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来袭，敌军来袭！”斥候已经喊得嘶哑的声音，一路逼近着县衙。整个县城都嘈杂了起来，军队集合的号角，百姓的呼叫。五原地处边郡，丁一很尽责，部队和丁壮都训练有素。铁毅跟在县尉丁一身后，站在城头，第一次看到了冷兵器时代，上万骑兵带来的视觉冲击。夕阳下，目力所及还看不到敌骑，但满天的烟尘，震颤的大地，就传递来了恐惧。除了少量的戍兵和丁一的亲兵站在城头观察敌情以外，大多数戍兵和丁壮都在紧张有序忙碌着。很多人在从城墙下往上搬运守城的物资，滚木、擂石、还有人支起大锅，在烧开水和桐油，先后陆续有丁壮加入忙碌的人群。
这时，远方地平线上一下子漫过了一道黑线。黑线在铁毅的眼睛里几乎是无限的扩展，黑线不但在加宽，而且越变越粗，紧接着用扩展就不能贴切的形容，变成了无限的蔓延。马儿在嘶鸣，大地在震颤。上万骑兵铺天盖地的卷来，那种视觉冲击，是后世影像所无法复制的，比电脑制作的大场景，多了身临其境的逼真和令人窒息的气氛。什么叫大场面，叫你腿肚子发软、颤抖，吓得你尿裤子。
铁毅亲眼看着一队队铁骑向城的其它方向迂回，一层层的把方圆不超过600步的五原小城围城铁桶。对方前队监视守军，后队开始扎营。对方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也没有呼喊，除了马儿的个别嘶鸣，良骥求战的焦躁，再没有一个人发出丁点声音。压力，巨大的压力，大战前的沉默。铁毅偷偷观察身边的战友，不少新兵都在暗暗发抖，连跟在丁一左右的百战老兵，也表情怪异，一反常态，少了平时脸上的从容。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老兵都知道，以五原城不足1500人的军队，城不高也不够坚固，面对上万骑兵，城破只是早晚的问题。对方的营盘初具规模，前队的敌方骑兵，都下马来了，拉着马静静的伫立。铁毅知道，一会敌骑就该进攻了。骑兵长途跋涉后，一定要养马力，刚才整队肃立，和现在的下马，都是为了蓄养马力。草原骑兵并不擅长攻城器械的使用，进攻的序曲，就是到达弓箭射程以后，围城策马奔驰的对射，以不停移动和骑射技巧来弥补，由低向高射的射程劣势，消耗守城部队的箭矢。紧接着就是第一次试探性攻城，敌骑会用弓箭掩护和驱赶，沿途掳掠的我方百姓，来打头阵，以消耗守军的擂石和滚木，重复多少次，要看城里的箭矢和守城物资的储备，以及被当作消耗品，我方被掳掠百姓的多少。这里没有人权，都是古代野人，这些被掳掠的百姓进攻是死，后退也是死，还要搭上押在后面的家人，不过区别不大。就是他们活下来，也会被掳掠去成为奴隶。
气氛太沉重了，丁一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都被对方的气势和人数吓破，士气低沉。就扯开嗓子，大声问身边亲兵，：“儿郎们，你们害怕吗！”众亲兵齐声答道：“不害怕！”不过气势上是明显的怯了。丁一看铁毅回答的声音很大，就指着铁毅道：“中棠，你个第一次上战场的黄口孺子，焉能不怕！”铁毅知道，丁一是要鼓舞士气，就大声答道：“怕个球，我铁毅烂命一条，大丈夫富贵险中求，等会兄弟们都给我记住，我铁毅砍了几个脑袋，给我报功！”
丁一放生大笑道：“好，小子有种，本尉给你记着！”
这时，敌骑在号角声中，开始了进攻。头一次试探进攻，就投入了上千骑。城上的三弓弩，率先进入了射程，仅有的十几架，先后射击，敌骑有十几骑中弩落马，紧接着是城上守军的黄桦弓，进入了射程，三百多支箭，一下子又射倒了数十骑，不等汉军齐射第二轮，对方骑兵就进入了角弓的射程，汉军的射程优势，就是多这一次齐射的机会。胡骑的一次齐射近千支箭矢就黑呼呼的一片飞了过来，城上守军高举盾牌挡了下来，还是有不少箭矢，从盾牌的缝隙里落了下来，不少战友中箭，有被射中腿足的，也有倒霉的被射中了面部和脖子的，眼看就不活了。十轮对射下来，对方这个千人队撤了，双方各有几百人的伤亡，当然城上守军有盾牌和城垛掩护，要比敌骑伤亡人数少了百余人的伤亡。救治伤员，运送物资，丁壮们赶紧趁这个短暂的战斗间隙，抓紧工作。
没有片刻，对方又有两千弓骑兵，裹挟着大概又三千民夫冲了上来，这些民夫，拿着简陋的武器，穿着褴褛的破衣，抬着撞木和云梯冲了上来，城上的两次齐射，就让他们倒下了近十分之一。也许对于这些可怜的百姓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他们没有人关心同伴的死亡，只是机械的冲锋，直至死亡。前队被不停的射倒，砸死，后队还麻木的往前冲，因为受伤而倒地的民夫，被后面涌上来的弓骑兵马匹践踏致死。铁毅不忍心将弓箭射向这些民夫，也不忍用石块、滚木、沸油和沸水浇向这些人。可还是奋起神力，接连用手中铁戟，推倒和砍断了几具云梯。这时敌骑的弓箭进入了射程，漫天的羽箭落了下来，这次齐射比以前对射时的齐射，带来的伤亡大的多，因为大多数士兵都在对攻城的民夫作战，来不及做防护动作。铁毅的左臂也中了一箭。
战友的流血死亡，自己的负伤，让铁毅收起了怜悯之心。奋怒没有使他疯狂，反而使他更加理智。他知道，人类文明的初级阶段，什么人权呀！人道！都是狗屁，人类在这个时候，生存是第一位，人们崇尚的只是铁血和强权，自己要活下去，就只能杀戮。不是自己杀人，就是别人杀己，要想活下去，首先要守住城池，要想保住城池，就的靠自己的战友。自己每一份对敌人的怜悯，只会让更多的战友倒下，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杀！”一声嘶吼，铁毅的铁戟就抡了起来。漫天飞舞的都是残肢断刃，所到之处，飞溅的都是鲜血和残肢，铁毅不知自己已经连杀了多少人。战阵之中，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简单的几个招式，反复的重复，比的是力量，比的是速度，比的是效率。侥幸攀上城头的拿着武器的民夫，都被砍倒在血泊里，铁毅用重达83斤的铁戟，一下就能劈断一架搭在城头的云梯，几乎劈断了所有的云梯。那帮民夫被铁毅嗜血狂魔般的杀戮震慑了，铁毅所到之处，不少民夫返身跳下城头，也不愿被铁毅这个杀人机器绞碎，变成一堆没有生命的血肉。敌人溃退了，铁毅一下子捡起两张黄桦弓，并在一起射箭，他一箭就把300步以外的敌军千夫长射落马下，紧接着连射五箭，每箭都有一个敌军指挥官被射落马下。终于，敌军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他们损失了所有的攻城器械，损失了1500多人的民夫，和超过800人的兵士。
城上的戍军也伤亡惨重，阵亡400多人，基本上剩下的士兵人人带伤。守城民夫的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这场战斗没有胜利者，只能算是个平手。