧逼的开口道。
“所以，我的问题是：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没认出来么……奥丁的真实身份？”
听到零这话，赫尔佐格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他努力想要思考答案，可本能告诉他，这个答案会让他彻底绝望，而更可悲的是，他无法停止自己的思考。
按照零的话，除苏墨以外的人都是从黑天鹅港出来的，他自己还有蕾娜塔自不必说，源稚女离开的时候还是胚胎，这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是剩下来的最后一人——奥丁。
结合自己之前的既视感，加上零的刻意提醒，以赫尔佐格的大脑，几乎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在那个圣诞夜的火焰中，除了他们几个本该成为幽灵的人还有胚胎之外，还有谁从黑天鹅港中逃出来了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场游戏的唯一赢家，唯一一个独自堂堂正正踏上列宁号离开的男人。
“邦达列夫！他是邦达列夫！……怪不得，我就知道！这种狡诈如同狐狸一般的家伙，怎么可能死得那么轻易！”
赫尔佐格的面目先是恐惧，后是狰狞，身体激动得仿佛要打摆子。
对于邦达列夫的死他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找到证据，而此刻一切都讲通了。
尽管龙王奥丁在他面前竭力装得威严，他却也早就意识到了熟悉地属于狐狸的危险气息。
而关键问题还不在这里，比起身份的问题，以赫尔佐格的大脑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更多。
“如果邦达列夫是龙王，这份复活计划是他故意留给我的，他在二十年前就刻意引导我走到这一步？不对！时间还要更早，恐怕在黑天鹅港的时候他就已经布置好了计划……他之前掌握着加图索家族，掌握着大量海外渠道，恐怕猛鬼众的繁荣也和他有关，不！必然和他有关！那种狡诈的狐狸不可能放任我自由发展！”
越是思考，赫尔佐格就越是恐惧，他一直自诩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却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只是他人掌心中的玩偶，一直在别人的巴掌心中打转。
“这么看，神代遗址的发掘正是在寰亚集团出事之后，进化药的关键性突破每次也是卡得恰到好处，不仅是白王的位置，就算是我研究的方向，也全是他特意安排好的内容，我的科研团队里面也有他的人，不！极有可能全是他的人！”
思考得越多，赫尔佐格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一直自豪于自己的智慧和欲望，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所引以为傲的东西到底有多脆弱，有多苍白无力。
这二十年来，他以孑孑之身白手起家，甚至曾一度以两个不同身份同时掌握过整个日本的混血种社会，甚至还深度掌握了神的秘密，他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天选之子，以为自己迟早能够登上新的王座，即使是面对生死危机，他的这一骄傲也没有丝毫打折。
然而，零的话语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不仅是击碎了他的自信、偏执，甚至连同他的贪婪、罪恶以及整个人生都一并否定。
他不过是奥丁剧本上的一个傀儡而已，他的一切计划都是在奥丁的引导下诞生的，别说是他那罄竹难书的过去，甚至连他希望成神的未来都是奥丁赋予他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本身来。
他真的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类，而不是一个马戏团里的苍白小丑么？
杀人诛心。
在赫尔佐格几乎要崩坏的表情下，远处龙王战的余波停了下来，似乎是战斗结束了。
没等他心生期望，零便接着开口，给他致命一击。
“顺带一提，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奥丁可能还会继续用你，一旦你像现在一样认知到这件事，他就绝不可能来救你了。”
一无所知的赫尔佐格是个很好的小丑和傀儡，而知晓事实的他连傀儡都没资格，奥丁必然会放弃他。
就在这段话刚说完的时候，结束战斗的苏墨便赶了回来。
如此短促的战斗，不可能是神域级别龙王的决战，必然有一方主动退却。
也就是说，奥丁果然如同零所说，抛弃他逃掉了。
抬头看了一眼抵达自己身边的苏墨，零低头继续看向趴在地上的赫尔佐格。
“最后，回答你第一个疑问，龙王奥丁的确畏惧苏墨。”
她的口吻十分平静，可不知为何，源稚女似乎听到了一丝炫耀的味道，像是女儿在向他人夸耀爸爸很厉害。
嗯，以零的冰冷气质应该干不出来这事，应该是错觉吧！
“……”
而对她最后这番话，赫尔佐格并无反应。
意识到奥丁必然会抛弃他后，他的心就已经彻底坠入了深渊。
在彻底摧毁了他社会学和哲学上的存在意义后，零又抹除了他在物理学上活下去的希望。
所谓的万念俱灰，莫过如是。
不过，他终究不是那种会自杀的类型，在短暂的绝望后，看到龙王苏墨的身影，赫尔佐格微微一怔，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