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抬起头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冲着她举杯一笑道:“她未必会死,端看她日后有没有用了。亏得有你,否则我闻得她的蝶粉闻惯了,怕是要中圈套。嗯,前些日子还有人想送她进我府中,这账可以好好算一算。”他妖力深厚,异香未必对他有用。不过,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宁小闲同情地看着他,心底其实更同情这只小蝶妖:“这是谁下的圈套,你Zhīdào么?”
汨罗啜了一口酒:“等我回去先列个名单,再细细排除罢?”
她翻了个白眼。奉天府二公子的位置果然不好坐,时时刻刻都有人想给他下套子、使绊子。汨罗表面上光鲜,日子却不如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好过。
“唉,这下子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我该怎么偿还?”他以手支颐,斜斜地瞟着她,“以身相许如何?”这个角度,他的狐狸眼甚是勾人。
这家伙的城府可真深,她撇了撇嘴:“许给我家做工么?太折煞我了,让堂堂奉天府的二公子给我家打柴烧水、洗衣扫地,这怎么好意思?”
他拿那对血红色的眸子望着她,懒洋洋道:“做什么都行。”言下是一语双关。
想起这大少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连烤鱼都不会,还打柴烧水?她想象着汨罗做杂务的模样,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于是二公子的这一记秋波,又没有被她接收到。
汨罗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真是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幸好此时菜肴已经流水价地呈上来了。
水泽苑每晚的菜式都不同,而且不给客人自点的机会,都是由厨房自行决后端上来的。连同那个每晚只接五十席的规定,令人感觉到十分傲娇。宁小闲却Zhīdào,这是店家打响招牌的方式之一,而且她虽没看到菜肴的价格,却也Zhīdào不仅便宜,反而Kěnéng标了个令人乍舌的价格。这么一限定,有身份有身家的贵客。就会觉得在这里吃饭议事倍儿有面子。
看到菜肴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驰明城这个西塞江南的奢华程度。呈上来的菜品一律用金色盘碗端上来,三人前后共用了十二道菜。每道菜的份量都堪称精致,并且一人一份,免了玉箸打架的烦恼。
宁小闲现在吃饭已极挑剔,却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东西。味道确实Bùcuò。
每一道菜品端上来之后。都有俏丽女郎站在一旁介绍,服务态度不Zhīdào有多好。这里的招牌菜,据说是大厨子秘制的“灵酒飞梭”,其实就是醉蟹。驰、明两河中盛产一种形如飞梭的河蟹,游泳Sùdù比一般鱼类还快,渔人只有设了陷阱才能捕到。这蟹的味道与众不同,用三十年份以上的美酒生腌最好吃。
此时正值九月末,正是稻香蟹肥之时。飞梭也饱满得红膏满壳。水泽苑的大厨只用膏肉最厚的雌蟹,用来腌蟹的酒居然是灵米采酿下来的好酒。一罐据说都要卖到四百灵石。她只能尝出用来腌蟹的还有陈皮、话梅和花椒,剩下的材料就是厨子的私人秘方了,这样封坛腌上整整二十天之后,才能开盖宴客。
厨子又考虑到,坐在这里用餐的人身份都非同小可,不能像山野鄙夫那样吮着手指头剥蟹吃蟹,所以这飞梭的食法很简单,从一边的梭角上开个口子,撮唇一吸,里面的蟹肉脂膏就全数吸出,一点不剩。其味道之醇香、肥厚、清爽、鲜辣,实在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她一连吃了两只仍觉得犹余未尽,心里只想着要赶紧将自家的灵酒酿出来,再从这两条河里多捞些蟹回神魔狱作种,以后就有源源不绝的醉蟹可以吃啦!
她很少饮酒,而灵酒的效力又强过一般的人间美酒,她啜完了蟹,两腮微微泛起了红晕,于俏丽中平添了两分娇羞。汨罗看在眼里,心中微痒,借着喝酒的动作掩盖过去,只问:“再来一盘?”
她摇了摇头:“不了。少食滋味多。”
汨罗举杯祝酒道:“可口否?”这句话却是向着涂尽说的。
“富含灵气,尚可。”他一向言简意赅。
“果然是销金窟该有的品质。”她拿起杯子回敬,轻轻抿了一口,发现这酒中味醇且甜,微含灵气,多饮则心旷神怡。汨罗道:“我料你不喜饮酒。这是水泽苑自酿的女儿酒,以灵米灵果酿成,倒像是果酒,很受女修喜欢。”
她停箸不食,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酒过三巡,汨罗公子总该告诉我,邀请我来驰明城的原因了吧?”
汨罗眨了眨眼,深情道:“我想你了。”
她顿时觉得背上立起一片鸡皮痱子,忍不住微怒道:“谈正事!”
“这便不算正事了?好吧,好吧。”他见她圆瞪了杏眼,赶紧举起双手,“广成宫观礼事件过去不久,南赡部洲上就有瘟疫横行,你可知此事?”
“早有耳闻,日前更是在杏黄村亲眼目睹。”
汨罗叹了口气,挥手驱散了所有人,才微沉下脸色:“我昨日上午接到消息,第一批染疫的患者已开始死去。”
宁小闲惊道:“什么!死了多少人?”瘟疫蔓延开来,怎Kěnéng不死人,只是这噩耗来得也太快了些。
坐在一旁的涂尽也动容了。
“七万多人。这数字时刻增长,我们谈话期间,至少又有数百人死去。”汨罗淡淡道,“其他病患的病情也在加重,我手下已留意到,但凡是没有接受丹药医治的病人,均会死去。”
她顿时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也就是说,这染疫的数十万人,最后都难逃一死。”
“Bùcuò。更糟糕的消息是,第一批疫者刚死,旋又传来了有人陆续染疫的消息。”汨罗坐直了身子,“这些新患者身上的病情,发作得比原来的人竟要快得多。到今天中午为止,新病人的病情已经进展到高热状态,这才过了不到一天。要Zhīdào,第一批染病的人,从患病到出现症状,大概需要两天左右。”
“也就是说,病毒的发作时间缩短了?”宁小闲蹙眉。病毒这种东西,确实是会进化、变异的,但这样的变异Sùdù……不科学。她暗自苦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不科学的地方多了去啦。
“Bùcuò。第一批死者在死去之前,形销骨立,皮肤变得青紫。现在还活着的病患,很多也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恐怕,他们也熬不过多久了。”
“死者的身体内,是不是精气血被全部抽干,有的心脏里还能找到这个?”她从怀中取出装了瘟种的瓶子,先施放了结界,然后将绿色光球倒出来。
瘟种一得了自由,立刻活泼起来,判断到这屋内没有能够附身的对象,立刻就要往外冲,却又被结界挡住,冲撞不得出。
汨罗伸手一指,瘟种就被一股力道拽了回来,落在桌面上:“Bùcuò,我们取出了大概数十枚这样的种子。也只有拔除了这类种子之后,疫病才不会继续蔓延。”
“瘟疫是从并州开始爆发的。我们找到了它的起源地,那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全村的人早已死得一个不剩,线索一度中断。后来才在这村子附近发现了一些异常。”
“我手下的人,在村落附近的丛林里,找到了一处地下宫殿的入口。这入口像是最近才被打开,经过探索,地宫相当古老,算起来也有上万年的历史,里面阴冷潮湿,但空无一物,遗留下的瘴气很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取出来了。”他补充了一句,“地宫是从外面被打开的。”
“此外,宫殿附近的地面被挖得干干净净,有什么植物被连根拔起,一株不剩。附近村子没有活人,我们也不Zhīdào那种植物的模样,但想来与地宫中的东西有所牵连。后来我接到的情报里,又出现了许多林地之间突然之间出现了黄土坑的情况,终于有人指认是开着紫花的植物。”
“是这个吧?”宁小闲取出那株苦苦苗放在桌上,“杏黄村人管它叫做苦苦苗,花和茎能吃,根系上的小豆子臭不可闻。为什么会有人沿途去挖这种植物?”
接着,她就将杏黄村的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
汨罗一边端详那颗苦苦苗,面上笑意越来越淡,最后冷然道:“难怪最近各宗派门下,都偶有弟子门徒失踪的消息传来,原来是被人抓去培养这个……瘟种了。奉天府并州分部也走丢了两只小妖,时间正好是一个多月前,与瘟疫爆发的时间相符。”他眼中爆出一缕红光,“这人,真是该死。”
他可以不把凡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但奉天府的威严岂容挑衅?再说,谁不想要那数十万功德?
“依你所述,这种草长在至阴之地,那么出现在地宫附近也不奇怪了。我的手下进入时,明明还是八月末的天气,那里头却阴寒刺骨,冷得像隆冬时节,凡人进去根本抵受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