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内心的忠义与伦理观念在作祟。
宴会上皇兄一定要他作陪,又极为纵容他,即使他不想与其他人说话,他也由着自己在宴席里只顾吃喝,如同摆脸色一般坐在他近前的位置。
那场大宴过后,第二日一早,皇兄把他早早召进来,高兴地说以后不必他去北域驻守了。
“北域苦寒,吾弟不必再受这个苦。”
萧承眼神闪烁,只敢低着头嗯了一声。
皇兄的信任与亲近,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可能萌生的、任何超出界限的念头。
他正在试图强行斩断那些在宴席中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关注与欲念,重新将“宸妃娘娘”牢牢定位在“皇嫂”的身份上,以臣子、以弟弟的身份恪守本分。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皇兄。
萧承极力压抑着自我,而萧诞却罕见地放纵了自我。
日日大宴,日日喝得酒醉,只有苏柳知道,他现在每次喝醉了回宫,都会自比历史上的明君。
“......朕的威望,令乌姮都为之拜服。”他醉醺醺地走在储秀宫的过道上,苏柳被他,陪他散步。
“古来今往......有几个人能做到?”萧诞哈哈地笑了两声,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苏柳。
苏柳知道这时候什么话也不必说,只要等他发完疯就好了。
结果萧诞突然之间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含糊道:“我能给你所有的好东西......别人都给不了的!朕都,都可以给......”
苏柳从善如流的也抱住他,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如同安抚婴儿一般哄道:“是,陛下待我最好了。”
“......那是当然!”听见这句话,他像是忽然又打起来精神,两眼发亮。
他伸手扶住苏柳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一遍,然后咧嘴笑道:“......只要,你,别......”
“别像母后一样......非要插手那点政事......朕,我就一直这样......”
“好好地养着你......对你比其他人都好......”
苏柳轻笑,捧住他的脸颊,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萧诞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的脸,片刻后闭上眼,就要往地上歪。
苏柳连忙扶住这个醉鬼,邵德运立刻冲过来,接手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将萧诞扶进寝宫休息,而是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苏柳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她只看着皇帝的醉颜,满眼的温柔。
“怎么了?快扶陛下去歇息呀?”
见邵德运没走,她才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不满与警告。
邵德运则立刻恭顺地低下了头,嘴里轻声回:“奴才一人怕扶不稳陛下,这就叫人来。”
说着,他往一旁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人出来帮他,齐心协力将萧诞轻手轻脚地抬进了寝宫。
苏柳微笑。
看来这就是萧诞对她容忍的底线,宫里她想怎么作妖都可以,只是不能插手朝政。
她自然也知道萧诞最近对萧承的笼络。
......这已经影响了萧承对她的态度,此人再一次回到了最初那种恭敬而不敢冒犯的疏离态度。
对此,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萧诞的信任能持续多久?他的信任从来都建立在猜忌和控制欲上,随便再出现一个事件,就能再次动摇这份脆弱的信任。
他迟早会将萧承推开,甚至将两人逼到不得不兵戈相向的程度。
在那之前,她也只需要慢慢等待即可。
苏柳垂下眼帘。
快到一年了,系统也该回来了吧?
次日一早,萧诞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光已然大盛。
前一日,他睡下前,苏柳扶着他硬是喂了一碗醒酒汤,所以今天起来,头倒是不怎么疼。
今天是苏柳安排的九日大宴的最后一日。
这九日里,他在宴上旁敲侧击出了许多乌姮的信息,也顺势谈下了许多和谈的条件,乌姮进贡马五千匹,牛羊一万头,大景会回馈相等价值的丝绢,调料一类在北域难得的好东西。
乌姮从此归附大景,以大景为宗主,岁岁来朝,永息兵戈。
想到这里,萧诞再次笑了。
......这等功绩,被他做成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如今在民间,乌姮被皇帝威望所慑,派遣来使求和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他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已经隐隐超过了萧承。
这让他甚至放下了先前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忌惮,乌姮与大景友好,那么自然不必再设置那么多的镇北军,众多将士均可解甲归田。
既然镇北军都没有了,那么自然也不需要人当这个镇北将军了。
他准备收回这个弟弟的兵权,让他回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当一个闲王。
他并非一定要和萧承闹僵,只要萧承愿意交出兵权,他就能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萧诞和苏柳,一个是他的胞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对待他们,总是能用一个帝王最大的容忍度去包容他们。
想到这里,他翻身起来,屋外立刻有人进来,“陛下醒了,热水已经备好了,请陛下洗漱。”
用水洗漱过后,他的头脑也越发清晰,萧诞更衣,然后命苏柳那边预备开席。
这是最后一日,今日过去后,他和乌姮来使所商讨的事便会定下。
史官也会记载下这件事,他萧诞在历史上,也会流芳千古。
就在此时,邵德运走了进来,面色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萧诞忽然有种本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他不想听到消息在等他。
他一挥袖子,周围的人都下去了,除了邵德运。
邵德运的头越来越低,身体也矮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说。”
邵德运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面,声如蚊呐。
“陛下,将军府......有巫蛊之祸。”
萧诞感觉自己的大脑嗡了一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邵德运趴在地上的身体发起了抖。
“陛下,将军府,有巫蛊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