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如果想在南赡部洲过上安生日子,首先就要将这诅咒想办法给中和了。
“后来终于打探到灵浮宫的老虬要修练慧水神通。想练成这门本事,首先要集齐天下七水,所以我就找上他了。”海勒古皱了皱浓眉,“那头老虬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打动你来追讨失物?哦……”他又摸了摸下巴,“人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你方才说,那里面有一件属于你的东西?”
“是,我要孟婆汤。”
海勒古眨了眨眼:“什么?”
想起这家伙被镇入地煞脉眼时,六道还未划分出来,长天罕见地有耐心,给他解释了一把:“即是地狱道的**汤。”
“我知道那东西。”海勒古一脸茫然,“可是你追我作什么?难道你以为虬公明收藏的水源里有**汤?”
宁小闲失声道:“难道没有?!”
长天的脸色也变了。
海勒古自怀中取出一只盒子,扔给长天道:“你自己看。”
长天将这盒上拿在手上一掂,就知道上面虬公明布下的禁制已经被解开了。蛮人于破解结界、禁制尤有心得,特别是眼前这一个。
严格来说,这不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倒像是个皮囊,表面呈浅黄色,非金非铜,材质有两分像玉,触手却是温软。在宁小闲看来,这倒像是某种生物的胃囊。
长天将它打开以后,原本铁青的脸色直接泛了黑,因为这囊盒里有七个空槽,现在却只放着四只琉璃瓶!
孟婆汤的性状,他和宁小闲都知道,甚至宁小闲昔年在巴蛇森林边缘戏弄阴九幽的分身端木彦时,就仿冒孟婆汤的特效制出过一瓶假货。这东西倘若拿到人间,就不是纯粹的液体了,有时是粘稠的液状,有时候却会变作烟雾附在瓶壁上,只有颜色始终是浊黄不变。
但这四个瓶子里装的,绝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水之精、至寒之水、无形之水、帝流浆。”长天慢慢将盒子放到桌上,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汤呢?”
他虽未发作出来,但空气一下变得沉重凝滞,哪怕几人都站在小榭里,却有一种被按在深海中的感觉,不仅庞大的压力自四面八方袭来,压得浑身骨骼都要嘎吱作响,就连举手抬足也如同划水般遭遇巨大阻力。
显然长天心中怒极。
海勒古的神情倒还轻松,耸了耸肩道:“我从灵浮宫里偷出来的,除了毒龙涎已分给一个魂修之外,其他的都原封不动放在这里面了。你想要的**汤――”他叹了口气道,“这里可没有。”
长天望着他,金眸渐渐眯起,显然正在推究这话的真实性。
海勒古把手一摊:“我拿**汤也没用处,打又打不过你,何苦将它藏起来不给你?”
长天只当未闻,厉声道:“发下重誓!”
“好罢。”海勒古也知他不相信自己,张口就道:“天道为证,我方才所述若有一字虚言,就教我功力全散,身化脓水而亡。”
只说出这四个字,长天就直接打断他:“以你的契主为证。”这家伙道行精深,就算他违誓了,天道要按誓言内容施罚于他还不知多久才能生效。可他新认的契主就不一样了。
海勒古望了身畔的郝虎一眼,脸上露出怒色:“你莫欺人太甚……”
宁小闲清声道:“你若是言语俱实,这便只是个牙痒咒罢了,无须再浪费大家时间。”
她这次出声,恰好抢断了海勒古说话的节奏,他虽还觉得意犹未尽,却居然将这句话听进去了。
这是她向乐音宫的姬元容偷学来的本事。
最关键的是,郝虎也向他点了点头,同意这般做法,于是他才不情不愿开口,又拿郝虎的名义发了个毒誓。这对他而言算是奇耻大辱,不过折辱在巴蛇手里,说出去倒不显得有多么难堪。
蛮人传统向来如此,只要你足够强大,连对手都会对你满怀敬意。
他起誓之后,几人等了片刻,天地间都没有异象出现。这里只是个刚刚成型不久的小世界,还抵不住南赡部洲的天罚降临,因此可知海勒古所言属实,他并没有从灵浮宫取走孟婆汤,长天的脸色也和缓下来。
海勒古咧了咧嘴:“堂堂神兽,居然被一头老虬给摆了一道,这真是稀罕事!”在他生活的年代还有真龙遨游天地间呢,虬算什么?
到了此时,众人也明白过来:虬公明根本还未集全七水!
被盗之前,他也不过是七有其五,即是水之精、至寒之水、无形之水、帝流浆和毒龙涎,还缺了孟婆汤和起源之水。
这老家伙果然好心计,当时灵浮宫被盗不久,撼天神君就找上门来,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巴蛇身上,料想自己找不着的东西,这位大能总能寻回来了吧?随后利用了人心的漏洞,设计长天替他来追讨这只囊盒。最妙的是,虬公明从头到尾包括誓言当中,都没有提及“**汤”这三个字,天道自然不会找他麻烦。长天却是冲着**汤来的,无论是他还是宁小闲,先入为主的第一概念就是这东西在灵浮宫、在被盗走的盒子里,因此居然让虬公明当了回枪使。
宁小闲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难以置信道:“虬公明疯了吗?”
水源若追不回,那倒也罢了;要是长天将水源夺了回来,只消打开囊盒一看,自然真相大白,也自然怒不可遏,怎还会将这些水源还给虬公明?后者辛辛苦苦积攒下来这些宝贝,当真是落在谁手里都比落在长天手里要好啊――谁有本事从神兽这里抢东西?
再说,他这样欺瞒神境,招惹的还是最冷酷无情的撼天神君,就算海族对神境的敬畏远不如陆地上的修仙者,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不惧报复罢?这也是长天和宁小闲从未考虑过虬公明敢耍花招的原因之一。
除非,这老家伙笃定了长天不会对灵浮宫动手。
他哪来的自信呢?
海勒古哈哈笑了两声:“无论疯没疯,他能让我见着巴蛇这脸色,我就佩服他是个人才!”
长天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很,仿佛山雨欲来。
海勒古略微侧身望着宁小闲,目光灼灼,直似要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来。不过长天心情欠妥,他也不打算再火上添油了,只上下打量她个不休。宁小闲不惧他看,反倒是好奇:“你怎会被……炼作魃尸?”
海勒古笑道:“我死于战场。我的主人赐予我第二次生命,令我重新站起,再次为她而战。”
长天先前就说过,蛮人拥有将自己至亲、好友和下属的尸体炼作魃,一起再并肩作战的习惯。可是宁小闲从未听过有人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述说自己悲惨的往事,仿佛它真地毫不在意。
郝虎一直沉默,此时突然道:“你的契主,已经是我。”
海勒古猛地转头望向他。
他目光如鹰狼般凶狠,郝虎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良久,海勒古才收回目光,漠然道:“是。我的契主,已经是你。”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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