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幔帐，熏香，烛火，一如刚才的屋子。可是，她的眼前怎会如此模糊，根本看不清，摸索着屋内行进。鼻内窜进的香气，与刚才的似有相似，当却又是不同的，要不然怎么会惹得她面颊灼热。
“啊～～～”
一声惊叫，让这一番雾气瞬时散了不少，秦欢在迷离的状态中定睛一看，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快走到了那张梨花大床。
“这位客官你，”床上衣裳半褪的女子，睁大了眼睛，微张着红唇，一脸惊恐的望着对面的人。
秦欢呆呆的立在原地，进退两难，两只脚像陷入了泥潭，动弹不得。一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床上的人。
“大人。”看突然闯进来的人没有出去的意思，又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何人，以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来说，也不敢往下判断，得罪了贵客，舞姬只好转头向躺着的人求援。
原本平躺着的人，胸膛略微起伏了一下，缓缓的直起身体。软绸的单衣松松垮垮，露出了胸前的大片肌肤，殷红的印记，在白肤白衣中分外扎眼。
“你是谁？”楚天瑜冷漠的冷冷的开口，开门见山的问，甚至不屑于再多出口一个无关紧要的字。
“大人。”尴尬的局面被门口传来的一声娇生叫唤打破。屋内的视线都转到了进来的人身上。
“大人，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跑到这里来了。”玉露笑着对一脸呆滞的秦欢说，掩饰不住的尴尬。
“华大人，这位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不太熟悉这里的格局，一时走错了，还望大人见谅。”玉露说着对着楚天瑜连忙弯腰。
楚天瑜依然保持着冷漠的姿态，淡淡说了一句，“出去吧。”而后又倒回了床铺。
玉露拉着秦欢就往外走，秦欢回头望去，那舞姬已然又埋首在楚天瑜的胸膛。而他躺着一动不动，如若无人。
走到门外，秦欢蓦的回头，“娉姬呢？”
一旁的玉露和玉枝都是一愣，秦欢抬步往前走，“玉枝，去叫娉姬，我们回去了。”
说完，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玉露微微一笑，“谢谢玉露姑娘的招待。”
玉枝慌慌忙忙的跟在她身后，长廊上只剩下有些目瞪口呆的玉露一人孤零零的站立。
“娉姬，你说齐仙楼是男人登仙的地方。男人究竟怎样才快活似神仙。”秦欢与娉姬坐在回程的马车。
娉姬媚眼一扫“石榴裙，温柔乡，男人嘛，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可不就欲仙欲死了。”
“是吗？”秦欢低声轻问，像是在对着娉姬问，却更像是在自问。既然这样就能欲仙欲死，可刚才，那个人的脸上为何冰冷似霜。那眼里藏着的，一开始很模糊，现在回想起来，那竟然好像是伤痛，是放弃一切的颓然。
“那女人呢？”
听着秦欢的问题，娉姬止不住笑出声来。虽是男儿打扮，话里，脸上显着少女怀春，怕是芳心暗许。这样的官家小姐，自小衣食无忧，不像她和姐妹们要卖笑求生，对男女之事自是知晓的玩，现在的模样，单纯的可爱又可笑。
“女人，让你的男人成仙，自己也就快活了。”
“阿欢，你跑哪去了，真是急死我了。”
娉姬的话，好像烙在秦欢的心里，一直在耳边回响。她好像看见何用在身边，好像又没有。她好像听见何用又在说着重复的话语，好像又没有。这夜，她睁着眼睛到天光微亮，才极倦的睡去。
日上三竿，秦欢才缓缓起身，只觉得头晕的厉害，昨夜的玫瑰酿还在隐隐做怪。
“小枝，小枝。”唤了两声却没回应，想是玉枝不在房里。
起身套了个袍子，踏出房门，只见到下人们都在来来往往的搬着东西，一片忙碌的景象。
“阿欢，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何用看见站在门口的秦欢直冲了过来。
“小枝呢？”她满是疲倦的问。
“我让她去帮忙收拾贺礼，一会儿就得送到太子殿的。”
“你把她支走了，谁帮我更衣梳头啊。”何用见秦欢颐指气使的神态，怕是又有什么事让她不顺心了。
“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你快着点，别误了拜见太子殿下。”何用觉得秦欢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没来由的耍耍大小姐脾气。
“我也得去？”何用一路上怕她闯祸，恨不得挖个地洞把她藏起来，真正重要的事倒是不避她了。
“都得去，一个都不能少，这才是我们来这一趟的目的。”
听着何用的话，她更打不起精神，一个月的舟车劳顿，她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受的这些罪。
梳妆台前，玉枝正握着一缕发丝轻轻梳理着。何用不知何时靠到镜边，拿起秦欢的金簪把玩了起来。
“怎么，都收拾妥当了？”秦欢视线集中在镜中的自己。
“嗯。”何用手里玩着，眼睛直看着秦欢。
“真的放心了？不去看着了？这是你第一次做使臣，可不能出乱子。”秦欢拖长了音，瞟了前面的人一眼。
“阿欢，你说女孩家喜欢什么？回去我就向婉仪提亲。”
秦欢抬起头，何用的表情好似女儿家的娇羞，让她忍俊不禁。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的婉仪。”忍不住逗弄起他。
“我就知道问你就得不出个所以然。”何用把簪子放回原处，快步走了出去。
“还学会恼羞成怒了。”秦欢轻嗔了一声。眼神落回镜子，里面映出玉枝红通通的双眼，豆大的泪珠还在打着转。
“玉枝啊，别瞎想了，何用回去就要和婉仪成亲，难不成你还要当他的妾。”秦欢抚上玉枝微微抖动的手。
“我什么人也不要，玉枝就跟着小姐一辈子。”泪终于忍不住的滑落。
秦欢转身将玉枝轻揽入怀，拍着她的背。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不定，过了这一世，他眼里就有了你。”
怀里的人轻泣出声，眼泪湿了她的前襟。
秦欢无奈的闭上眼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穿过长长的宫道，马车队伍向着太子殿行进。
“明天太子大婚一结束，我们就算大功告成。过几天就能上路回东临了。”何用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就这么回去了？不想看看高罗国到底长什么样？”秦欢挑着眉试探着何用。
“不想。”何用斩钉截铁的回答。
“婉仪又不会飞了，真不知道你找什么急。”说着，送老友一记白眼。何用对婉仪的一片深情该是让她感动，但看见身旁的玉枝，却又忍不住有些气恼。
“东西送过去了，那些歌舞伎怎么办？”她突然想起还有一同来的娉姬她们。
“大婚那天助助兴。”何用不以为然的说，“既然他们是礼物，那就由东临太子发落。看他们的福气了，要是有幸入了太子法眼，将来说不定就能入了后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被太子赏给手下一夜销魂也是有可能。”何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秦欢虽是不拘小节，见识也广，不如一般女儿家容易羞涩，但到底是还是二八年华，待字闺中。确不适这些男欢女爱之事。
秦欢听了也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这些她早也有些猜到，也不止一次不管何时何地，前一天看见的美人，隔天就躺上了罗毅叔叔的龙床。
“参见太子殿下。”一行人进了大殿，恭敬的行礼。
“东临使臣大人不用多礼。”柔和的话语从前方传来。
秦欢直起腰，宽大的椅子上坐着戴着华冠的高罗太子。眉清目秀，是个白净书生模样。挂着浅笑，十分面善。只是脸色没什么血色，苍白的很。这样的面相做个文雅儒士倒比当朝太子适合的多。而旁边站着他，又换回了那一身蓝袍，没了昨夜里的轻佻，恢复了初见时冷峻的的面孔。
“东临国君得知太子大婚，特派我等向太子殿下送上薄利。”
“你们到的那天，因为大婚事务繁忙，没有来得及迎接真是失礼，还望何大人见谅。”太子起身走向他们。
“小臣不敢，太子殿下言重了。”何用忙不迭的弯腰，秦欢也只得一起行礼。
“这大婚可真不是一般的繁琐，这下还得出宫一趟，这只能失陪了。”太子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察觉不出一点未来天子的威严。
“小瑜。”太子一侧头，轻声一唤。
“在。”楚天瑜往前了一步，低着头到了太子身边。
“交给你了。”
“是。”
“何大人，我们又见面了。”秦欢第一次听见楚天瑜的声音，很清亮。
“有劳华大人了。”何用中规中矩的弯腰答礼，恭恭敬敬的回答。
“礼品我已经叫人安排妥当了，辛苦何大人了。太子殿下吩咐，要为你们接风洗尘。今晚就在太子殿设宴。”
“多谢太子殿下。”
“这位是？”楚天瑜的目光落到了何用身后的秦欢。
只顾着看他，浑然忘我，视线转到身上的时候，她不是不想回答，只是真的愣住了。
“是副使秦欢。”秦欢不说话，何用赶忙回答。
“原来是副使秦大人。”楚天瑜对着她微微一笑，算是见过。
秦欢还是不语，只是弯下腰行李，她没有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天瑜。心里默念着，不能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